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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同声地咬定供词:
“王治岐、蒋云台的部队刚接火就逃散了……”
胡宗南霍地一下站起来,厉声吼道:
“王治岐!”
众军官齐刷刷地站起来,目光四处搜寻着王治岐。
此时的王治岐正躲在甘肃天水第247师的指挥部里,和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
艳女人在嘻嘻哈哈地搓麻将。
胡宗南瞅了半天仍不见王治岐的人影儿,气急败坏地又狠狠击了一下桌子,谁
料这下小枪走了火,“叭”地一声响,一颗子弹从桌面上平飞出去,打伤了门边的
一个哨兵。
胡宗南起初惊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意识到自己是走了火,凶神恶
煞地瞥了一眼吓得癌坐在椅子上的裴昌会,再一次吼道:
“王治岐哪去了,啊?!”
时隔几天,在静宁马继援的公馆里,由已爬上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的刘任,
主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原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参谋长彭铭鼎,在回忆扶眉战役时说:
“1949年解放军1野大军进出关中,西安、咸阳相继解放,胡宗南狼狈西逃。在
此以前,马步芳受的打击不大,还夜郎自大,想尽千方百计串通宁夏马鸿逵倾巢出
分县,企图犯咸阳,窥长安,攫取关中,妄想仍如过去军阀混战一样,乘机扩张势
力。我曾代表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一度飞汉中,与胡宗南协商如何互相支援共同搞
好反人民作战。
“当时,兰州方面的要求大意是:马部攻咸阳时,要求胡宗南主力从渭水以南
袭击西安;马部左翼空虚,威胁甚大,在进攻咸阳时,如受到强大压力,要求胡予
以支援。
“胡宗南则认为彼无力再反击西安,并判断人民解放军将先取宝鸡,要求马部
支援掩护其左侧。我与胡宗南及其参谋长罗烈、沈策等数度折冲,结果往往吵闹一
场,不得要领而返。不几日,胡宗南主力被歼于渭水河谷,马部闻风龟缩六盘山以
西,举棋不定。国民党中央看胡宗南濒于绝境,西北局势阽危,乃派贺衷寒、蔡孟
坚等飞兰(州),要求青马(马步芳)出兵宝鸡,控制秦、蜀通道,使胡军残部在
秦岭以南得到收容喘息机会。马步芳未予答理。旋派行政公署参谋长刘任主持,在
静宁召开军事会议。原拟定宁夏、陇东、陇南三个兵团的军、师长及参谋长参加,
结果宁夏拒未出席。”
马鸿逵是在接到蒋介石发来的委任令之后,从兰州乘飞机回到银川的。当接到
静宁紧急军事会议的通知后,宁夏兵团司令马教静来到马鸿逵的书房里,向老子讨
主意。马鸿述当机立断表示不去参加这个会。
马敦静站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静宁会议,不派人参加,恐怕不好……”
马鸿逵将手头的一册线装本《资治通鉴》放在桌子上,盯着儿子的脸,低声道:
“马步芳父子,心狠手辣,口蜜腹剑。这次静宁会议,弄不好会开成‘鸿门宴’!”
马敦静听老子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吃了一惊,含含糊糊地说:
“阿爸,你的意思是……”
不等儿子说完,马鸿逵站起来,倒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城府很深地说:
“我不去,你也不要去。马步芳处处想给我设圈套,只是他小子还嫌嫩了点!”
马敦静又暗吃一惊,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
“设圈套?”
马鸿逵嘿嘿一笑,说:
“等着瞧吧,彭德怀下一步棋,必然是先向马步芳父子开刀了!这次,他们借
着静宁开会的名义,有可能把我或你借故留在兰州,然后软禁起来作为人质,在彭
德怀举兵而来时,好逼着宁夏兵团出兵,给他们打头阵。”
马教静听了这番话,如梦初醒,再一惊,瞪大了两只眼睛,自语道:
“哦——!他们原来打这个算盘!’,
马鸿逵进一步告诫儿子道:
“跟马步芳父子打交道,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多防着点儿,睡觉也得睁只眼!”
马教静频频点头道:
‘哪,干脆不理他的茬儿!”
