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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伴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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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还是到广大的世界里去好。小鸭说。

  好吧,你去吧。母鸭说。

  今天是她上任后第一次履行通讯员的义务。

  那团火烧到身后去了,前面是一片灰黄的苞米地,稀稀拉拉的垄,密密麻麻的人。

  这场大会战同李书记一齐突如其来。他亲自挂帅当了总指挥。如果他不第二次来蹲点,这块东大甸子的苞米地,就得扔到明年春。上头来质量检查组,余主任有办法对付,让人把路边的庄稼割倒,再让食堂炒几个菜,弄几瓶好酒就能混过去,他回回都这么糊弄。没想到,李书记来了,三天之内,走遍了所有的地号,包括这块偏僻的涝海,第四天,便调集了各连队所有的劳力,亲自带队打这场歼灭战。她刚才听余主任说,李书记要采用包干制,每人包割包掰包码堆,后头跟上质量检查员验收。这法子妥不妥,有待实践。他要上场部去开会,详细情况只有回来听汇报了。

  她走下牛车道,穿过一片蒿草,走近苞米地。不到半天时间,苞米已割出去老远,露出斑斑驳驳的褐色田野。干活儿的人已缩成一个个小黑点儿,随着捆得结结实实的苞米秆铺到远处。她踩着垄沟走,不时有未砍倒的老苍子勾住她的裤脚。她蹲下去摘苍耳籽,便看见堆在垄沟里焦黄的苞米穗儿,实在是又瘦又瘪。

  “刚到北大荒时,河沟子里的鱼,老了,满满登登……我开一枪,一枪打了四百斤……”

  有声音,从离她最近的苞米趟子上传来。围着一堆人,横倒竖卧,似在休息。一个瘦小的个头,埋在一堆知青的黄棉袄中,兴致勃勃地讲着什么。

  “鱼多吧,狼也多。多到啥程度?一下黑,周围那绿色的狼眼睛同天上的星星似的。嘿嘿,不是吹牛,信不信,我专爱打狼,打着了,就做一锅狼肉给大伙解馋……”

  肖潇能从那一阵阵哄笑中,辨别出那个带河南腔的沙哑的声音。不过她可没想到他在给大伙讲故事。这个李书记。从来没有,没有过一个分场领导,坐在地头……

  “开荒,开荒那咱……”一个瘦高的人影从地上站起来,揉揉眼,提提裤腰,刘老狠。定是让笑声吵醒了,也来了劲,“开荒那咱,是蚊子多,小咬多……”

  有人打断他:“怎么个多法呀?”

  “多得……多得上茅楼,往草棵子里一蹲,腚就咬烂了。要拉屎,就得上树,蹲树杈上……”

  又笑,笑得人肚子疼,肖潇也皱着眉头笑。有人发现了她来,拉她坐下,她坐在一堆苞米秸上,腿却硌得生疼。低头一扒拉,苞米秸下露出一堆汽水瓶。

  有人贴着她耳朵说:

  “别吭气,是李书记买的。和大伙比赛抱垄,赢汽水。他输了一回了,不服气……”

  肖潇睁圆眼,望着这位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场党委书记。他那树皮一般坚韧而沉着的脸,这会儿变得如此天真单纯;大咧咧、美滋滋地吸着知青递给他的劣质烟,那坦率而明朗的微笑,忽然使她深深感动……

  “喂……李书记……”

  牛车道上有个骑车的小伙,双手拢成个筒,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李书记,在哪?”

  他从苞米秸上刷地蹦起来。

  “……在……这……”

  那人寻着声音顺垄沟小跑起来:

  “场部来电话,管局书记来了,让你回去……”

  他脸上顿时变了色,阴沉沉地拉下脸,扯着嗓子喊:“回电话去!你告诉他们,小车能到半截河,咋就下不了分场?说我老李头说的,要找我,下来找!”

  回过身,一挥手,吼道:“干活儿!”

