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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石梯,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真不明白他为甚么会答应这件工作!
☆ ☆ ☆
城堡中的学生宿舍并非在主堡内,而是另于主堡后的教堂旁起建的仿古式三层建筑物,再往后则是私人森林,森林中建有各种锻炼武技的特别场地。
要到堡后的学生宿舍,经过主堡是最快的快捷方式,不过通常是不会有人随意路经主堡,因为那儿是生人勿闯的历史文物馆,但现在是紧急状况,管他是生人或死人,杏子毫不犹豫地拉着莎夏直闯主堡,恰卡在后面气急败坏的低呼。
「喂喂喂,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耶!」
「我们已经进来了!」
「啊啊啊,在主堡内不能用跑的呀!」
「你自己去爬吧!」
「天哪!我们这么大声,要是被馆主听见了怎么办?」
「你的声音最大!」
「可……可是……」
「闭嘴!」
三个人在不能随意进入、不能跑步、不能大声喧哗的静谧主堡内大剌剌地呼啸而过,直待他们惊天动地的身影扬长而去后,藏身在楼栏上窥视的丹奥这才继续步下楼梯。
一回到主堡内,在那三个喧扰声完全消失之后,丹奥便不由自主地再度陷入沮丧的情绪中,他不是不喜欢历史文物,而是……
每到秋天,他总是特别忧郁──几近自虐般的忧郁,没有甚么特别原因,他的个性本就如此,多愁善感又爱作梦,倘若他是女孩子那还好,偏偏他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没事就愁来愁去愁到令人烦,一沮丧起来更有本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睡,光祇对着一片无聊的落叶猛掉眼泪抹鼻涕,旁人看了莫不啼笑皆非,真想海K他一顿K到他清醒过来为止。
所以父亲才会把他「流放」到另一个国家来,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丹奥,用过午餐了?」
「嗯?啊,是啊!你呢,史提夫?」
「哈哈,我用餐十分钟便足够了!」随在丹奥身后,四十多岁,灰发银眼的馆长史提夫也下楼来了。「啊!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听见甚么声音,譬如有人从这儿跑过去之类的?」
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是被严格禁止的,被抓到起码要被碎碎念上三个钟头又三分零三秒,再禁出任务三次。
「呃……咳咳,没……没有。」
「是吗?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对,刚刚……呃,风很大,是……是风声吧!」
虽名为副馆长,其实祇不过是一个挂名闲缺,馆内一切事务概由史提夫馆长大包大揽。再说得更清楚一点,除了上班时间准时到办公室报到之外,他所有的时间不是花在望白云闲发愁,就是做做他自己的私人消遣,要不就是──
偷窥她。
曾经,他誓言绝不会被那种女人「逮到」,因此,在她入符兹堡大学的第一天,头一回见到她,他即一声不吭马上落荒而逃,而且一逃就逃到了飞机场,可惜他没有养成随身携带护照的好国民习性,祇好摸摸鼻子又溜回来。
在那之后,他更是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避免碰上她,要出门进门先探头探脑,祇要有她在的场合,他绝不会出现;走在马路上也不时东张西望,远远迎面瞧见,他立刻绕道而行,躲她躲得比老鼠见到狮子更慌张。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禁不住好奇她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女孩子,竟然会在婚礼上做出那种足以令人目瞪口呆、瞠眼结舌的事?因此,在战战兢兢极力避开她的同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暗自审视她、分析她、研究她。
日久生情,这句话实在不太适用在他身上,但也祇有这句话能够充分形容出他的窘境。
由于注意得太频繁、太慎密,有一天──那是个下雨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迷恋上她了,当时万雷轰顶尚不足以形容他的惊骇程度──说他吓得差点从堡顶上跳下去也许比较贴近真实状况,在他终于冷静下来之后──那已是整整三个月后的事,他暗自审思──恐慌无措的审思,终于明白──不得不明白,他爱上她了!
为甚么会爱上她?
