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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看看带血的镇纸,再看看插在大哥头皮上的钢针,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时又听见大哥呻吟几声,迷迷糊糊的叫道:“兄弟……兄弟……我怎么会犯迷糊呢?是不是没救了?”当小弟的心头一抽,忙抢上几步含泪道:“大哥不会有事,你放心在这里将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回头又求二爷:“我这就回去和兄弟们说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行,求大夫一定要治好我大哥!”二爷露着白牙笑,安慰道:“放心,我担保他死不了。”
虽说是在家玩了几个月,二爷手头的功夫倒还没撂下,一会儿功夫就干净利落的把破脑袋收拾好,打发人送到后面去留馆休养,小弟自去按方子抓药结帐不提。
一旁的家人过来,帮二爷重新换过干净的罩褂,二爷用心地在水盆里洗手,边洗边得意地想刚才的针脚缝得实在是整齐漂亮,这样的一双巧手比起善女工的秋娘只怕也不输分毫。
一双靠它吃饭的好手自然要好好养护,横竖是又没有事可干了,二爷干脆就倒坐在太师椅上闲闲地修起指甲来,修完了左手修右手,修完了右手又开始找不到事做,眼看已到中午时分,二爷不耐烦地想:怎么今年的人都这么经捶打呢?
忽然门口一阵喧哗,三四个江湖人连拉带拖的拽进个聒噪的汉子,那汉子口中骂声不断,直叫道:“你们放手,老子没受伤!老子还要和姓林的大战三百回合!”他不停的又踢又推,三四个同伴竟压他不住,眼瞅着就要挣开来。
二爷冷眼看了一会儿热闹,站起来向家人点点头:“关门,抓人。”
满身杀气的汉子刚刚挣开束缚,向门口没跑两步,“咣”的一声绯馆大门在他面前关上,关门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人就势往他身上一扑,手腕子向后一拧就把他按地上动弹不得。汉子大骂着抬头,见堂上端着小茶盏的大夫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瞧着他,嘴里和气地劝道:“这位爷,劝你死了出去的心,你当绯馆是个菜市场,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送人来的那三四个江湖兄弟楞楞的站在一旁,看绯馆的两个家人一下子就稳稳地把他们的大哥架起来,胳膊肘一格,被架住的人竟是连动都不能动。
原来江湖人动手向来都只管把人打趴下不动,很少去琢磨怎么徒手把人不伤分毫困住的,象绯门这样啥毛病都治的医馆则不然,馆里时不时也会来些头脑不清楚手脚却索利的伤号,不能伤着金主又得防着这金主在交钱之前闹事,于是馆里的家人都琢磨了些遇麻烦时用得上的困人功夫,经过在绯馆里的百年历练,这套练来看场子的家人专用功夫也算得上出神入化,别说是应付这么一个只懂踢挣的小把式了,便是冲进来一个发狂的小牛犊子,撂倒它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江湖人若是从这处去和绯馆家人比,自然是差得远了,这就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被架住的汉子十分恼火,索性双脚都离了地的向前乱蹬,大叫道:“谁说老子受伤了?姓林的想打倒老子还早了一百年!你们这些无良的大夫,定然是和姓林的串通好了,为了赚钱把老子从擂台上硬架过来,不要以为这样姓林的就赢了!”
二爷倒天生是个好脾气,别人恼了他不一定会恼,不紧不慢地问送汉子来的人:“这位爷除了叫‘老子’以外,可还有别的名字?”送人来的兄弟态度倒是很恭敬的:“大哥是江湖上号称‘震天雷’的薛涛。”二爷又问:“那末是不是我三弟叫你们把他从擂台上架下来的?”答话的兄弟点头:“三爷使人给我们带了个口信,说是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叫咱们把他直接从台上拖到绯馆来。”二爷听了开心地笑:“我那兄弟的眼神是越来越好了,就是心软这条没长进,还是喜欢给人留面子。既然你家大哥不喜欢竖着进来,还不如让他心甘情愿横着进来呢。”
端着小茶盏走到堂上,二爷还是笑眯眯地打量暴跳如雷的薛涛,他说:“这位薛爷,你就别跳了,若是再跳两下把五脏六腑都跳翻,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哦。”薛涛大怒:“你以为老子是一两句话吓得倒的?”二爷说:“你这样动来动去的,咱们没法子说话,不如这样,不管我是不是吓你,你先站稳了,我若是试你一下你能受住,我立马放人你看如何?”薛涛一楞,双脚落地,莫明其妙地问:“你说什么?”
