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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的魔力,竟像冬日里的一道强烈的阳光,瞬间松动了我心里的冰霜,眼睛也模糊了。
我下意识地揩了揩眼角,竭力控制住波动的情绪。那不过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也许我已被冰封太久了?
“要不我托一个医生朋友帮你检查?”他又说。
“不会有什么事的。谢谢!”
“不麻烦!”他坚持。
他的关心具体而霸道,全然不顾我是个有家庭的女人,我心中又涌动起一阵热潮。世界上从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毫无条件地关心过我!舒鸣早把我当成了家里的一件物什,闲置了起来。那些觊觎我身体的男人,又有谁真正关心我的健康?
那一瞬间,我感觉文栩和我贴得很近,尽管是在虚无缥缈的网上。
但是,很快,我又觉得他的关心盲目而缺乏根据,因而显得虚浮。不知道是不是想欺骗我。一想到“欺骗”二字,我好像又看见了那条咬我一口的毒蛇、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千恕!忽地,我身体里就燃起一股强烈的怒火——如果文栩也是个骗子,我会把他约出来,狠狠地抽他一巴掌,来报千恕的那笔仇。也许,我还会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男人总喜欢捉弄女人!
我回过神来,再次凝视屏幕上的“文栩”二字时,它们变得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也许他对我是出于纯粹的关心,因为他是一个极具爱心的男人。再说,他是不是另一个千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在猜度我吗?”
我很诧异于他的敏感,忙说:“没有。”
“但愿没有。我是虔诚的基督徒,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我心里稍微平和了些,问道:“怎么会成为基督徒?”
一发出那行文字,我立即感到又犯了忌讳。怎么又对男人好奇了呢?如果始终对男人没有好奇,我就不会和小宝、何峻、维凯、千恕发生那么多故事,也不会讨来那么多的伤害和痛苦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话:“做一个基督徒也要有理由吗?”
我没有搭话,已经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他也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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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网上对话
我漫无目的地想象着他——皮肤应该有些苍白,那种职业的人习惯夜里工作;应该身材细高、文质彬彬;智商很高且沉默寡言,因为脑子长期被枯燥的程序和代码占据;对女人没多大吸引力,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经营女人;会整夜在电脑前消磨,攻克难关时狂喜地猛拍键盘……
终于,他又说:“你很会提问。但那件事早已平息,不想再提了。”
“你的事业很辉煌,想必生活也一定很幸福。”
“幸福与不幸,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不由一震,仿佛那句话是替我说的。在别人看来,我也应该是幸福的。
“你起码有好太太、好孩子、好家庭吧!”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什么也没有,我一直单身。”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要求太高了。”
“不!你不了解。”
我几乎被他弄懵了:“要不就是感情受过伤?”
“除了事业,我的生命其实就是一片没有梦的黑暗!”
“什么意思?”
“唉,对不起,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
“你好像有隐衷?”
“不,什么也没有。别想多了。”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风声沙沙作响,我心里弥漫起一阵难言的凄凉。也许,每个人心灵的角落都有不为人知的疼痛,连文栩这样的成功男人也逃不掉。不了解我的人都说我有福气,不用工作,不愁吃穿,悠闲自在,像生活在蜜罐里……除了百合,世界上又有谁知道舒鸣对我的背叛?又有谁知道小宝、维凯、何峻和千恕留给我的疼痛?即便被人知道,又能被理解吗?
就在我陷入极度的哀伤和自怜之中时,他又发话道:“你很幸福吧?丈夫对你好吗?”
看见那句话,我悲从中来,激动得浑身抖动起来,泪忽地就流了满脸。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只发了一长串省略号。
“什么意思?”他问。
我哆嗦着敲击键盘:“就当是一串眼泪吧。”
“明白了。看来咱俩像是一对同命鸟!”
他说完那句话,就突然消失了。
望着依然快速滚动的屏幕,我的天像忽然塌了一样。我茫然无措地关了电脑,他的话却在脑子里清晰得可怕。
他对我的关注是善良谦卑、小心翼翼的,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入了我,滋润着我。我比较习惯他的方式。而千恕的啤酒和烤肉,吃的时候野蛮诱人,过后就会消化不良、痛苦不堪。
那夜一别,过了十几天,我才收到文栩的E…mail。他非常抱歉地说公司遇到了技术困难,全体同事没日没夜忙了十几天,总算攻克了难关。他还问及我的身体,并再次强调可以随时帮我联系他的医生朋友。
我很感动。他没让我夜夜白等,几句话就把我的哀怨和委屈抚平了。我等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想漫无边际地聊聊,他的关心可以为我排解一些烦恼和苦闷。
夜深的时候,他又隐身登录了《红豆故园》。
收到他礼貌的问候之后,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分别十几天,所有的又变得陌生了,就给他发了一长串省略号。
他发话道:“你又哭了?”
没想到他竟那么细心,连那么细小的东西也记住了。我很感动,同时也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开始有些反常了?
“这回它的意思不是眼泪了。”我忙回话。
“是相顾无言吗?”
他的文字竟有那么大的威慑力,我心中出现了些微的动荡。
“我们是不是跑题了?”我警惕起来。
“你觉得谈论什么话题最安全?”
