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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只喝半杯,这个姓冯的不依,硬要将把那整杯酒往我口里灌。我被逼急了,用手一拦,无
意间正好打在他鼻梁上,当时冯天宝便翻了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说我是条狗,
而且是被组织部开除了的狗。庆哥你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叫我难堪得……恨不得地上
有条缝能钻进去。”
西门庆愤愤地说:“竟有这等事?可恶。怎么没早听你说?明日俺哥们叫几个人,去劈了那
狗娘养的。”吴典恩阴阴一笑,说道:“不用了,此人早被我收拾了,你不急,听我慢慢说来。”
吴典恩说:“当时在酒席上,我就想掀翻桌子,同他大闹一场,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
晚,这笔帐让冯天宝欠着吧。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起冯天宝,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起居住
行,全都是我注意的目标,那阵子我像个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间谍,一直在盯冯天宝的梢,
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曾经一连七个夜晚蹲在冯天宝家附近的公共厕
所边上,观察从冯家进出的人,看看有谁给他行贿送礼。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慢慢发现
了冯天宝的秘密,他有三个情妇,一个是他手下的打字员,姓乔;另一个是一家个体酒店的
女老板,叫宋珍珍;还有一个是歌舞厅的三陪小姐,叫吴银儿……”
听到“吴银儿”三个字,西门庆一愣,忍不住插嘴道:“这个吴银儿,不是花子虚最喜欢的
那个婊子吗?”吴典恩干笑两声,说道:“正是她,花二哥待她不薄,平时拿好言好语哄她,
拿大把银子供她,可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花二哥白心疼她了。”西门庆同吴银儿也有一腿,
这会儿心里也像打翻了泡菜缸,酸不拉叽的,于是模仿戏台上的人物念白道:“女人啊,你
的名字叫欺骗。”
吴典恩没理西门庆这个岔,继续他刚才的话题说:“冯天宝不仅养情妇,他还受贿,他所在
的税务所搞装修,硬是让包工头送两万块现金,才发了包。后来我听说有这回事,就请包工
头喝酒,让包工头痛述冯天宝的罪状,悄悄用录音机录好音,有了证据,我就有办法整姓冯
的那个王八蛋了。”西门庆听到此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吴典恩为了整倒那个姓冯的,
可谓是处心积虑,怪不得有人暗中送吴典恩一个职称:一级政治流氓。
西门庆心中暗想,昔日看兰陵笑笑生的小说《金瓶梅》,书中有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物,也
叫西门庆,只不过爱贪图女色,娶了一妻五妾,玩了几十个女人,几百年来一直被人骂作大
恶棍。同眼前的吴典恩相比,书中那个叫西门庆的人实在是冤,只怪那位兰陵笑笑生先生早
出生了几百年,要是他生在今天,再写一部新的《金瓶梅》,只怕大恶棍的头衔轮不到那西
门庆的头上。
西门庆正独自想着,只听吴典恩“呵呵”一笑,说道:“那个姓冯的,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我去找他,起初他还口出狂言,提块砖头要拍我,我昂起头,像电影中赴刑场英勇就义的共
产党人,说今天你不拍我你是我孙子!冯天宝气得像头叫驴直叫唤,叫嚷今天老子这砖拍定
了!这时候我拿出那盒录音带,把包工头的声音放给他听,谁知道冯天宝还没听完,就扑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一个劲叫我吴科长。”
西门庆连声说:“有趣,有趣,就该这般整他。”吴典恩像个得胜归来的功臣,自豪地说:“当
时我叫他滚起来,到街边咖啡馆里去说话,我把掌握的他受贿的数字一报,顺便点了点他养