  汽水比赛又开始了,她在垄台上发了一会儿愣,那报道从哪开始呀,汽水?故事?文不对题。她弯下腰,磨磨蹭蹭地选择了一条垄,掰着苞米棒,心里寻思着该插空找几个人唠唠才好。

  正犹豫不决,一抬头,见李书记眯眼望着西边的垄,望了一会儿,拎着镰刀,朝那儿大步流星地奔过去。

  西边的垄上,有几个人影。他们干得特别快,把所有的人,都落下一大截。

  肖潇忽然觉得,其中那高个子,一举一动,很像陈旭。

  她跟过去。

  李书记走近那趟子,弯下腰,翻动着苞米秸,边翻边走,走了好一段,直起身,脸色铁青。叹一口气,赶上去。

  “哦,小伙子,干得好快呀……”他笑呵呵说。

  那人挺起腰,冷冷瞥了他一眼,是陈旭。

  “你们快是快,掰得可不净。”他仍然强笑着,“光图快,可不行哟……”

  陈旭望着他,一言不发。

  肖潇望着他趟子上那一堆堆比别人都稀少的玉米棒,心里早已明白他的招数——他把苞米割倒,只掰下三分之一,而三分之二的苞米棒还留在秸上。所以他比别人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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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形伴侣》二十九(3)     

  她脸发烧,脚底心黏滑。偏偏这种时候!报道呢?第一次……真想狠狠捶他几下。

  “回去,重来。”李书记轻声说,“以后可不许这么干喽。”

  陈旭站着,一动不动。眼角瞟了一下肖潇,忽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重来?重来一遍无效劳动?”

  “你说什么?”

  “你看过苞米皮儿底下有粒儿了吗?”

  陈旭抱着双臂,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李书记没有为这种放肆的奚落生气,他愣了愣,弯下腰捡起一只苞米棒,扒开苞米皮——

  苞米粒是浅黄色的,瘪而小,皱巴巴,像老人的牙齿,参差不齐。

  “看见了吧——”陈旭冷笑着,“就这样的苞米棒子,掰下来,能打粮食吗?别他妈的八路军糊弄共产党了,把我们当猴耍。你干吗不先弄明白这块洼地该不该种粮食,长的是玉米秆儿还是玉米棒,再来发号施令呢?瞎指挥!”

  “陈旭——”肖潇叫起来。

  李书记脸上一阵青紫、一阵灰白。他紧紧咬着牙关,抿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陈旭,竟然没打断他。

  “说下去——”

  陈旭竟然也就慷慨激昂起来:

  “告诉你吧,这三天大会战,全是无用功!这样的苞米棒,只能喂猪,你们如果长点脑子,干吗不把苞米秸带苞米棒一块儿送去做粉碎饲料!省得到了冬天又四处磕头买饲料。可人家兵团,不早就用混合干饲料喂猪了?孤陋寡闻,一帮老游击队员带小游击队员,惊人的无知!只知道人海战术。从人嘴里抠出去粮食,补上纲要过黄河,真是自欺欺人。”他喘了口气,用手指指田野,“就这片涝海,搞个鱼塘养鱼,还能闻点腥味儿,偏要以粮为纲,抢个学大寨的头功,结果反而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你这个场党委书记,还是先下来调查调查农场的真实情况,弄弄明白那帮土皇帝们,到底怎样用国家的财产、知青的血汗,为自己升官发财铺路再说吧!”

  他说得气愤,一把拽开自己的衣领,大口喘息。十月的旷野,阳光已收尽了热气,一团团白雾,从他薄薄的嘴唇下吐出来,在秋天干朗的晴空下回旋。

  李书记笑了笑。肖潇觉得,那笑容苦涩而勉强。他在用自己最后一点耐心,维持着这场显然颠倒了位置的谈话。气氛令人难堪。劝劝陈旭?他把一切都弄糟了。劝他,也许更糟……这样的时候,他怎么倒是句句大实话……

  “噢,陈旭呀陈旭,你这嘴皮子可真厉害!要是同你辩论,我恐怕刚够格。”他终于出了一口长气,脸色也似乎缓和了许多,“关于农场的事,咱们上回就说过,要抽个空儿好好唠的,我光听你唠,行不行?我知道你对农场有许多好想法……”他抬起眼,看了看四面渐渐围拢上来的人,口气变得更加婉转,“可是现在,我还是要求你,按照我的命令,把你的垄重新收拾干净!”

  他说得斩钉截铁。

  陈旭怔了一会儿,突然把镰刀往地上一扔,大声说:“老子不干了!”

