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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颜那天回来小脸煞白,崔夫人正请了二姑娘在堂上喝茶,见了她的样子知道必然有事,但子颜却眼神游离四处只顾言他,末了说句“我要去看大哥”,崔夫人也就不问了。
二姑娘见崔夫人脸上表情似放下心来,忽然明白那大哥子善想必是比这当家二嫂更能作主,可见这二世祖中也还有个能做事的,倒是出乎她的预想。
子颜往后院去了一阵又转回来,神色甚为紧张,只说大哥请二嫂去商量事情,二姑娘是个明白人,先行告退,往自己住的小院去午睡。午后有清风从窗外吹来,席凉院静,二姑娘心如止水睡得安详,只愿长做梦里客,不复再为烦事扰。不知睡了多许,忽觉有人拉紧自己袖子急叫二姑娘,睁眼看时却是子颜满面焦虑,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二姑娘奇道:“子颜怎么如此慌张?”子颜见二姑娘醒来,拉了便要往外走,口中直说大哥要见二姑娘。二姑娘笑道:“你瞧我一头蓬松,总得让我梳过才好。”子颜讷讷放了手,二姑娘往铜镜前坐下梳头,一边问道:“二夫人不是已经去见大少爷?”子颜小声答:“嫂子生了气,谈不好呢,你去了便知道。”
二姑娘吃一惊,心想那夫人如此温驯竟生起气来,只怕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发生。崔家人不和,自己一个外人,最好不要搅和进去,然而大少爷请到头上来,虽说绯馆二当家地位原不在崔家任何人之下,但到底是客人,不应终不礼貌,只好先去看看再说。
二姑娘快手将一把青丝随意打个辫子盘好,跟了子颜往子善的屋子走,原来子善就住在客院旁边不远的小楼上,所以常常能听到那么清晰的萧声。
子颜拉了二姑娘进屋去,叫一声大哥,桌前有一人站起迎客,二姑娘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着青衣,极瘦,神情甚是疲乏。二姑娘只往那无血色的面上望一眼,心中格登一下,情知这人是身患绝症,断断活不长久了。
子善见二姑娘神情稍稍一怔,知道医家望闻切问功夫极深,这绯馆名医恐怕已知自己的病况,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拱手道:“久闻绯二姑娘大名,请坐。”
二姑娘见子善斯文有礼,举手投足极有分寸,明白这大公子只怕和子乔是两路人,不可轻视,上去见礼坐下道:“大公子找我有事么?”
“尊父多得二姑娘照顾,早该向你道谢。”子善十分客气。
二姑娘嘴角挑一挑,淡淡一笑:“大公子想必不是为道谢专程找我来,崔家与绯门有恩,这原是桩带人情的生意,没有什么多说。若是大公子说话绕来绕去,耽误了要紧事可不好。”
子善楞一楞,笑了起来:“子颜说二姑娘豪爽,真是不假。”
二姑娘瞟子颜一眼:“我只愿她说我的都是好话。”
子颜嘟了嘟嘴巴道:“我可都是在夸你呢!”
三人都笑,一时间气氛便轻松起来。
笑过了,子善正色道:“听说绯门做医馆生意一向稳妥,而且嘴紧。”
“所传不虚。”
“那末,不管什么样的生意都接么?”
“在商言商,只要价钱公道,不杀人放火就接。”二姑娘嘴角挂着笑,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我没有说明白,找医馆做生意,怎么会是杀人放火?”子善自嘲地笑笑,“我有一朋友,最近有些困难,不知二姑娘能否帮她?”
二姑娘没有正面回答,双手叠放在膝上,仍然是客气地笑着,“以崔家的声望和财力,什么样的医士请不到?”
子善微微摇头:“尊父最近身体欠佳,这件事若让他知道,只怕于老人身体无好处,所以只能先私下里解决。”
二姑娘眼皮都没抬一下,“我是否可以知道你那朋友的困难是什么吗?”