三个情妇的事,冯天宝吓傻了眼,小心翼翼向我陪不是,我不理他,他就打自己耳光,骂自
己不是东西。我问,这个事如何了结呢?冯天宝叫我千万替他保密,主动提出给我一万元的
保密费,我这才饶过了他。那以后冯天宝见到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我也知道,虽然他
恨我恨得牙发痒,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可是逢年过节,照样乖乖地到我家送礼,像孙子孝
敬祖宗似的。”
“高,高,实在是高。”西门庆忍不住喝起彩来,他像刚喝了半斤二锅头,兴奋得脸放红光。
吴典恩却仿佛像是蜡人馆里的一座塑像,始终阴沉着脸,似乎是在讲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似
乎刚才故事中的主角是别人。停了一会,吴典恩才又接着说:“从冯天宝这个事中我得到不
少启发,那些当官的王八蛋,一个个屁股上都有屎,哪个也干净不了,只要你留点心计,掌
握住证据,就等于拿住了那些人的命脉,想怎么样玩他们就怎么样玩他们。这就像放风筝是
一个道理,牵住线头儿,不管风筝怎么飞,都离不开你的手心,这时候你就成了至高无上的
如来佛了。”
听了吴典恩这番话,西门庆现在再不敢小看此人,不仅不敢小看,简直打从心眼里佩服起来,
试探地问道:“你手心里都捏了哪些风筝?”吴典恩警觉地看西门庆一眼,又掩饰地一笑,
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庆哥,不瞒你说,我现在捏的风筝多着哪——电讯局局长李大奎、
财政局局长胡佐非、土地局局长谭丕眺、经委主任甘五一、工行副行长鲍胜、红卫化工厂厂
长劳一巴、天安物资公司经理钱如代,还有市里的头儿:程副书记、刘副市长、宣传部温部
长……不说了不说了,庆哥,今天全交底了,千万替我保密。”
其实,吴典恩是有意向西门庆透露这些秘密的,要加重自己在十兄弟中的份量,首先得加重
在西门庆眼中的份量。这么些年来,他吴典恩忍辱负重,没少看人白眼,现在他想翻身求解
放了。要认真说呢,这些秘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他只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也没说具体事实,
顶多只是一点线索。有句民谚说无官不贪,这个道理如今的老百姓个个心里明白,还用得着
他说吗?
这么一想,吴典恩心中也就畅然了。吴典恩平时话不多,今天却谈兴颇浓,好象要把几年憋
在心里的话统统倒出来,谈的又是他一直关注的官场问题,因此说起话来如鱼得水。吴典恩
说:“要说买官卖官,也不是始自今日,最早的卖官制度始于汉朝,汉武帝后期,连年同匈
奴作战,国库空虚,朝廷公开卖官收钱,当时,出500万钱可以买到‘常侍郎’的官职,相
当于现在的副总理呢。到了清朝,卖官称为‘捐纳’,用钱、粮、草、畜都能换来官职,清
嘉庆年间,5090两白银能买个知县,到了光绪年间,官价下跌,知县只值900多两银子了。”
这些平时钻研来的知识,总算派上用场了,在西门庆听来,却觉得那般新鲜。吴典恩继续侃
侃而谈:“明朝崇祯皇帝都声称:‘有资即可博官,才品俱在勿论。’翻译成今天的话说,就
是有钱就能当官,什么才干人品,全都无所谓。清朝末年的光绪是个好皇帝吧,可是他的老
婆珍妃——那个口口声声要坚持走改革之路的女人,照样也干卖官的勾当。”
说着说着,吴典恩忽然将话题一转,微微笑着说道:“庆哥,你经商这么多年,口袋里也不
缺银子,什么时候也来买它个官衔玩玩。”西门庆一怔,随即说道:“我哪里是那块当官的料?”
吴典恩摇头说:“当官要什么料?广东人有个笑话:家长见儿子不好好念书,便威吓说,再
不好好念,长大了只要当干部一条路。当官最不需要本事了,只要会拍,会见风使舵,保准
行。”
西门庆的心思有点活了,试探着问道:“我一个做生意的,能有什么官可当?”吴典恩沉吟
片刻,回答道:“忘了那幅对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只要想当,何愁没有你合适的官
衔,比如市个体劳动者协会主席,比如医药公司的经理副经理,有了官衔,捞钱会更容易,
我想这个道理庆哥是懂的。”西门庆说:“这事容我再想想。”吴典恩说:“还想什么,快准备
银子吧。”
正说着,钱福仁一伙人从按摩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个满面春风,脸藏喜色,神情好有一比:
