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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心情复杂,愣神不语。
刘任又骂骂咧咧道:
“郭寄峤这个老滑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真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了。”
彭铭鼎望着南山几个主阵地上飘扬的红旗,忧心忡忡地说:
“南山主阵地全部丢失,估计马继援的马家军最多坚持到今天夜里,明天一早,
共军就会入城了。”
刘任眼睛瞪着,愣瞅着他,问:
“我们怎么办?”
彭铭鼎毫无保留地说:
“应该早作打算。”
刘任怔了一阵,说:
“那,我们只有撤向张掖了。”
彭铭鼎摆出一副谋士的姿态说:
“黄祖埙第91军,周嘉彬第120军,应向河西开始撤退。否则,来不及了。”
刘任犹豫一下,说:
“天黑后再下命令吧!不然,兰州尚在激战中,这边大军撤退,将来向老头子
不好交待呀!”
彭铭鼎哑然一笑,说:
“眼下,连马步芳父子也顾不了那么多啦!何况蒋先生刚从广州迁到重庆,我
看重庆也无长久打算……”
刘任翻了他一眼,没作声。
其实,彭铭鼎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马步芳这阵儿正跑到西宁机场,指挥几个
心腹往飞机上装行李。
马步芳对两个心腹低语道:
“我先走,飞重庆。你们守住西宁,今夜催继援把部队撤下来,退守西宁。我
已电令新疆马呈祥率骑5军迅速向青海靠拢……”
两个心腹频频点头,却显出心神不宁的样子。
马步芳指着另一架飞机,吩咐道:
“机场要控制好,那一架飞机,是留给继援和你们的。”
两个心腹听了这话,才吃了一颗定心丸,感激涕零地点着头。
马步芳开始登机,刚上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停下来,转过身,对两个心腹再三
叮咛道:
“继续以我名义发电,命令马继接今晚必须撤下来,退守西宁,再作计议!”
过了不大一会儿,飞机便脱离跑道,冲上烟云弥漫的空中,又侧楞着翅膀在西
宁上空盘旋了三周,才朝着东南方向隐去。
然而,兰州决战已进入白热化,马继援的主力部队已损失得差不多了,留在阵
地上的,想撤也是撤不下来了。
太阳落山时,马继援才打来电话,告诉刘任,部队损失甚大,要求撤出战斗。
刘任始终没说话,只把电话狠狠地挂断了。
“你小子,要逃跑时才不保密了,哼!”
当晚8时,刘任集会长官公署处长以上人员下达命令说:
“晚10时以前,办公人员全部撤退,目的地是张掖。作战部队干晚12时前由原
阵地撤至白塔山布防,隔河相持。以上书面命令到张掖后补发。撤退路线由水埠河
向永登方向前进。”
刘任下达命令后,在出门时,副参谋长彭铭鼎说:
“这样大的部队,只一个铁桥,怎么通过呢?”
少将收支处长孟企三忍不住说:
“死的是人家的孩子,谁管他呢?”
刘任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孟企三一眼,甩手而去。
孟企三心里颇为踌躇。如果留在兰州不走,他没有跟共产党取得联系,在乱军
中不被打死,即当俘虏;假若随军撤走,则隐瞒作战预备金一事,迟早会暴露,后
患将不堪设想。思前想后,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到河西,边走边看。
于是,他带着中小型吉普车各1辆,大载重汽车1辆,共载了黄金3000多两,白
洋8000多元,夹裹在潮水一般溃退的乱军中,向永登方向连夜奔逃。
车水马龙,灯火闪烁,夹在两山之间的一条大道,挤得水泄不通。两旁光秃秃
一毛不生的黄土山岭,在车灯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刘任坐在小车里,隔窗相望,满目尽是兵败如山倒的狼狈状况,耳畔也是乱糟
糟地一片轰响,车声,人声,叫骂声,喇叭声,吆喝牲畜声,争夺道路的刀枪声,
不绝于耳。
嘎然一声小车停下了。刘任将头从车窗探出来,发现黄祖埙正站在小车旁发脾
气。他让司机从路边绕过去,停在黄祖塌的车旁边。
刘任仍坐在车上,头伸出窗口问:
“部队都撤退了?”
黄祖埙怒发冲冠地叫道:
“如此溃退,混乱不堪,部队成班成排地在溃散,在逃跑,怎么办?”
