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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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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百合生气了,阿伦赶忙笑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在一起玩,图的是个高兴。千恕说话口无遮拦,但人是好人。百合,我们再跳一会儿。你朋友要走,叫千恕送送她好了。”



  我赌气说:“谁要他送!”



  千恕很快又变得笑容可掬,盯着我说:“我可以玩命飙车,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把你送到家。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回家,还可以坐着我那辆没有刹闸的摩托车兜兜风。”



  我又一次被千恕逗笑了,百合和阿伦也笑了起来。



  阿伦认真地对我说:“被千恕看上可是个奇迹,能被他纠缠的女人在这个地球上还真没出现过。”



  我不屑地笑着说:“嗬,谁会稀罕!”



  阿伦说:“稀罕不稀罕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瞥了千恕一眼,那一脸的滑稽绝对不可能让人当真。



  千恕说:“我明白了,你看不起我,你嫌我没打领带,嫌我低贱。不过,那算命老头儿可怜啊,你不理我,他那五十五块就没法进账了。就算你不可怜他,也不要糟蹋我们的缘分啊。难道我爱上你有错吗?”



  我没有再理他,逃也似地走出了“华南虎”的大门。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千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他贴着我的耳朵深情地说:“来吧!你个二手女人!让我们谈一场空前绝后、足斤够两、有肉有魂的恋爱吧!然后你勇敢地嫁给我!”



  我吓了一跳,幸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我赶紧上车。一路上品味着那几句话,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不了解他,也许明天就会忘个干净。但是,他的低俗和厚脸皮是我从没遇到过的,他说话的风格就像街头小丑一样令人忍俊不禁。同时,我也断定他是个没正经的男人,根本不可信。他喜欢信口开河,喜欢妄想。也许他真就是个心理不健康的男人。



  千恕那种男人确实很难让人记住,没过几天,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就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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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慕哲出现     

  这天黄昏,我正坐在阳台上的摇椅里看书,万没想到,当年我的初恋情人慕哲竟打来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几乎呆了!我的初恋在十八岁那年已经夭折,分手后,两个人从没联系过。



  慕哲的声音明显地苍老了,有些颤抖地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对不起。想打听总能打听到的,何况是在一个城市!”



  我心中升起一阵温暖的感动,但很快,便习惯性地竖起了防御的刺。自从他抛弃了我,每每想起,我总是会竖起防御的刺。他实在伤我太深了。



  我极力压抑着激动,说:“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不要用‘突然’二字,那对我很残忍。”



  “应该怎么说?”



  “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还说那些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你大学四年,一直和舒鸣恋爱。当时我的心很痛,但是,除了装作不在乎,我还能怎么样?”



  “你抛弃了我,再叫我去理解你的痛?”



  “这些年,我做梦都在祈祷你能理解我、原谅我。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的喉头堵得难受,哽咽地说:“什么也别说了,伤口已经愈合了,就让它安静吧。”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这次找你,不是想重提旧情。我遇到了一件痛苦的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你知道了吧?三年前,我和我的学生颜颖结了婚。不久,婚姻就出现了危机。她认识了一个有钱男人,那男人激活了她对钱的欲望。现在,我离婚了,颜颖被那男人包养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惊愕地拿着话筒,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知道慕哲三年前和他的一个学生结了婚。那时,我以为他们就是“师生恋”的典范,一定会一生恩爱、白头偕老,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离婚。



  停了一会儿,慕哲央求说:“我现在非常痛苦,能见你一面吗?”



  他的请求让我陡然而生抵触情绪,我的心像少女时期一样,立即溢满了委屈。在所有我经历过的男人中,只有他能勾起我强烈的委屈。因为是他这个初恋情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



  “十几年都过去了,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见我?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我冲口而出。



  “紫蝶,你恨我没一点错,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这辈子都是欠你的。但是,你应该想想,为什么我最痛苦时没想到别人,只想到你?”他在那头黯然地说。



  “你容我想想,我不能立即答应你。”我痛苦地说。



  挂断了慕哲的电话,我走到阳台上,陡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赶忙坐在摇椅上。杜鹃枝条上挂满了成簇的粉红色花朵,它们还在不知疲倦地开,不知疲倦地落,甚至不理睬季节的更替。几只花瓣随风落在我身上,我拿起一只,仔细审视着花瓣上细小的脉络。一只花的生命不仅是美丽的,而且是细腻而富有逻辑的,尽管只有十几天时间,但它们却活得舒展、自由。



  而我的生命,竟已经在花开花落间经过了三十一年!初恋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生命就这么仓促地行进着,日复一日地消耗着。



  十六岁那年,我在慕哲任教的那间大学的附属中学读高一。在一个四处飘荡着九里香气息的初夏夜里,他夺走了我的肉体。九里香是一种白色细小的花,永远开在我遥远的十六岁,开在我被夺走贞洁的那个美丽夏夜,美丽而幽雅,从未枯萎过。



  在论及男女肉体关系时,我历来不喜欢使用“夺去”那个词,肉体关系最为平等,得到的同时就是失去,失去的同时也是得到。但是,惟有我的第一次可以理直气壮地使用“夺去”,那时我是个十六岁的处女,有着一旦撕破就永远不能复原的贞操。我曾天真地认为慕哲撕破我之后,可以给我一个长久的承诺,给我长达一生的爱情。每个十六岁的女孩,都会向往长久的爱情,都会把爱情看得比命还重。