二爷把小茶盏放回搁着茶壶的桌上,顺手把开方子的毛笔拿起来,“要我把到手的金主放掉,怎么也该让我能向绯馆上上下下有个交待吧?”手指头灵活的一动,笔在指间转个圈,笔杆顺到了外面,二爷说,“就算只让我用这笔尖捅你一下,也算是试过你有没有伤。你放心好了,我是没事决不揽事的人,这样一拍两散,说出去大家都有面子,岂不是好?”
“为什么老子要管你有没有面子?”
“莫非薛爷认为我不开口绯家的两扇大门自己会开的么?”
薛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二爷向架住他的两个家人微微颔首,那二人便放开薛涛被架到背后的胳臂,让他自己站在阶下。二爷手捉笔杆去捅薛涛,离他肚子还有半尺,薛涛叫道:“慢着!”二爷一楞,住了手,问:“怎么?”薛涛看着二爷的眼神十分不信任:“点穴不算。”二爷呵呵一笑:“这么多眼睛都盯着,我怎么会做那种坏名声的手脚?”“挠痒痒也不能算!”“那样下作的法子二爷我还不屑用呢!”
弯下腰,轻抬手,向前送,二爷手中笔杆的顶端点在薛涛左肋下的某一处。
“啊呀!”薛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这叫声十分惨烈,惊得栖在院子里树上的一只黄雀朴楞着翅膀仓惶飞逃而去。
“你……你干什么了?”薛涛的兄弟们大惊扑过去扶满头大汗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的薛涛。
“什么也没做,不过是点了一下,你们不都看见了么?”二爷蹲在嘴唇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薛涛面前,把毛笔夹到耳上,拍拍他的肩,同情地问,“薛爷,疼么?”
这简直是废话,那死去活来的样子可不是装得出来的。
二爷估摸着薛涛是答不出来了,也就不等他的回答,于是收了拍他肩膀的手,还是那么同情地说:“老实告诉你吧,你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好,和人纠缠这么半天居然都没碰到这个地方,只要往这儿再轻轻打上一拳,你连绯馆的门都不用进了,直接去棺材。”
薛涛的兄弟目瞪口呆,结巴着问:“是姓林的打的吗?”
“难道还是我打的不成?”二爷反问,站起来拉拉衣褶,“好了,趁他这会儿老实架到堂上去,让二爷好好瞧瞧。”
这会儿不用绯馆家人动手,薛涛的兄弟们乖乖地把他架到堂上去。二爷切脉,一切之下又是一楞,问道:“他到底挨了多少拳?”兄弟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二爷奇道:“我怎么觉得他的伤势象被人当麻袋打了一上午呢?”“姓……姓林的才是我的麻袋!”薛涛恶狠狠地拼命挤出一句话来。二爷心念一动,问旁边当兄弟的:“莫非这一早上就是这位爷和那位姓林的在缠斗?”当兄弟的点头:“我们大哥和姓林的打得难分难解,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都没使兵刃?”“咱们两家都是使拳的。”
二爷心里直叹气,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等到中午都等不到人上门,原来是擂台被人占住,若是占地的人是使兵刃的还好说,只要划出条口子就可分出胜负,若是两边都是用拳头干活则麻烦来了,即便是拳拳到肉,不打得嘴巴流血或者躺倒不能动弹,还真不好说是谁赢,倘若使拳的两边水平差不多又都是爱面子胜过爱命的那麻烦就更大了,只要当场没被打死而旁人又没瞧出来,打肿了脸也要坚持下去,十之八九最后成为一场没完没了的耗战。
二爷十年前去擂台边看摊子时曾亲眼看过这么一场几百回合的大战,当残阳斜照,擂台下观战的江湖豪杰们都三三两两散去,只剩下喝着茶的医馆人和不得不留下记录输赢的几个倒霉的武林权威后,台上的两个精疲力竭到用一根指头都能捅倒的对手还在摇摇晃晃的互相纠缠。打那次以后二爷一听见类似“大战三百回合”的豪言壮语就犯困,他疑心那些地位很高的江湖人从来不喊这句话是因为知道这其实是很丢脸的事,因为无论是多有体力的人在打过三百回合之后都不可能保持一个体面的站相,更不用说还能使出什么招式,那末最终获胜也仅仅只能说明体力好过对方,这样的胜利和乡下汉子抱着对摔靠蛮力得来的胜利区别不大,实在是不怎么能端得上台面的。
绯家老三在今年的太阳下山之前唆使人把这个要脸不要命的震天雷拽下来,除了救人一命的造化外,说不准还为武林的面子积了个大德。
但世上人总有一些是不知道感恩的,薛涛缓过劲来,收了刚才的气焰,心里却还是不那么甘心的,他求道:“大夫,你可不可以不说我是重伤,就开个轻伤的方子?不然姓林的肯定会觉得他比我强,以后就会骑到我头上。”
二爷为难,问:“你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被打烂了么?”