  他扭头就走。裤管擦得苞米秸哗哗响。

  “你回来!”李书记厉声说。

  陈旭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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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形伴侣》三十(1)     

  一行大雁从头顶飞过。

  呷呷——它们叫道。

  她望见有一只大雁羽毛上长着黑褐色的麻点,翅膀短短的,两只脚掌向后伸,掌心钉着一块三角形的补丁。

  呷呷……它冲着她叫,摇摇摆摆降下来。

  这不是那只小鸭嘛,那只丑小鸭。她想,怎么变成了一只大雁呢?它应该变成一只天鹅。当然,天鹅蛋早就让子打碎了,所以它只能变成一只大雁了。大雁也比鸭子强,可以飞上天,飞到南方去过冬。

  呷呷……肖潇……咻咻……肖潇……那小鸭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一会儿像在叫她,一会儿又像在招呼那些天上的同伴。她抬头望天,天空中没有天鹅,只有一朵朵白云,悠悠飘去。

  肖潇……呷呷……小鸭朝她走来。扁扁的嘴里衔着一封信。她看见信封上有一只烫金的三潭印月。她打开信封,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火车票。

  她一下把车票扔得老远。她拼命地跑,文化室木架上的书竟然也都跟着她跑起来,她回头看见长长的一列白色的火车,车厢是厚的书,车窗是薄的书,车门上有一道黑印,推开一看,上头写着:第八章,生理卫生。

  她哗哗地翻书,从车厢头走到车厢尾。书页上却一个字没有,每一页都是空白,她心慌得怦怦跳,书上没有字,文化室不是徒有虚名了吗?

  她便去找钢笔,钢笔却掉到路基下去了。那儿是一片黑色的沼泽地,钢笔像人一样直立着陷下去……

  昨天,前天,发生了什么事?她本应向李书记说几句抱歉的话,她心里觉得很对不住李书记。但她说不出口。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陈旭甩手走了之后,她只好乖乖去接了他的垄,默默地割捆苞米,整整一天,闷闷不乐。几天来由于调换工作带来的喜悦,倏然无影无踪。

  还写什么报道,第一次采访,全完了!

  收工时,天已黑透。据说气象预报明天有雪,李书记坚持把七号地干完,居然也就真的干完了。要在平时,东大甸子起码得要一倍的劳力。如果有月亮,她愿意在地里一直干下去。回家,回家说什么?她愿意晚些下班。晚上的时间竟然越来越难打发。她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走过那片柞树林子时,她偏过了脸。她害怕那模模糊糊跳出来的红色,会更加刺痛自己。

  为什么没有亮灯呢?快到分场时,她远远地望着最后那排家属房,忽然发现那连成一片灯光的窗口,有一个格子黑洞洞,如同一只紧闭的瞎眼,给人不祥的预感。

  她的心紧了紧。那是自己家的窗。

  第一次安上灯泡那个夜晚,所有的窗子都在发光。

  她快走几步,猛地推开门,扑来一股呛人的酒气,炕上隐隐蜷着一个黑影,她拉开灯,见陈旭攥着一只酒瓶,倚火墙呆呆坐着。面前的小碗里,有几只前几天刚腌的蒜茄子。

  “你喝酒了?”她惊叫起来。

  他“哼”了一声。

  “你,真的喝酒了?”

  “……又不是喝毒药!”

  她怔在那里,突然受到一个重大启发。

  “那……今天上午……在地里……你说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因为喝醉了?你是喝醉了吧?你是不是在地里喝、喝酒了?”

  他仰面朝天地怪声大笑起来。

  “喝醉?我喝醉了?我陈旭什么时候喝醉过?你看我像个喝醉的样子?我要是醉了,才会做那种把苞米一粒粒扒下来的傻瓜,我今朝真正痛快,当众说了那么多快要烂在我心里的话!”

  她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兴奋酣畅的光泽,眼皮却一如平日镇定而清醒地垂落。那眼睛迷迷蒙蒙的像一口井,四面地缝的水都流向那儿。有一种生来不会醉酒、对酒精没有反应的人。他是真的没有醉?

  “没有醉,你为啥扔下镰刀就走?”

  “这回有材料好写了吧!”他突然沉下脸,瓮声瓮气地说,“为了让你去写报道出风头——场党委书记帮助教育落后青年……”

  她拼命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满心的委屈,一时竟找不出一句回话,默默走到外屋,只见清锅冷灶,无烟无火。心里一阵发凉,肚子也咕咕地透着风叫唤。

  “回来这么半天,也不做饭……”她嘟哝了一句。

  “做饭?”她听见他在里屋冷笑了一声,又听见酒瓶盖叮当响。咕嘟——他又喝了一大口。

  她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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