  当时慕哲还住在一栋单身宿舍楼里,里面的陈设我永远忘不了:两只大书架、一张书桌和一张单人床。书架上最多的书是中外文学作品。他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我读高一到高三的三年间,他指导我读了很多文学作品。他的床单是淡蓝色的,被子永远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有笔墨纸砚和一筒大大小小的毛笔,还有一只红灯牌收音机和一杯常冒着热气的茶。玻璃板下压着一幅铅笔速写,画的是一个少女托腮凝思的模样。尽管他从没说破,我也知道少女的原形就是我。我曾先后在收音机和茶杯的隐蔽之处,发现过他用刻刀刻下的“紫蝶”二字。



  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听着夜半收音机里的圣歌时,我会从旋律中飞出来;喝着醇香淡雅的茶时,我会从茶雾里飘出来。他说那是他心里的我,或者到我能领会的那一天,他已经老了、死了……



  高一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感到很轻松。假期里,和慕哲的接触明显地频繁起来。



  那天夜里,我进门之后,慕哲就开始给我削苹果,看着我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看得我不好意思。



  我问他怎么了,他才浑身一震,不小心碰掉了书桌上的那只砚。



  他忙掩饰地笑着说:“吃苹果,它不是《白雪公主》里巫婆卖的那一只!”



  现在看来那么平凡的一次引用,却让十六岁的我感到了难以抵挡的风雅和浪漫。



  他拾起被摔破一角的砚,看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刻刀,在破损处刻了一个云勾和一弯月牙儿,并题了“云破月来”四个字。他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还精于篆刻。他通晓古典诗词,经常教我填词作对。直到现在,我还向往着他那种清雅浪漫的生活韵致。



  那夜,我没有像平时一样离开得很早,已经放暑假了,他也没催着我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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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初恋伤害     

  夜深之后,九里香的味道格外浓郁起来。窗外就是成排的九里香花篱,九里香也是那间大学的校花。夏夜,每个置身校园的人都会被浓郁的香味迷醉。红灯牌收音机里,一个奇异的男声在讲述着《圣经》故事。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夜讲的是《新约》之《马太福音》里《马利亚受圣灵感动怀孕》的一节。



  浑厚而慈祥的男声缓缓地诵读着:



  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就从圣灵怀了孕。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明明地羞辱她,要暗暗地把她休了。正思念这事的时候,主的使者在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她将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为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



  …………



  接着,收音机里开始教唱圣歌,学唱的是一群很小的孩子,有着好听的童声,唱得并不很整齐,但非常卖力。伴奏只有钢琴,是一种叮叮咚咚如流水般纯净轻松的声音。



  我坐在床沿上听得入了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短波里播放那样的节目。



  他一直站在离我只有两米远的地方,靠在书架上。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热烈地笼罩着我,但并不了解那眼神里的确切含义。



  终于,我的目光终于和他的相对了。那一刻,他的神情有点可怕,眼睛里暗藏着一种陌生的光。那种光威逼着我,恐吓着我,提醒我赶快逃开。



  我猛地站起身说:“我要走了,已经11点了。”



  他依然盯着我,费力地说:“是,太晚了,你该回去了。我送送你吧!”



  “你不是最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小紫蝶……豁出去吧,我们现在就公开,你怕吗?”



  我恐惧地摇着头说:“不!我还是个学生!”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着,走到床边,半跪在我面前,疯狂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像触到了一百二十伏的电压,周身被击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麻木地坐在床沿上,使劲低着头。他的双手告诉我,他身体里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在放大、膨胀,离爆炸的极限已经不远了。



  紧接着,他一下子把我抱住了,狂乱地亲吻着,语无伦次地说:“紫蝶!和你面对的每一秒我都很难过,你明白吗?我是怎么忍耐的?你懂吗?给我吧!我会娶你,用整个生命爱你,照顾你一辈子……”



  我被他吓傻了,不知道他究竟要对我做什么。我反抗着,想把他奋力推开,但根本没有用。



  他动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小声叫起来,小兽一样哀鸣着。



  他求我不要叫出声,救救他,不要让他被活活折磨死。他反复重复着一句我当时根本听不懂的话:“你明白我夜夜想你时做了什么吗?你忍心看着我被掏空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都跑光了,肢体麻木地忍耐着,即便他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置入我的身体。



  疼痛像刀割像火烧,我也咬着牙没出声。他不要我出声,隔壁就住着他的同事。我们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



  之前,我不知道男女之间的血肉竟能那么尖锐地交接。我只知道爱情就是风花雪月,就是和心爱的男人无休止地缠绵,根本不知道性的作用,也不了解男人身体里有什么样的冲荡和忍耐。



  在那个难耐的过程中,我咬着嘴唇,眼睛淌着泪,伤口流着血。泪、血和深夜里浓郁的九里香气,在无声无息的时光中流逝。



  那夜回到家里,我发现雪白的长裙上沾染着被慕哲的液体稀释的血红。脱下那条裙子,我跌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无声地痛哭。抱着那条裙子,摸着那一摊粘粘腻腻的血红,我隐隐感到已经输掉了一个少女最为珍贵的东西。



  在慕哲的身下,我成了一个女人。我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尽管他夺走我之前还在说会娶我,会用整个生命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但是,就在摸着那摊血红的时候,我已经料定了我和他的悲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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