刘任心不在焉地说:
“设法拖到张掖就好办了。”
黄祖埙不以为然地说:
“张掖有什么办法?就怕到不了张掖,部队早拖光个蛋了!”
刘任一心只顾自己逃命,哪有闲情与他扯淡。他朝司机摆摆手,又在一路急促
的喇叭声中向前逃去。
彭铭鼎坐着一辆吉普车,追上了一辆小轿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喇叭按得山鸣
谷响,硬要超过去。但前面的车说什么也不肯让道。
周嘉彬坐在车内,双手抱在胸前,心事重重。他见后面的车不断地按着尖厉的
喇叭,一次又一次冲L来企图超车,烦躁地说:
“谁的车,这么威风?”
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阻拦后面的车,一边愤愤不平地说:
“长官公署的!”
周嘉彬叹息道:
“靠边,慢点,让他们先逃吧!”
车稍一靠边,吉普车便一冲而过。车卷起一股冲天的泥尘,没走几十米却又停
下了。
彭铭鼎看见了周嘉彬,跳下车,迎了过来。
周嘉彬也下了车。两人相见,都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潦倒相,互相苦笑一下,算
是打了招呼。
周嘉彬看了彭铭鼎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爬进了小车里。
彭铭鼎在路当中默站了一会儿,也跳上车,继续赶路。
正当兰州全线溃逃的时候,胡宗南在汉中临时指挥部里,披着睡衣,踱着圈子,
许久才站定在地当中,双眼盯着灯,自语道:
“马步芳,你老贼也有今日?陕北战场上,你看着让彭德怀搞垮了我,而令也
轮到你们父子的头上啦!这也是一种报应……”
他又在踱步,眉峰耸了耸,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天亮后,令陇南赵龙文督军向
西北方向挪动,摆出一个援兰的姿态。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马鸿逵与胡宗南完全想到一块儿了。
马鸿逵在银川评静如常的公馆里,正抱着六姨太在沉睡之中。
忽然,门外有人高声叫喊着。六姨太先被吵醒了,忙使劲叫醒了马鸿逵。马鸿
逵愣了一下,又听了一阵,仍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揉着一对肿泡儿老眼,骂骂咧
咧地斥道:
“奶奶的!半夜三更叫唤什么?”
门外的值班军官报告道:
“兰州……共军进城了……”
马鸿逵大惊,一骨碌爬起来,问:
“什么?兰州失守啦?不会这么快吧?”
门外的军官肯定地说:
“据可靠情报,共军正在打巷战。”
马鸿逵摸着脑袋,摇着头,咕噜了一句:
“奶奶的!怎么一天就完啦?”
六姨太从过军,懂得兰州失守对银川将意味着什么。她早已惊得坐了起来,不
知说什么才好。
马鸿逵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神色。他对门外站着听令的军官喊道:
“命令卢忠良,第128军向甘肃方面作动,并要大造声势,张扬人甘作战。”
等门外的军官应声走后,马鸿逵下意识地摸摸头,又摸摸脖颈,说:
“马步芳做长官,不到百日,屁股还把宝座没暖热,奶奶的就完蛋了!”
六姨太问:
“咱们怎么办?”