“不知道,反正不是这些。”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当成顽固的冰川。和你聊了几次,似乎有融化的渴望了。”
我惊慌地说:“别!”
“你不该怕,怕的应该是我!”
“如果那样,我就没有继续和你聊天的理由了。”
“不管怎么样,你来和不来,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思。”
“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阳光!”
“那我就永远拒绝融化。这样你满意吗?”
“你似乎不该这么问我吧?”
他不再发话。我呆望着屏幕,忍耐着长时间的沉默。
窗外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我激凌凌地打了个寒噤。我翻看着聊天记录,两个人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如果纯粹是使感情速成速朽的网络惹的,那么,我上网已经多年,为什么没遇到一个如此迅速贴近的男人?即便在现实中,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如此迅速地深入我的内心。
我心中泛起了一种年少时才有的温柔和动荡——甜蜜而苦涩,茫然而轻飘。难道冥冥之中,上帝真的在对我行使某种昭示?真的要送给我一个优秀男人?
终于,他又说:“刚才和同事们一起庆贺攻克难关,多喝了点儿酒。”
“意识到刚说的话有些不妥了?”我问。
“不,恰恰相反!我还想更进一步,想给你说说我的梦。”
“梦?你还会做梦?”
“如果你觉得可笑,全当是酒话吧。”
“好吧。”
他又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它只能是个梦而已。”
“如果有所顾忌,还是别说吧。”
“不!我必须趁着酒劲说出来!”
“我在听。”
他终于说:“这些天,我总在想一个问题。上帝造出的男女是一一对应的,亚当对应的必须是夏娃……对于爱情来说,人世间的男女也应该是一一对应的,决不存在替代的可能。即便走了一辈子的弯路错路,最后必定还得互为终点!”
“有点玄。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想让你明白,真爱是惟一的。因为惟一,所以永恒!”
“就算我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明白了那个道理,当你遇到惟一的真爱时,不论结果怎样,你的生命中都会亮起一盏灯,让你永远脱离精神的黑暗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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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远走高飞”的梦
我被他的思想深深震动了。但是,理想的爱情离我实在太远了。
我悲哀地说:“爱情只能使我望而却步。”
过了很久,他又说:“我做梦也是这几天的事,梦想能带上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四个字,使我心中涌起一阵凄美的酸楚。每一个向往爱情的女人,都会被那四个字征服。但是,它们对我来说,已经过时了,或者说已经死亡了。
“你事业那么成功,想飞总能飞得起。”我淡漠地望着屏幕。
他没有搭话。
“想飞到哪里?”我又问。
“去美国的小镇隐居吧,我比较熟悉美国。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可以时时刻刻陪着她,为她做饭,给她梳头,给她读小说,陪她看夕阳……”
“那个女人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
他又开始沉默了。
我心中忽地就掠过些微的空落:“你把梦告诉她了吗?”
“刚刚才告诉她。”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喉咙,诧异地说:“你真会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还能怎么想?”
“明白了,那就当是痴人说梦吧!”
他作为一个成熟理性的男人,对于一个连长得什么样还不知道的女人谈论“远走高飞”,未免太虚妄了。我开始轻视他,说不出地失望。因为我对他还是有所期待的,尽管不是爱情上的。
“如果那个梦是给我的,你必须解释为什么。不然我会看轻你!”我有些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对不起,我不是在纸上谈兵,我已经托人打听了你……”
他的话像个闷雷,一下子把我击懵了。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满世界都长出了窥视的眼睛。我忽然感到一种无地藏身的尴尬和恐惧。
缓过来之后,我终于愤怒了,猛烈地敲击键盘:“你凭什么打听我?你以为有钱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权利吗?”
“你以为我对你犯下罪了吗?”
“还能怎么解释你的行为?”
“看来,我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你常常对女人这么干吗?”
“一辈子只有这一次。”
“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愿意任由你惩罚,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心乱如麻,茫然无所适从。
终于,他又说:“相信我是被你吸引着,才那么做的……如果你想好了惩罚办法,随时告诉我。”
之后,他在屏幕上消失了。
我关了电脑,轻飘飘地走到阳台上。杜鹃的枝叶在夜风中影影绰绰地晃动着,恍惚而凄艳,就像毁灭的爱情的意味。
万万没想到,文栩竟那么快地给我捧上了一个“远走高飞”的美梦!
被舒鸣背叛之后,我没有一刻不渴望拥有一个能承载爱情的男人,让我脱离婚姻的苦海,彻底上岸。短短的两年多里,从小宝那个使我越出墙外的男人开始,我频繁地经历了维凯、何峻和千恕,经历了情与性的狂暴和伤痛。他们是些什么样的男人啊:有的故弄风雅,有的颓废堕落,有的道貌岸然,有的虚伪狡诈……对于我的感情来说,他们简直和蓄意卷走预付款的骗子没有两样!在他们身上,我输得够惨了,摔得够痛了。
表面看来,文栩是个事业成功、富有爱心的男人。但是,谁又能向我证明他和那些男人不是一丘之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至少目前,他很像一条容易被联想到毒蛇的“井绳”。影影绰绰之中,谁又说得准他确是“井绳”而不是一条毒蛇?
如果他是在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