薛涛自信地哼一声:“姓林的不可能把我打烂,我一点血都没流。”
二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要见血还不容易?只要你不硬吞就行。”边说着边伸出手指,在薛涛胸腹间只一点,“噗”的一声,薛涛一口鲜血喷在绯馆刚清扫过的干净的大堂上,红红的十分显眼。
忽悠一下,薛涛的身子立马软下去,往椅子下跌,二爷点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呢,忙伸手一抓,正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生生的抓住了。二爷十分诧异:“咦?不过是吐口血,至于晕过去吗?莫非是我诊错了?”那薛涛的兄弟们赶紧上前扶住,一个个脸上表情十分尴尬,有一个说道:“大夫不知道,我们大哥有晕血的毛病……”
二爷张开嘴巴半天才合拢,回过神来后问:“晕血还闯什么江湖啊?”
当兄弟的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大哥只使拳,而且只和使拳的打架啊,他的拳头功夫的确是十分厉害的,每次动手根本都不会见血呢。”
“以前参加武林大会,对手都是使兵刃的,所以大哥都没参加,今年终于和使拳的人对上,大哥好容易有机会打个开心,我们也就没怎么去拦着。”另一个兄弟脸上红了一红,“错过这一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大哥大概是觉得把命赌在这次上也值得。”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十分感动:“男人一辈子总要有一次彻底的战斗,大哥为此连命都不要,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二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意思去扫他们的兴。
虽说晕血的毛病对江湖人来说不太方便,不过做为一个伤患对医馆的大夫来说实在是太方便了,薛涛自个儿倒下去后就不再惹麻烦,他那帮兄弟们见识了二爷两戳放倒大哥的全过程后完全服了大夫的指派,二爷也就没波没折地把这个伤患处理好了。
把第二个伤者收拾完打发到后面去,二爷因做事的时候沾了些薛涛衣上吐出来的血又得去洗手,洗的时候听见自家的家人在一边聊天。刚才这两位帮着架住薛涛,手脚十分利索,想来平时被大嫂调教得很不错。年轻的那个家人到绯馆还不到两年,并未赶上上次武林大会时的盛况,看过二爷上午的这两次接诊,感觉十分新鲜,便问那年纪大些的家人:“居然有人轻伤要大夫看成重伤,有人重伤要大夫看成轻伤?”年纪大些的在绯馆呆的时间比较长,不怎么以为然:“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有要命不要面子的自然也就有要面子不要命的。”
“莫非每次武林大会,都会有这样的怪人来吗?”年轻家人仍是感觉十分新鲜。
年纪大的老气横秋地笑起来:“在这儿日子长了,什么人看不到?你现在这叫……这叫……”一时间找不到词儿,便向二爷求助,“二爷,这叫什么来着?”
二爷在水里荡着手,心不在焉的回答:“少见多怪呗。”
年轻的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想一想又问:“二爷你说说,那个薛爷为了痛快的打一架不要命,算不算了不起的男人呢?”
二爷在嗓子眼里嘿嘿笑,“那得看他是为什么要痛快打一架了,”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在家人递过来的干布上擦擦,“能够在最荣耀的地方一战成名的机会对于他来说不是也要等很多年吗?”
“莫非,是为了成名赌上命?”家人恍然大悟。
“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二爷摇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