天知道,也许是迷上她活泼率直的个性,也许是迷上她明亮耀眼的笑容,也或许是迷上她在吵架时的毒舌毒语,也或许是迷上她三不五时的幼稚行为──譬如把老鼠扔进他办公室里,骇得他像狗一样爬上桌子叫得比老鼠更大声,然后一个没站稳摔下来活活压扁老鼠──还是用两瓣屁股压的。
总之,当他惊觉不对时,这份感情已无可自拔了,于是开启了他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单恋生涯。
他不再介意婚礼上她将会使他多么丢人,也不再介意她将会压得他多么抬不起头来,但他仍不敢主动对她告白,因为他是天底下最被动的男人,更因为──
她很讨厌他!
不祇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他就彷佛见鬼一样落跑了,也不祇是因为他躲她躲得令她难堪到不行,最重要的是──
他是个「例外」。
符兹堡大学是一所极其特别的大学──这个特别是从三十年前才开始的,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恰恰好三分之一是白种人,三分之一是黄种人,三分之一是非洲黑人,而且没有一个是混血儿。
除了他,他是如假包换的混血儿。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个个都是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无任何亲戚朋友的孤儿。
除了他,他不但父母双全,下有二妹一弟,还有一大票亲戚喽啰们。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每个人都至少会六种以上的语言,在学校里晃一圈,简直就像是在联合国里打混战似的,叽哩呱啦的不管多偏僻的语言都听得到,你说日文,我就讲俄语,他则是满口葡萄牙话,表面上是鸡同鸭讲,其实谈得才热络呢!
除了他,他祇会讲中国话和英文,还有半生不熟的德语,一个不小心还会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校长规定全体师生在他面前祇可以讲中文或英语,虽然如此,但因为他的蓝眼眸,大家还是习惯和他说英文。
全校师生,上自校长,下至打扫的校工,没有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菁英之才,要头脑有头脑、要身手有身手,简直是优秀到不行。他们一边接受严格的文武教育,一边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接受派遣到全球各地去出任务,说伟大是不敢当,但的确是相当了不起。
除了他,他甚么也不会,文不成,武不懂,除了成天作梦发愁之外,他的脑袋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体瘦身弱、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和人对打,就连拍只蚊子都会拍伤自己的手。
这点也是她最厌恶他的地方。
「不是说每个男人都要多聪明啦!也不是说每个男人都要多勇猛,但也不能像他那样吧?窝窝囊囊的超逊不说,还跟女孩子一样老爱为赋新词强说愁,没事就对着落花流水哀声叹气,要不就喃喃念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诗啊词的,真是娘娘腔得恶心死了,亏他还长得满不错的说,真是糟蹋了那副容貌!」
以上是背着他,她对朋友说的评语。
这也不能怪他呀!打一出生开始,他就是这种个性嘛!
「也不晓得校长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插那样一个废物到学校里来,还破例让他住进主堡里,又允许他一大堆有的没有的特权,却连一点建设性的贡献都没有,成天祇会在那儿睁着两眼发呆,妳说他是不是甚么大人物的公子少爷之类的,因为太没用,祇好丢到这里来混日子呀?」
以上是背着他,她对朋友提出的疑问。
说他是废物太伤感情了吧?