马鸿逵摇摇头,深沉地说:
“不,得赴会!派卢忠良代表宁夏兵团去!”
于是,卢忠良便赶到静宁赴会。
卢忠良是马家队伍中唯一当上军长的汉族人。他完全靠着对马鸿逵的忠实,从
士兵爬到军长,甘心效忠于马鸿逵父子。在宁夏兵团的几个军长中,真正有些军事
指挥才能的,卢忠良还算是矮子中的将军。马鸿逵一直很看重他,将宁夏兵团的战
场指挥大权交给他,由他发号施令。这在马家军中,可谓一奇。
静宁会议,第119军除了王治岐,还指名道姓要蒋云台必须到会。蒋云台心中犯
疑,称病就不到会。会后有人问他时,他却轻描淡写地说:
“明确通知各军军长出席会议,我是副军长,又何必跑去凑那个热闹呢?”
马继援则不然。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会在他的公馆开,他的军、师、团长,
一个不拉地坐进了会议室。其实,不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要做得比众将官高出一
个头来。
刘任干咳两声,提高嗓门,献媚似地瞅着坐在他旁边的马继援的脸,说:
“今天,开一个军事会议。会前,宣布两条决定。”
会场很静。
刘任右手三个指头捏着一份电文,晃了晃,大声说:
“按中央电令:决定发给第82军在陕西耀县一线作战阵亡之师长马得胜抚恤金
白洋3万元!”
这是抗战以来国民党中央的一次特大恤赏,在座的众将官闻所未闻,一个个惊
得瞠目咋舌。
蒋介石集团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显然是企图将在大陆上作最后挣扎的赌注下
在西北二马身上,用重金收买马家军这支杂牌军的亡命之徒,在西北战场上为挽救
国民党蒋介石政权的彻底失败而充当炮灰。
马继援是82军军长,此刻神气十足地晃了晃脑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刘任补充道:
“这笔抚恤金,是总统府托运代发的,不日即可提到,一次交付马得胜将军的
家眷。”
马继援站起来,一身傲气,满脸横肉,锥子似的两道目光左右扫视着,杀气腾
腾地说:
“请转告中央:我陇东兵团全体将校士兵,誓死报效党国,与彭德怀决一死战,
生为党国人,死为党国鬼!”
马继援的部属将校军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鹦鹉学舌似地跟着主子复述着,
以表示他们奋战到底的决心。
还有一部分将官,好像此事与他们无关,态度显得冷淡而轻蔑。
刘任冲着马继援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坐下。等会场恢复平静后,他
又说:
“刚才我宣布的第一条,是论功行赏,有功者奖!当然,奖惩分明,是洽军立
国之本。下面,我宣布的第二条,就是要查办扶眉战役贻误战机的责任问题!”
他说着,两道针一般的目光,在会场里反复搜寻着,最后,将目光先滞留在王
治岐的脸上,过了很久,才突然喝问道:
“蒋云台来了没有?”
王治岐浑身出透了冷汗,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冷风,顺着脊梁一直吹上头顶,脸
像死灰一样难看。他见刘任喝问蒋云台,悬起的一颗心稍微落下来一点儿,用手背
沾着额头的冷汗。
马继援等不得王治岐答话,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凶相毕露地逼视着王治
岐,拉出一种骄横狂妄得不可一世的腔调,问:
“蒋云台竟敢违抗命令不来开会,应当从严惩处!”
壬治歧有点口吃起来,陪着小心说:
“蒋云台在微县一带收容部队,好像听说又生了病,身体不大……”
马继援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下,骂道:
“有个屁病!装他娘的干蛋!”
会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空气好像浓缩了似的令人窒息。
坐在会场的将校军官人人提心吊胆,不知蒋云台没来会不会再抓一个替死鬼出
来开刀问斩,个个捏着两把冷汗,悬着一颗悠悠晃荡的心。可蒋云台却不然,他这
会儿正坐在陇南第244师的指挥部里,望着窗外的青山秀水,悠闲自得地在填词。
一阵难熬的冷场过后,刘任终于长叹一声,冷冷地说:
“扶眉战役贻误战机,后果严重,实属军法所不容!本该从严查办,杀一儆百,
只是……”
蒋云台没来,刘任和马继授等人的刀无处可砍,只好不了了之。
马继援觉得一口恶气没有吐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王治岐,喝道:
“你回去后,问蒋云台长了几颗脑袋?”