马鸿逵一语不发,一副沮丧的样儿。
银川城内,雄鸡报晓,唱成一片。
新疆迪化离拂晓还差好几个小时。陶峙岳坐在大沙发上,依然精神焕发,毫无
倦意。他喝了一日浓茶,对陶晋初说:
“马步芳一天数电,强令马呈祥骑5军人甘作战,马呈祥也吵吵嚷嚷地要把部队
拖回青海去,企图作最后之抵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呈祥等人得逞。”
陶晋初坐在对面一张沙发上,说:
“骑5军已派部队钳制起来了。兰州局势正在恶化,估计青马部队最多再顶上一
两天。”
陶峙岳交底道:
“我们下一步,不能仅与傅作义打交道了,务必设法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
等中共上层人物联系上,当然,彭德怀也很关键。”
陶晋初连连点头道:
“兰州问题解决后,西北大局已定,新疆的问题便迫在眉睫。我们仅与共产党
下层人士接触,搞不好会误事。”
马继援在白塔山临时指挥所坚持到兰州巷战打响后,才带着少数随从警卫人员,
乘车向永登方向逃去。一路上,满目溃兵,人马争道,车辆横冲直撞,自相践踏,
死伤累累。
第二天,马继援自红城子方向蹒跚而来,光头鹄面,狼狈至极。当他见到刘任、
彭铭鼎几人时,便咽落泪,语不成声。
“我以为谭呈祥第100师还完整。不料也完全损失了。”
谭呈祥第100师系青马骨干,战斗力较强,连日在东岗坡一带,因战斗不甚激烈,
该部在阵地L损失不大。部队撤退下来后,原打算从铁桥上冲过北岸,但左冲右突,
死伤惨重,无法接近桥边。在走投无路的困境中,谭呈祥又将部队拖到雁滩,企图
强渡黄河,但因水深流急,又无渡河工具,少数官兵挟门板,抱木片泅渡,溺死河
中者数以千计。未及渡河的,被解放军入城部队追到河边,全部被歼。
马继援哭了一阵,稍事喘息,又亲自跑到永登西北地区收集残兵败马,大约得
到五六千人。
马继接本想收集残部,逃奔凉州(武威),与新疆骑5军马呈祥部会合,作最后
的垂死挣扎。后来,得知西宁情势紧急,马步芳已经逃往重庆,并连续接到西宁方
面的电话,催他从速返回青海。他只好率少数亲信,从小道朝青海仓惶逃去。
他一边逃跑,一边表情呆滞地愣望着浮云遮日的天空,泪水如注。
遍野都是成群的士兵,络绎不绝地朝东向河口方向走去。他们扔掉枪械,甩下
军帽,不少人反穿着军衣,边走边喊:
“马家不要了,我们回家去……”
第82军第190师师长马振武追随在马继援的身后,完全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他
气愤地叫骂着:
“长官公署的那伙人,我们是要把他们宰光的!打仗时不见他们的狗面,逃跑
起来他们比刮风还要快!”
马继援仅带少数来信随从逃回西宁后,王震第1兵团已直逼西宁城下,西宁发发
可危。马继援惊惶失措,不敢久留,惶惶然逃离他的老巢青海。
马继援乘车来到西宁机场,正要登机时,不料马步芳的两个心腹少将,还带着
小姨太,提着沉重的大皮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飞机下。
“司令,马长官临登机时吩咐过,这架飞机是留给你和我们的……”
马继援瞪了他们一下,脸上冷若冰霜,毫无表情。
两个少将竟然大吵大骂起来了。
“妈的!扫帚星似的,还拖了个尾巴来!”
“狗揽八堆屎,管7个宽!我追随马长官几十年,马长官走到哪里,我就鞍前马
后跟到那里!”
“哼!卖什么乖?”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
马继援本来就心烦意乱,经这阵吵闹,实在忍不住了,发火道:
“吵什么?你们都留下,坚守西宁,与城共存亡!这是命令!”
马继援登上飞机,只见两个少将仿佛霜打雪压的茄子,可怜巴巴地抓住将要抽
上去的梯腿,拚死不肯松手,涕泪横流地哀求着:
“司令,念几十年之旧情,可怜可怜我们,带我们走吧!马长官飞往重庆时,
对我们留下话的……”
马继援怒不可遏地站在机舱口,猛地掏出小枪,“叭叭”两枪下去,打倒了两
员部将。两个花枝招展妖艳迷人的年轻小姨太吓得哭着叫着乱逃乱钻,鞋早掉在机
场的跑道上,索性光着脚在逃命。
当飞机仓皇飞越西宁上空时,满城慌乱,一片狼藉,穷途末路的残败景象,使
得马继援两行悲泪滚滚而下,禁不住凄然哭出声来。
马继援无心再往飞机下的地面窥视了。越是看,他就越是大为悲伤。他拉上机
窗上的墨绿色丝绒帘,半闭上泪眼,悲切地长叹一声,感叹道:
“唉——!怎么会落到这步天地?他妈的!我到死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真像
一场噩梦……”
几颗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他交叉抱在胸前的双手上。
他头一歪,长长地唉叹着,无力地闭上两只泪眼,绝望地将笨重的身体瘫倒在
软椅的靠背上。
飞机发出沉重的轰响声,朝着重庆方向歪歪斜斜地飞逃而去。
-鏖兵西北 鏖兵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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