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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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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大部分方面而言;它正在衰落。因为美国人的贫富差别正在不断地加大;
穷人对其子女的未来越来越失望。
理查德·波斯纳;唯一一位既是法官又是知名知识分子的美国人;最近
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有一段文字特别强调了这种失望。波斯纳法官写道;
“(美国)男性黑人青年的犯罪率非常之高;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黑人下层社
会的病态;但是医治这种病态的灵丹妙药;也就是说任何在政治上即刻可行
的和可能有效的药方;却未问世”。'1'从波斯纳之言的上下文来理解;“政治
上可行的”意味着“顺从这样一个事实;亦即美国中产阶级不愿为挽救下层
社会的儿童而承受负担”。这种不情愿所造成的局面是;下层社会的儿童无
法希望一生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遇。预言这种不情愿将持续下去即是
说;在未来不会出现任何把美国的政治阶级和下层阶级的儿童团结在一个
道德社团的“我们”。如果说波斯纳关于政治可行性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
那些黑人儿童不会比他们的奴隶祖先在美国宪法制定时期的境遇更好;同
样不属于“我们;美国人民”。
·9·我希望波斯纳是错的;希望我自己的国家的中产阶级不像他所预言的
那样残酷和贪婪。但是;我援引波斯纳对于美国的指责只是为了与联合国
进行类比。我认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是至关重要的:是否仍旧可以将“我
们;联合国人民”这个短语用作为一个道德共同体;即一个与人类划为同一
的共同体;的名称。这里;关键的问题在于是否仅仅是富裕的国家的残酷和
贪婪致使这个共同体无法形成;或者说;即便世界上充满的都是善意;这样
一个共同体的形成是否也只是不可能的。
假定这是不可能的。这就是说;假定无法设想出一种方法可以使联合
国成员国50亿较贫穷的公民获得体面的生活机遇而同时又丝毫无损于10
亿富人所维护的民主的社会政治制度。假定获得这种机遇的希望终归不是
欺人之谈;就是自欺欺人。假定我们已经超过了人口与资源平衡的临界点;
目前处于无法收拾的境地。假定富有和幸运的10亿人认为事情之所以如
此并不是因为自私和贪婪;而是由于精确的经济计算所致。那么他们将开
始将贫穷和不幸运的50亿人视为其道德需求的多余之物;不能在其道德生
活中担当角色。富有和幸运的人很快就不能够将贫穷和不幸的人视为其同
胞;视为同一个“我们”中的一部分。
这可能有些言之过分。有人可能提出异议;因为对于那些受苦的人们;
有些人虽然无法去解救他们;但确实可以与他们有一种认同感。具有一种
社团意识与能够对于这个社团的其他成员履行义务之间的关系———亦即应
该与能够之间的关系;道德与金钱之间关系;并不那么紧密。
这种异议似乎不无道理;但我认为却无法令人信服。不妨考虑一下波
斯纳的“病态”所提示的类比;亦即认为给予人们希望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
与认为在医学上是不可救药的之间的类比。如果一场灾难的受害者挤进了
一家医院;人数多得令人难以置信;那么医生和护士则开始实行优先分配:
他们决定哪些受害者“在医学上是可救药的”;也就是哪些人适合于接受现
有的有限医疗资源。当美国下层阶级被告知挽救他们的处境在政治上是行
不通的时;他们就如同事件受害者被告知不可能为之进行医疗处理。
在这两种情况中;决定可行与不可行的人皆是通过把某些人排除在“我
们;可以希望幸存的人”之外来回答“我们是谁?”这个问题。当我们意识到
挽救一个人或一个群体是不可能的时候;就仿佛他们已经在我们之前死去。
·10·这样的人;正如我们所说的;“对我们来说已是死人。”我们说;生命属于生
者。医生和护士出于明智;为了将受伤较轻者收入医院;只得将所有苟延残
