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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偏偏她又忘记了祷告。
初到北影演员剧团那会儿,芳兵一天换一身衣裳,人称“须导服装新潮
流”。她的服装多是自己设计,特别那件“杰作”,尤能体现她的性格特征:
上衣是和尚领,倒大袖,下身是丐裆裤,巧妙地从中式传统服装的基础上,
化出了时代气息。芳兵穿着这套时装走在街上,吸引了一位美国导演,跟踪
她偷拍了许多照片,当她发现时,那位导演连连说:“你是我在中国遇见的
最漂亮的一位女士!”而在拍《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那年,她竟始终穿
着一身黑衣服,即使在各类期刊杂志的封面上露面,也全无笑容,一脸冷峻,
以至张小敏对她这位老同学的表现大为惊异:“莫非你要给我们一个‘夜’
的感觉?”芳兵却借用影片中的一句台同说:“太阳都沉到了海底,还有什
么欢笑?有什么色彩?”可转过年,当她写出电影文学剧本《明年的色彩》
后,又立刻改变了身上的装束——“今天的人们更喜欢与蓝天和阳光相同的
颜色,更热衷于选择蓝色和金黄色。他们发现色彩与人的心态有着某种微妙
的联系,这种联系如同天色明暗的变化给人的心境以直接的影响,混合色已
不能满足今天的人们追求单纯、明亮与热烈的性格。”
林芳兵能诗会画,已不是什么新闻,但如果说她从不读诗,叫下出一幅
名画的作者,或许很多人不会相信。她写诗作画,完全凭借一种天赋,一种
感觉,一种对人生的感悟和对生命状态的独特理解,然后将内心躁动的激情
运至笔端,一气呵成,一挥而航,物化出生活瞬间的印象。她画画,不受框
架的限制,也不被章法约束,而是随心所欲地加以表现。她曾说:“我这人
以天赋为重,烦规范。”苹果、梨、香蕉、葡萄,在她的笔下幻化出一位美
丽动人的维吾尔族少女,看上去似是而非,却恰恰在似与不似之间,强化了
意象,增加了作品的韵味。某画家看了她的画,不禁柏案叫绝:“你应该举
办个人画展,肯定会一鸣惊人!”她的诗也都是感情的自然流露和抒发,既
不故作深沉,也不直白浅陋,于细腻、炽烈的艺术氛围中,完成人生——爱
情的命题/你叩响命运的窗/走人生命的小屋/在光影错乱的空间里/找到宇宙
运动的/圆/找到生命的/通路/让我们手拉手走人吧/去领略/晨的渴/黄昏的
哭/去争夺/黑色的天/红色的土/金色的万物/你的魔力/已把我征服。。。”
这首发表时被编辑改成《与摄影机对话》的组诗和《与男人的对话》在《大
众电影》杂志上刊发以后,重庆商学院把它作为“审美修养”课的教材,供
学生们欣赏、品评。艺术是相通的。芳兵把写诗作画看成是她表演的一部分,
以加强其自身的艺术修养和艺术素质。
无怪乎,她即便穿一件极普通的衣裳,很随意地倚在那里,也能给人一
种强烈的“明星感”,体现了很高的美学价值。著名电影导演黄健中说:“林
芳兵为中国电影表演艺术渗透进一种文化。”如此之高的评价,正是基于她
那超人的气质、深在的神韵和高雅的品位。
面对这样一位气质型的影星,人们很自然地想到她的爱情,并热衷于传
播有关对她的被夸张和渲染了的种种猜测。然而,她既没有“傍大款”,也
没有做哪个达官贵人的儿媳妇,她所选择的恋人——丈夫,着实使不知端底
的人大吃一惊。
中篇:恋曲
“你他妈的当了皇上,成天搂着大美人睡觉。我恨你!”新婚燕尔的李
凌已几次接到这样的电话了。“哥,谁打来的?”芳兵对丈夫依然沿用着婚
前的称呼。“噢,一个情敌,一个妒火中烧的情敌。”“情敌?真有意思。
他说什么?”“还不是说,他恨我。”“哥呵,你别生气。‘憎恨是积极的
不快,妒嫉是消极的不快。所以妒嫉很容易转化为憎恨,就不足为怪了。’
哥德说的。”“我才不生气呢,‘妒嫉就是对于别人的价值伴随着憎恶的羡
慕’。他恨我,正说明他羡慕我。”李凌用手勾住妻子的肩,轻声地问,“林
子,跟我,你觉得幸福吗?”“你说呢?”芳兵把头枕在丈夫胸前,迷人的
眼睛里注满了深情。他们头倚头,望着窗外升起的一弯新月,思绪跋涉岁月