王治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道:
“是!是!”
刘任朝王治岐打了一个手势,王治岐这才感恩戴德地坐了下来。
刘任又咳了一声,说:
“现在,就讨论今后各部队的行动方案,诸位有何高见?”
马继援抢先说:
“我有几点儿看法,先讲出来。首先,从战略上看,自徐蚌残败,西安相继失
守,现共军声威大振,敌我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目前局势,只宜本照中央指示,
固守原防,保存力量,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相机转守为攻。”
他摸了摸脑门儿,接着说:
“其次,就地理条件而论,甘、宁、青偏处西北一隅,地瘠民贫,兰州以东,
山峦重叠,到处可以择险扼守;河西走廊,非军事必争之地;嘉峪关外,戈壁千里,
实不利客军深入,有利我军固守。综上所述,有足够条件赢得时间上的胜利。”
他禁不住挽了挽袖口,继续说:
“再次,以当前的敌情分析,四川本天府之国,出产丰饶,曾作抗战基地,现
在中央部队,正在相继转进之中,共军是不会容许中央军立足的,所以共军四野不
分日夜,穷追不舍。共军一野也必定迅速南下合围,以图消灭我之主力。这是战略
上的至当行动,共军决不致违背这个原则。”
马继援的夸夸其谈,引来阵阵赞同声。据此,他们判断解放大军,对甘、青地
区暂时只会派少数部队,在陇东南地区择险扼守,对二马保持接触,集中主力,消
灭胡宗南残部之后,大举人川,以图早日合围。
马继援搜肠刮肚地大谈了一番之后,半闭着眼睛,一边养神,一边听将校军官
们发表意见。他的话给这次会议定了调,军官们人人帮腔,个个应和,将马继援的
话翻来覆去地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发言任务。
马继援得意地笑了笑,摸了摸脑门,扯开破锣嗓子高声讲:
“很好!这会开得很好!各位不愧跟我多年,想的完全和我一样。既然意见一
致,看法无二,这次会开得就是圆满成功!作战方案就按大家所谈的定下来吧!”
静宁紧急军事会议决定的作战原则如下:
宁夏兵团置重点于海原、固原一带;陇东兵团保持
主力于静宁、庄浪地区;陇南兵团控制清水、天水附
近。如解放军主力由西兰公路平凉方面入计,宁夏、陇
东两兵团协力乘其通过隘路,在三关口附近与之决战;
若解放军主力循南路陇县方面西进,则陇东、陇南两兵
团协力乘其通过隘路,于固关、马鹿镇与之决战。
敌3个兵团加上地方武装,共计兵力不下20万,蠢蠢欲动,忙忙乱乱,按照静宁
会议的作战方案,布防在险关隘口,以逸待劳,企图与西进的解放大军决一死战。
然而,敌人对形势的错误判断,决定了他们再次失败的命运。
-鏖兵西北 鏖兵西北
9
马鸿逵对“会战计划”不屑一顾:“哼,唱高调容易!”
兰州水拍门马鸿逵公馆的朱红大门外,两尊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分列两旁。大门
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紧关着的大门内,布着几个挎短枪的暗哨。
后院的南房内,增配了一个警卫排,人人枕戈待旦,个个磨刀擦枪,一派杀气
腾腾。前院与后院中央的大殿顶上,天窗内架着一挺机关枪,日夜守备着两名射手。
一个身穿便衣的彪形大汉,不时举着望远镜居高临下地四面观察着。
马公馆的整座院落里,威严中暗藏着杀气。自从马鸿逵暗中下令卢忠良第128军
突然撤离陕西前沿阵地,使马继援第82军陷入孤立无援处处被动时时挨打的窘境后,
马鸿逵生怕马步芳派刺客对他下毒手,不仅将公馆严密警戒加强防守,而且轻易不
出大门,整日躲在公馆内,除了和女秘书一块儿玩乐开心外,便抓把柄找岔子惹马
步芳生气,搅得马步芳一时不得安生。
这天黄昏,四合院里一派余晖暮气。院中的松树枝头,栖息着两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