好象在大街上捡到了金元宝,又担心被人发现。仍然是钱福仁上来同吴典恩打招呼,这一次
西门庆不怕被冷落,他主动迎上前去,自觉地向钱福仁靠拢。方才听了吴典恩一席话,西门
庆如同醍醐灌顶,合适的时候,也买它个官衔来玩玩,这话是吴典恩说的,也正中他的心思,
过去,他依仗官场中的老丈人嫌了几个,尝过同官场勾搭的甜头,但是,西门庆想,不能躺
在光荣薄上睡大觉,不吃老本,要立新功。
第十三回:应伯爵献计偷欢,潘金莲设法捉奸
01
西门庆没想到,当官原来如此容易,使了点银子,由吴典恩出面找到刘副市长家里(其实这
点芝麻小事用不着找市领导,但是吴典恩说,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不如直接找大头头便
当),刘副市长一个电话打到工商局,没等上几天,西门庆的乌纱帽发下来了,全称叫做清
河市个体劳动者协会主席,简称个协主席。虽说是个虚职官衔,但好歹也是官,同毛主席江
主席同后边两个字呢,逢到传达中央文件精神什么的会议,司仪在台上大声念:请市委书记
田大化同志、市委副书记某某某同志……市个协主席西门庆同志,(他的名字往往排在最后)
到主席台就坐。这时候西门庆便会做个深呼吸,往上提一口气,然后迈着方步登上主席台,
脸面上感到无尚荣光。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西门庆开着车,带着礼品来到吴典恩家,计有一箱月饼、两瓶贵
州茅台、四盒脑白金和八包伟哥。当着吴典恩妻子的面,送上月饼、茅台酒和脑白金,趁吴
典恩的妻子进厨房倒茶之机,赶紧拿出几包伟哥悄悄塞到吴典恩手上。吴典恩沉着脸问:“什
么东西?搞得这样神秘。”西门庆附在他耳边说:“进口伟哥,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仁兄天天
为官场操心,我这是一点小小的慰劳品。”
吴典恩不慌不忙收好伟哥,一边笑道:“庆哥如今当了官了,还是没一点正经,风流韵事,
在官场上可是一忌。”西门庆说:“我就当它个荤官又如何?”荤和昏同音,荤官也可作昏官
解,西门庆原本是逗趣的,吴典恩听懂了他的意思,会意地笑笑,说道:“笑话归笑话,不
过呢,在官场上行事,庆哥今后在这方面恐怕还是得收敛些。”西门庆连声说:“对,对,仁
兄指点的极是。”
02
应伯爵在报社总编办公室里看到市里的一份文件,是一批干部升迁的名单,上头有一行字赫
然写着:任命西门庆同志为清河市个体劳动者协会主席(正科级)。“奶奶的,庆哥都升官了,
老子混这么多年,连个副科级也没混上,真窝囊!”发牢骚归发牢骚,西门庆当上个协主席,
对十兄弟毕竟是喜事,应伯爵决定去采访他,写篇文章登在《清河日报》上,标题已经想好
了,叫做《私营业主们的领头雁——记我市个体劳动者协会主席西门庆》。
西门庆正在潘金莲的阿莲发廊里洗头,应伯爵兴冲冲赶到了,一听应大记者说采访西门庆,
春梅拍起了巴掌,溅得遍地都是洗发精泡沫:“哎呀,庆哥的光荣事迹要上报了,真不得了,
最好再登张照片,来个诗配画。”潘金莲瘪瘪嘴,一说话免不了满口醋意:“是呀是呀,英俊
潇洒的庆哥照片如果上了报,看不把俺清河那些小骚蹄子一个个撩拨得发疯才怪。”
西门庆掩嘴笑道:“阿莲你这是吃哪门子醋?”见潘金莲没吱声,他把脸转向应伯爵,说道:
“我有什么好采访的?情况你全都知道,看着写吧。”应伯爵已经拧开了笔帽摊开笔记本,
面露难色地说:“庆哥总得说几句吧,我不能闭门造车,胡乱编神话呀。”西门庆插嘴道:“你
那报纸上胡乱编神话的事还少?”应伯爵像害牙痛,咧着嘴滋滋吸冷气,声明那些编神话的
文章与他无关。西门庆数落道:“整个报社,我瞅来瞅去,就还剩下你一个好的。”说着闭起
眼睛想了一会,学着领导的样儿说了几句,无非是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之类。
应伯爵说:“这个不行,说点实际的。”西门庆嘻笑着说:“实际的就是怎么多赚钱,如何多
泡妞,可是这些能说吗?”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春梅抢白道:“庆哥成天
就知道泡妞,当干部了也不注意形象。”西门庆调侃地说:“不注意形象,跑这儿来洗头作甚?
还不是想搞一搞五讲四美,从自身形象开始抓起,争取做到不影响市容市貌。”说笑之间,
洗头洗完了,接下来春梅为庆哥按摩,一双女人的手在身上摸摸捏捏,西门庆觉得十分舒畅,
心里有个东西正蠢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