的长河,去追寻那如梦的恋情。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李凌来到长影,师从乐团首席指挥尹升山做毕业实习。这一天,他正在
指挥交响乐《攀枝花》的演奏,身心全部进入到音乐状态,直至乐曲终了,
他才蓦然发现台下一个绝顶漂亮的小姑娘还沉浸在“母亲”的主题旋律之中,
两眼泪水涟涟。李凌惊呆了。他形容不出这女孩倒底有多美。西子,天仙,“沉
鱼落雁”,“闭月羞花”。他觉得这些类比用于这女孩都显得俗不可耐,都不
足以表现她生就的气质和独特的风韵,像一颗石子投进他平静的心湖,荡起
感情的涟滴,正当李凌呆愣在那里做“非分之想”时,乐团的小提琴演奏员
李亚威已拉着女孩的手走了出去。
晚上,李凌坐在桌前熟悉乐谱,考虑着对每一个乐章的处理,可思想怎
么也不能集中,眼前总是晃动着女孩的身影,愈是想赶走,就愈是清晰可辨。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我爱上她了?”他的心怦然一动。一个26 岁的大男
人,深知这种念头的产生对他将意味着什么。“不不,这怎么可能,太突兀
了,只那么一眼。。’他哪里知道,“爱情方面的第一眼,就等于千里眼”。
思想已经拉不回来,索性放纵驰骋。。夜里,他失眠了。
第二天,李凌找到他的校友亚威。那小提琴手告诉他,女孩叫林芳兵,
扬州人,是来长影拍片的。扬州,林姓,该不是和扬州盐课林如海林老爷的
独生女儿林黛玉有着宗亲血缘关系吧?这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有缘何
愁不相会。以后,李凌常以找亚威为名来找芳兵,一天不见,心里就觉得空
落落的。再以后,李凌便单独约会芳兵。而芳兵对李凌似乎有着某种戒备,
每次总要亚威陪伴,亚威也像保护神似地不离芳兵左右。李凌心里不快,嘴
上却不便表示。
“那家伙,一定是爱上你了。”亚威对芳兵说。“我不谈恋爱,也不嫁
人。我只和你好。”芳兵把身子又往亚威跟前凑了凑。“傻妹妹”,亚威拍
了拍芳兵的脸蛋,“你和我好那是另一回事。不然,他不成了‘第三者插足’
了。”“就是‘第三者插足’嘛。以后我下再见他了。他们男的坏。”芳兵
的眼睛里含藏着一丝隐痛。 14 岁那年,两个邻居大哥哥拿她打赌:看谁能
得到这个小美人。其中一个纨绔子弟,竟追至南京,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
玩弄了她的感情,从此,芳兵对男人怀有一种本能的敌视和防范。在长影认
识亚威后,这个年长她8 岁的热情女于,像大姐姐一样给她以关怀和体贴。
和亚威在一起,芳兵有种安全感,便整天漂着她。形影不离。一次,芳兵从
街上买回两只烤白薯,捂在被窝里,打电话叫来亚威。“给你,还热着呢。”
“哎呀妈吔,你把白薯搁在被窝里还咋吃?都串了味儿了。”亚威嘴上这么
说,心里却领受了芳兵对她的一片情意。
芳兵回到扬州。临行前,她曾和亚威商定,像日本电影《绝唱》中的男
女主角那样,每周六晚8 点,两地同听一曲《最后的夜》。对于亚威的来信,
芳兵不但每封必复,而且总要写满几页信纸,柔肠百转,缠绵排侧。李凌也
几乎是一天一封信,倾诉他不尽的思念。芳兵却很少给李凌回信,且信的内
容非常简短,并在抬头称他为“李凌同志”。
芳兵考上北京电影学院,李凌留在了长影乐团,天各一方,爱情的路途
上又多了一道屏障。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东方歌舞团团长王昆相中了李凌,
硬是从尹升山手里把他“挖”了去。这下好了,又能和心上人见面了,到北
京的第一天,李凌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芳兵。被誉为校花的女学生穿一件旧军
大衣,肩膀处露着棉花,腰间扎一根草绳。李凌心中好不悲哀:“这样着装
来见我,她心里怕还是没有我的位置呵,”但是,李凌没有激流勇退,他相
信: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出花来。
林妹妹“还魂”续诗情
李凌常去电影学院找芳兵,芳兵有时也来李凌“家”坐坐,权当“礼节