子颜在一边欲言又止,子善向她摇摇头,极沉稳地答道:“她已怀胎九月。”
二姑娘抬起眼来,子善道:“且连日奔波,身体极差,恐支撑不住。”
“我并非稳婆。”二姑娘冷冷道,“这种事,只需接进府来好好休养便可。”
子颜插话道:“二嫂并不同意。”
二姑娘皱皱眉:“我以为崔夫人并非如此不讲理的人,”她看了子善一眼,“妻也好,妾也好,娶进府来一切都结了。崔翁前两日闲聊也曾说过想有孙儿。”
子善轻声道:“此女名叫顾玉莲。”
二姑娘瞬时楞住。
不知道江湖的时局是一回事,但闹翻整个江湖的顾家逐女一事二姑娘却是知道的,何况顾家在逐女之后向各门各派发过檄文,二姑娘也曾见过。
除了崔家和崔夫人的娘家,江湖豪门数得上的要算顾家,这样显赫的家世竟出了个未婚先孕的女儿,不能不说是奇耻大辱,那玉莲小姐倒是死心塌地护着情人,宁死不说奸夫是谁,顾家在夫人苦求下把玉莲逐出门去,且发出檄文追查害顾家名声扫地的奸人,言明查得真相将举顾家上下之力铲除。那时各门各派都立誓与己无关并支持顾家雪耻之举,崔家当不例外,如今事情还未平息下来,玉莲小姐却突然出现在崔家,这后果想想也知道,无疑是在日渐式微的崔家后腰再捅一把刀。
二姑娘心中暗叹口气:我是看走了眼,崔家二世祖是一个强过一个的。
(4)
“他不来么?”顾玉莲抓着绯二姑娘的手,犹如一只惊恐的小鹿。
“不来。”二姑娘淡淡地回答,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回到被里去。
“子乔说他一定会照顾我的。”玉莲喃喃。
二姑娘打量顾家小姐,呵,她并非美人,落到这地步,形象已算可怕,瘦得似骨架,皮肤涩黄,头发干枯,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崔子乔看上她什么了呢?即使顾玉莲是健康红润的,也不会比崔夫人风姿袭人。
也许只是尝新?
原以为是子善的孽债,但这小女子却只念着子乔的名字。她有多大?十五?十六?遇人不淑。只凭看到的第一眼,二姑娘几乎就可以肯定子乔不会对她负什么责任,这样平凡的花朵,采蜜的蜂只会去落脚一次,采走最甜的汁也就不回头了。
但玉莲是执着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向来执着,就象子颜执着于每日偷跑出去晃悠。
“我会照顾你。”二姑娘说,用扇子轻轻扇着桌上的小炉,炉上温火煲着汤。
“我想见子乔。”玉莲开始抽泣。
“他现在不会来,也许将来会来。”二姑娘说,不紧不慢地摇着扇。
“但他说过要带我走!”玉莲叫道。
“怎么走?光着身子出来?由你来养活?”二姑娘微微笑,“你与他熟就该知道,现在出来带你走,就得和崔家断了一切联系,否则崔家就大难临头。子乔能走么?你也知鱼儿是离不开水的。”
玉莲只是哭。
二姑娘说:“我知道你原是好人家的女孩,但命里有劫数,先把孩子生下,以后慢慢来。”
“他会不要我么?”玉莲满脸是泪。
“丫头,我在外从医十年,见识比你广,相信我,你原本可能比这更糟糕。”二姑娘把帕子递给她,“至少现在还有人照顾。”
玉莲又开始哭,二姑娘却有些倦了。
子善派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照顾玉莲,她原是子乔的奶妈,不多言也不多语,但凡事儿都做得极细致体贴。二姑娘每日看过玉莲便可回崔家去,其他事便由这妇人打点。
崔夫人始终未插手,她面色极坏,倒是二公子子乔,还没事儿一般。
崔夫人想必是知道二姑娘去向的,但她从不问,二姑娘也不提。
再温良的人也有坚持的东西,崔夫人很能忍,但她并不笨。二姑娘给她开过方子,即使是这样,她大概也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大家都沉默。
二姑娘从玉莲处回来后走进自己住的小院,看到子善站在院子里。
“她可好?”子善问。
“正主儿不慌,倒急煞了旁人。”二姑娘的语气里满是讽意。
子善脸上是尴尬万分。
“进来坐吧。”二姑娘推开房门,门没锁,但子善并没有擅入。
“子乔虽荒唐,终归是我的兄弟。”子善走进来,有些讷讷。
“我明白,我也有兄弟,但他们都好。”二姑娘拿过药枕,“让我与你把把脉。”
子善坐下来,笑却不伸手:“不必,我已知命数。”
“只怕会辜负崔翁的一片苦心。”二姑娘道。
子善楞了楞:“此话怎讲?”
