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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别有风致,如大石板的街道,圆侗的高大石桥,砖墙瓦屋,瓦是一片片
的放在屋上,不要说大风会刮下来,就是一头猫走过也要格格的响的。这些
都和雨有关系。南方多雨,但我们似乎不大以为苦。雨落在瓦上,瀑布似的
掉下来,用竹水溜引进大缸里,即是上好的茶水。在北京的屋瓦上是不行的,
即使也有那样的雨。出门去带一副钉鞋雨伞,有时候带了几日也常有,或者
不免淋得像落汤鸡,但这只是带水而不拖泥,石板路之好处就在此。不过自
从维新志士拆桥挖石板造马路拉东洋车之后情形怕大不相同了,街上走走也
得拖泥带水,目下唯一馀下的福气就只还可以吃口天落水了罢。从前在南京
当学生时吃过五六年的池塘水,因此觉得有梅水可吃实在不是一件微小的福
气呀。
〔附记〕案明谢在杭《五杂组》卷三云:“闽地近海,井泉水多咸,人
家惟用雨水烹茶,盖取其易致而不臭腐,然须梅雨者佳。江北之雨水不堪用
者,屋瓦多粪土也。”又卷十一云:“闽人苦山泉难得,多用雨水,其味甘
不及山泉而清过之。然自淮而北则雨水苦黑,不堪烹茶矣,惟雪水冬月藏之,
入夏用乃绝佳。夫雪固雨所凝也,宜雪而不宜雨,何故?或曰,北地屋瓦不
净,多秽泥涂塞故耳。”此两节均说明北方雨水不能用之故,可供参证。
〔附〕日本知言馆刻《清嘉录》序(朝川鼎)
近刻清人诗集舶到极多,以余所见尚有二百馀部,而传播之广且速莫顾
君铁卿《颐素堂诗钞》若也,梓成于道光庚寅首夏,而天保辛卯三月余得诸
江户书肆玉岩堂,盖冬帮船所致也。夫隔海内外而商舶往来一年仅不过夏冬
两度,又且长崎之于江户相距四十日程而远,然而其书刻成不一年,自极西
而及于极东,所谓不胫而走,是岂偶然哉。今诵其诗,各体咸备,众妙悉臻,
彬彬风雅,比兴不坠,如咏古诸什最多杰作,皆中晚唐人之诗,宜其行远而
传世也。末又附《清嘉录》十二卷,盖纪吴中民间时令也。吴古扬州地,东
际大海,西控震泽,山川衍沃,水陆所凑。唐宋以来号称繁华之区,亦江南
一大都会也。如星野山川城郭土田人物食货灾祥艺文之类,县志邑乘或能详
之,至其岁时琐事则略而不言,即一二言之,亦不致详细,盖恐其涉芜杂也,
然土风民情于是可见,则其所关系亦自不小,岂可阙哉。古有采诗之政,以
观民风,今无其政,又无其诗,在上之人何以周知天下风俗而移易之,然则
纪其土风以备采择,亦古人贡诗之意也。顾君诗人也,其合而刻之意或在斯
乎,故于土俗时趋推其来由,寻其沿习,慎而不漏,该而不侈,考证精确,
纤悉无遗,然后土风可以观,民情可以知矣。是在上之人固所欲闻者也,若
其广耳目而资学问,抑又馀波所及,而余辈受赐多矣。余私心窃谓填海为平
地,缩地为一家,倘获亲接麈教,闻所未闻,不知当何如愉快也,怅矣心飞,
无翼何致,徒付一浩叹耳。岂意君亦谬闻余虚名,壬辰五月扇头题诗及画托
李少白以见寄示,且属题词于《清嘉录》,余才学谫劣,何能任之,然倾慕
之久,又何可无一言题简端以结知缘。于是与二三子相谋,先将翻刻其书,
更为叙行之,而余适婴大疾,濒死数矣,至今笔砚荒废,尘积者三四年,以
故迁延度岁,不果其志,深以为恨。久居安原三平好学乐善,勇乎见义而为,
一日慨然谓余曰,顾君之于先生可不谓相知乎,而吾亦妄承先生曲知久矣,
若无知于知,何以相知之为,吾当为先生代刻之,庶几其不负相知哉。遂捐
俸授梓,今兹丁酉七月校刻竣工,适又闻甲斐门人大森舜民亦将刻《颐素堂
诗钞》,今与斯书合而行之,其传播之广且速亦如前日自西而东,海之内外
无所不至,岂不愉快哉,然后乃知顾君必不以余为负相知,抑又二子之赐也。
因序。
天保八年丁酉八月,江户后学朝川鼎撰。
案,《颐素堂诗钞》六卷,我所有的一部是道光乙酉刻本,据前序则云