性回访”。一来二去,双方“互访”的次数日渐增多,芳兵往李凌这儿跑得
也勤了。团里没有集体宿舍,让李凌与一对夫妇合住一套单元,虽然他住的
是不到10 平方米的小间,但总是自己的“窝”呀,居家过日子的物什一应俱
全。李凌知道食堂伙食差,每次芳兵来,他都要做些好吃的。这时候,他全
然没有了挥舞指挥棒时的滞洒,严然一个煎炒烹炸样样能的“围裙丈夫”。
时间长了,芳兵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来了就撸胳臂挽袖子,和李凌一起下厨
房招呼。慢慢的,芳兵对李凌产生了一种亲近感,遂将“李凌同志”改称“李
凌大哥”。李凌为芳兵情感上的微妙变化感到兴奋,尽管这种变化发展为爱
尚有一段路程。它不但要靠时间来填充距离的空间,而且还要靠机缘来完成
爱的升华。于是,就有了那么一天。李凌一边干家务,一边和芳兵唠嗑。看
见他蹬着凳子修理灯头,佝偻着身子鼓捣煤气罐,芳兵的心猛地一震,仿佛
从李凌身上窥到了父亲的影子,又由可亲可敬可爱的父亲联系到渴求渴盼渴
望获得幸福的自己。。“莫非他真是上帝派来做我丈夫的?”这个念头一经
闪现,立刻像蓄积了很久的熔岩,一下子喷射出来,点燃了她心中深藏的情
爱。爱情这东西很怪,它的突然萌动和爆发,有时竟来源于某种看似荒唐的
勾连。
自打“父像”发现以后,芳兵的一切行为都受到爱情的规范。她借来严
晓频的化妆盒,把自己精心修饰一番,然后穿上王蕙的滑雪服,拎着娜仁花
的小坤包,去见李凌——第一次由她主动提出的约会。李凌送给芳兵一双红
皮鞋,这是用弟弟李力寄来的钱买的。弟弟在信上说:“哥,搞对象要有‘经
济基础’,弟知道你手头不富裕,以后每月支援你十元钱。需要什么跟弟说,
弟会帮你的。”这封信后来让芳兵发现了,再上街,她便借故“外面吃饭不
干净”,硬是一次次把李凌从餐馆门前拽走,而宁愿回宿舍去嚼方便面,替
他省下一笔花销。芳兵过生日那天,李凌偏巧有演出任务,只好提前买了生
日蛋糕和21 根彩色蜡烛。正当烛光里的芳兵独自沉思时,门被撞开了,娜仁
花。张晓敏、严晓频、李芸、王蕙一干人等,唱着“祝你生日快乐。。”蜂
拥而入。娜仁花把手中的录音机往桌上一放:“请接受我们的生日礼物!”
说着,她按下放音键,里面立刻传出“寿星”的绵绵情话。芳兵一听,顿时
傻了,没想到她和李凌的电话竟被这帮家伙偷偷录了音,一张脸不禁羞得绯
红。
恋人约会,多选择花前月下林中湖畔,既浪漫又寓于诗意。而李凌和芳
兵却常在他那间小屋里,耳鬓厮磨,憧憬未来。“你该回去了,不然就赶下
上末班车了。”每次,李凌都要提醒芳兵。芳兵不想离去。可又不能不走,
她情不自愿地站起身,缓缓走出那一片温馨,一片柔情。这一回,芳兵想留
下来,她觉得还有好多好多心里话要对李凌倾吐:“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呆
在一起。”“不行呵,林子。等‘那一天’吧,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几
十年的“传统道德教育”,使李凌不能不顾及“名誉”和“影响”,为他,
也为芳兵。李凌朝门外努了努嘴:“喏,我们被监视了。”此时,邻居女人
堵在门口,抱着大盆使劲地搓着衣服,斜睨的眼睛不时瞟向李凌的房门,那
意思分明是:“看你们出来不出来!”“走吧,我送你。”李凌把芳兵送到
车站,又将依恋在他怀里的林子强行推上最后一趟公共汽车。芳兵泪眼朦胧
地望着李凌,直到苍茫的夜色吞噬了他伫立的身影。回到宿舍,她饱蘸感情
的浓墨,写下了抒情小诗《末班车》——“落叶飘飘/我们手挽手/无言地走
了许久/就要分手/灯光昏昏/我们相依就/柔柔温馨/我们颤抖/彼此难分手/
是否会有一个时候/永能相守/分分秒秒不再流/拥抱着你/拥抱你我忘记对你
开口/拥抱着你/拥抱你泪水已不能收/末班车把你从我怀里夺走/黑夜将你掩
在路的尽头。。”
终于,他们决定永远生活在一起,当芳兵和李凌捧着喜糖去街道办事处
办理结婚登记手续时,却被“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