呃……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废物。
而且这也是全校师生──除了校长之外,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一个没用的废物,被特权阶级的父母扔到这里来白领薪水混日子。
说他父亲是特权阶级也没错啦!祇要父亲说一句话,没有半个人会说一个「不」字,因为父亲说的是「事实」,没有人能否决的「事实」,而且为了听父亲说一句「事实」,无论多大的代价,「那些人」都很乐意付出。
但说他是被父母扔到这里来混日子,这就与事实相距颇大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又被人从睡梦中硬揪起来,祇因为有某位大人物想知道某些「事实」──为免引起无谓的猜测,「那些人」总是挑在夜半更深正好眠的时刻来找他……搞不好是他们失眠……
尽管这份辛苦是有代价的,但代价是甚么他却完全不知道。
父亲光明正大的用一份合约卖了他,合约内容是甚么也不曾告诉过他,他祇知道仅有在某种情况下,不但那份合约会自动解除,而且父亲也会立刻来带他回去──这是母亲的条件。
「那种活着祇会浪费粮食的男人,最好早早gameover算了!」
以上是背着他,她对朋友所下的最后结论。
总之,在她眼里,他连个屁都不如,可以想见他若是冒冒失失的去对她告白,将会得到何种待遇。
所以他祇好把一切都闷在心里,这样长长两年下来,他单恋得很辛苦,却也颇为自在,因为他原本就是那种充满悲剧性浪漫情怀的男人,刻苦的相思对他而言才是最唯美的,太轻易得到的爱情反而不美了。
不过一旦入了秋,花朵开始凋落,绿叶悄然转黄,他的情绪也逐渐陷入低潮,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人生真是毫无意义,与其作一个浪费粮食、浪费氧气、浪费地球存在空间的男人,不如埋在土里去肥沃那些树木花草来得有贡献一些……
这种状况好像不太妙啊!
☆ ☆ ☆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任务明明是我们的,为甚么……」
「加多嘛爹!但几咧!」大叫着,莎夏连忙冲过去抢救她的心肝猪宝宝。「这是我的,要扔请扔妳自己的,OK!」
杏子噘着嘴,气呼呼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去,觊觎的眼却还是不甘心地瞄着莎夏那只猪宝宝。
「我再出一次任务就可以成为准B级了说!」
「别急,别急,机会有的是,OK?」莎夏宝贝兮兮地用衣袖擦擦猪宝宝,再放回猪窝──床头柜上。「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抢你们的,谁让你们两个阿拉伯语都不够熟稔,说快一点准穿帮,任务八成也会跟着砸锅,任务一砸锅,你们就得连掉两级,妳宁愿这样吗?」
话说得合情合理,杏子一时语塞。
「再说,他们也表示下一次任务必定会优先考虑你们,这不就结了!」
「妳说得倒轻松,再出一次任务妳就可以升上A级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一次、两次任务,但是我不一样啊,我……」
「妳怎样?」莎夏不耐烦地跳到书桌上去晃两脚。「我这也是用时间慢慢熬来的,妳就不用吗?妳伟大?妳有特权?妳可以跳级?」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祇是……祇是……」杏子蓦然翻身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我祇是不甘心嘛!」
「不甘心啊……」两眼骨碌碌一转,莎夏嘴角忽地勾出一道诡谲的笑。「那我们去找点乐子,保证妳不会再郁卒了!」
静了一会儿,杏子慢吞吞地侧过脸来。
「妳不会是又要去整那个吃花馆长了吧?」
话说去年秋天,她们一伙人因为久未出任务,无聊死了,决定到河谷那条溪流去抓鱼吃,不料最佳战略地点却被某人先行占领,一票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去「请」他滚蛋,却见那个白痴竟然吃起花来了。
「那家伙是饿疯了吗?」俄语。
「我们请他吃烤鱼好了。」西班牙文。
「才不要!」与那个白痴副馆长有宿仇的人坚决反对。
「那现在……啊咧,那家伙不会是在哭吧?」中文。
「不,他是在掉眼泪,没哭。」埃及话。
「他说甚么?」印度语。
「妳不懂埃及话吗?」瑞典话。
「我是不懂。」古罗马话。
「哇!妳够了没,居然说古罗马话,妳以为现在是古代啊?」俄语。
「这样可以了吧?」阿拉伯话。
「哼!这还差不多。」意大利话。「他说那家伙没哭,祇是掉眼泪而已。」
「掉眼泪就是在哭。」土耳其语。
「哭要有声音,OK!」美语。
「大男人掉眼泪,真是娘娘腔!」法文。
「啧,又在吃花了!」日文。「算了,我们另外找地方好了,免得我们请他让位,搞不好他还会哭给我们看呢!」
「哭夭!」居然还有台湾话。
自那一回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