“我并非笨人,崔翁的病根本不需花重金请动绯家,想来是另有人需投诊。崔翁这般安排必是为我绯门留后路,即使是绝症看不好,也不损绯门名声。”二姑娘说,“崔翁知道我见到你便会明白,是以从未主动提起以免我为是否接诊为难,他如此好心,我怎不知报答?”
子善把手放在药枕上,叹口气:“未想到父亲为我这般操心。”
二姑娘诊脉,愕然,问道:“那个下毒的人呢?”“他已死去多年。”“你可知非得那人的血才可解此毒?”“所以说无药可救。”子善无可奈何地回答。二姑娘诊完脉,半晌不语。
“无妨。”子善笑道,“我已看开。”
“何人会下这种毒?”二姑娘脸色微变,“须知下这种毒首先要自食毒草以自身毒血做引,不管是否达到目的,施毒者自己也是非死不可。”
“若是为报仇,大概也不在乎生死。”子善说。
“你竟惹下这么厉害的仇家?”
“我并不认识他。”
“呃?”
“但我是崔家长子。”子善晴蜒点水般解释,“崔家有今日的地位,当年也是用过一些手段的,免不了会有人向崔家寻仇。”
二姑娘心下一片澄明。
“我不一定治得,但可与你试试,若许有效。”二姑娘说。
“如此多谢二姑娘。”子善笑道,“玉莲姑娘的事还望二姑娘多费心。”
“崔家便不管了么?”
“你知道崔家不好明里出面,但若有难处,弟妹不管可来找我。”
“呵,一旦事发也可推个干净?找替死鬼么?其心可诛!”二姑娘冷笑。
子善与她斗嘴不过,只得笑问:“你总是这般巴辣?”
“我生来强悍。”
“那倒又好些。”
“为何这般讲?”
“不似子颜,兄长可少些挂牵。”子善口气已似在认输。
二姑娘是个聪明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笑问:“怎的说话似老头?倒象是要做我的长辈。”
“只怕做你兄长你已嫌多。”子善呵呵笑。
“那倒也是。”二姑娘并不反对。
子善知道顾玉莲已安顾好便告离去,二姑娘送他到门口,见一抹削瘦身影慢慢消失,心下黯然。
人道好人不长命,竟是这般应验的道理。
(5)
子颜很少有安静的时候,但最近几天却常常会坐在二姑娘房里发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想着想着脸就红了,然后小声笑起来。
二姑娘并不介意子颜时时跑来,子颜坐在那里发呆,她便看书,或慢慢地拣药。
但二姑娘知道子颜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日子颜知道二姑娘会用药草调脂粉,便缠着要了一份红的,然而第二日便不用。二姑娘很奇怪,那红粉的确可衬得子颜明丽,但子颜却恍惚答道:“他不喜欢。”
“你当更加关心子颜。”二姑娘对子善说。
他们坐在花园的长亭里对弈,彼此都是很静的人,有时也会边弈边品酒。
“子颜?”子善从棋盘上抬起头,“她一向乖巧。”
“昨天,她求我为她易容。”二姑娘把手中棋子放到棋盘上,“你知道,她自己的乔装骗不了任何人。”
“是啊,但通常看在崔家份上没有为难她。”子善笑,回了一手,“绯二姑娘的易容术在江湖上是很有名的。”
“不知道她在外面玩些什么。”二姑娘没有正面接他的话,只是琢磨着棋局。子善的弈术高出她许多,常常会下得吃力。
子善半晌问道:“你给她易容了么?”
“没有。”
“她没生气?”
“我是外人,不必骄纵于她。”二姑娘心不在焉地回答。
子善沉默,许久,“谢谢。”他说。
二姑娘抬起头,笑了笑。
“弟妹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多。”子善说。
“我们都是外人。”二姑娘继续下她的棋。
这一阵,崔翁的身体是日趋复元,精神也一日好过一日,玉莲那边暂时也算稳定,二姑娘比以前少操些心,便一头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