喘者拒之门外。他们必须将这些人置之脑后;权当他们已经是死人。
这些医生和护士证明了这样一个观点;亦即如果你不能为需要帮助的
人提供帮助;那么你说他们是你的道德社团的组成部分就是一句空话。这
又证明了一种更为普遍的、哲学的观点:如果你将一种信念归属于某人;那
么这种做法只有有助于你预测某人未来的行动才能具有意义。正如贝恩和
皮尔斯所说;信念即行动习惯。如果不能根据一种信念规属去预测行动;那
么所说的信念最终充其量是说出了一个公式;一个无意义的口头禅。
按照皮尔斯关于信念的实用主义的解说;认为某人是“我们之一”;我们
道德社团的一员;就是表示愿意在他需要时伸出援助之手。以一种与道德
问题相关的方式回答“我们是谁?”这个问题;就是选出你愿意帮助的人。将
皮尔斯的观点展开来看;我认为只有你对把一个群体称为“我们”所采取的
具体标准作出可信的预测;你才是以一种有用的和有信息价值的方式回答
“我们是谁?”这个问题。
因此;如果你依据你根本想不到去帮助他们的一类人去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的回答既无用又无信息价值。道德认同如果不再与行动习惯紧密相
联;那么它就是空洞的。医生把那些被拒之于医院门外的人视为“我们”之
所以要么是欺人之谈要么是自欺欺人;其原因就在于此。那些与波斯纳一
同认为将美国黑人下层阶级从其病态中挽救出来是无望的人们却仍旧在使
用诸如“我们;美国人民”这样的字眼。这之所以要么是欺人之谈要么是自
欺欺人;其原因亦在于此。同样是欺人之谈或自欺欺人的是;那些不相信工
业化民主国家可以为几十亿人带来他们所需要的希望或人权的人们却使用
“我们;联合国人民”这样的措词。
然而;当美国和联合国的缔造者最初在使用这些措词时;既非欺人之
谈;亦非自欺欺人。因为每一种制度的建立都是一个设想的组成部分———
设想将一大批民众组成一个他们尚未形成的道德共同体。美国和联合国并
非仅仅是以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精神建立的———而且是按照许多切实可
行的提案建立的;这些提案在当时看来仿佛在政治上和经济上是可行的。
美国建立之时;世界的人口仅为现在的一半;人人都认为森林和鱼类将是取
·11·之不尽用之不完的;许多现在看来在政治上不再是可行的方案在当时看来
却是可行的。
或许;即使在今天;也可以提出可行的政治提案;从而可以使我们有资
格既非空洞地亦非虚伪地使用“我们;联合国人民”这样的措词。假如我知
道这样的提案;我会提出来的。但是我一无所知;所以我只是提出一个哲学
观点。
我可以将这个哲学观点归纳如下:对于“我们是谁?”这个具有普遍道德
意义的问题的回答必须考虑到金钱的作用。马克思在把道德与一个经济阶
级的利益划为同一时;可能有些夸大;但是他抓住了要点。这个要点即是;
一个在政治上可行的重新平均分配财富的设想需要有足够的金钱来保障设
想的落实;重新分配之后;富人仍然能够认清自己———他们仍然认为他们的
生活还值得过下去。富人能够认为自己与穷人同属一个道德共同体的唯一
途径在于某种既给穷人儿童以希望又不剥夺富人儿童的希望的方案。
正如我已经说过的;我并不打算作出预言。我亦不打算提出行动建议。
我只是提出一个哲学论点。这个哲学论点赖以为基础的是三个前提。第一
个前提是;哲学的基本问题不是:“我们是什么?”而是“我们是谁?”第二个
前提是;“我们是谁?”意味着“我们属于哪个充满相互信任的共同体?”第三
个前提是;这种相互信任依赖于可行性和善良意志。我根据这三个前提得
出的结论是;认为他人属于同一个“我们”的一部分不仅取决于愿意帮助他
们的意愿而且取决于这样一个信念;即你能够帮助他们。具体而言;以“我
们是一个由人类组成的道德共同体的成员”来回答“我们是谁?”这个问题;
取决于我们能否相信自己可以避免经济优先分配。
RichardRORTY:WHOAREWE?MORAL
UNIVERSALISMANDECONOMICTRIAGE
(DIOGENESNo。173。1996)
·12·注:
'1' 理查德·波斯纳;《最为苛政的国家》(TheMostPunitiveNation);载于《泰晤士
报文学副刊》(1995·9·1);第3页。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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