刻于庚寅,岂五年后重刊耶。原本《清嘉录》似亦附诗钞后,但未能得到,
日本重刊本曾于民国前数年在东京买到过,后复失去,今年五月又在北平隆
福寺街得一部,有旧雨重逢之喜,今抄录其序文于此,以供参考焉。(廿三
年五月十五日记)
又案,顷于玻璃厂得原刻《清嘉录》四册,内容与翻本无异,唯题辞多
二纸,有日本大洼天吉等三人诗九首。大洼诗序云:“予读顾总之先生《清
嘉录》,艳羡吴趋之胜,梦寐神游,不能忘于怀也。比先生书近作七首赠朝
川善庵以求序,并征我辈题词,因和原韵,并编次录中事,臆料妄想,率成
七首,梦中呓语,敢步后尘,聊博齿粲而已。”善庵盖即朝川鼎,题诗见寄
据前序在壬辰五月,然则此题辞补刻自当更在其后矣。但日本刻本反没有这
些诗,亦不知何故。(六月十一日再记)
□1934 年3 月10 日刊《大公报》,署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五老小简
《五老集》又名《五老小简》,不知系何人所编,我所有的一册是日本
庆安三年(一六五○)重刊本,正当清初顺治七年,原本或者是明人编选的
罢。书凡二卷,共分五部,上卷之一为苏东坡,二为孙仲益,下卷之一为卢
柳南,二为方秋崖,三为赵清旷,桂未谷跋《颜氏家藏尺牍》(今刻入《海
山仙馆丛书》中)云,“古人尺牍不入本集,李汉编昌黎集,刘禹锡编河东
集,俱无之。自欧苏黄吕,以及方秋崖卢柳南赵清旷,始有专本。”方卢赵
的尺牍专本惜未得见,今此书中选有一部分,窥豹一斑,亦是可喜,虽然时
有误字,读下去如飞尘入目,觉得少少不快。
前年夏天买得明陈仁锡编的《尺牍奇赏》十四卷,曾题其端云:“尺牍
唯苏黄二公最佳,自然大雅。孙内简便不免有小家子气,馀更自邻而下矣。
从王稚登吴从先下去,便自生出秋水轩一路,正是不足怪也。”这里,在孙
与王吴之间,正好把卢方赵放进去,前后联成一气。我们从东坡说起,就《五
老小简》中挑出一两篇为例,如与程正辅之一谢赐餐云:
轼启,漂泊海上,一笑之乐固不易得,况义兼亲友如公之重者乎,
但治具过厚,惭悚不已。经宿尊体佳胜,承即解舟,恨不克追饯。涉履
甚厚重,早还为望。不宣。
又如与毛泽民谢惠茶云:
轼启,寄示奇茗,极精而丰,南来未始得也。亦时复有山僧逸民,
可与共赏,此外但缄而去之尔。佩荷厚意,永以为好。
随手写来,并不做作,而文情俱胜,正到恰好处,此是坡公擅场。孙仲益偶
能得其妙趣,但是多修饰,便是毛病。如其贺孟少傅殿京口云:
伏闻制除出殿京口,长城隐然与大江为襟带,而刘玄德孙仲谋之遗
迹犹在也。缓带之馀,持一觞以酹江月,无愧于古人矣。
此简在《内简尺牍》及《五老集》均在卷首,便取以为例。又与前人谢惠茶
云:
伏蒙眷记,存录故交,小团斋酿,遣骑驰贶,谨已下拜,便欲牵课
小诗占谢,衰老废学,须小间作捻髭之态也。
前者典太多,近于虚文,后者捻髭之态大可不作,一作便有油滑气,虽然比
起后人来还没有那么俗。现在再将卢方赵三公的小简抄出为例,各取其卷首
的一篇,以免有故意挑剔之弊。卢柳南答人约观状元云:
圣天子策天下英豪而赐之官,为首选者既拜命,拥出丽正门,黄旗
塞道,青衫被体,马蹄蹀躞,望灞头而去,观者云合,吁!亦荣矣。然
子欲为观人者乎,欲为人所观者乎。若欲为人所观,则移其所以观人者
观书。
方秋崖回惠海错云:
某以贫故食无鱼,以旱故羹无蔬,日煮涧泉,饭脱栗耳。海物惟错,
半含苍潮,所谓眼中顿有两玉人也。
赵清旷贺人架楼云:
某兹审华楼经始,有烨其光,门下修五凤楼手段,规模自是宏阔,
将见百尺告成,笑语在天上矣。这几篇尺牍看去部很漂亮,实在是不大
高明,其毛病是,总说一句,尺牍又变成古文了。尺牍向来不列入文章之内,
虽然“书”是在内,所以一个人的尺牍常比“书”要写得好,因为这是随意
抒写,不加造作,也没有畴范,一切都是自然流露。但是如上文所说,自欧
苏以后尺牍有专本,也可以收入文集了,于是这也成为文章,写尺牍的人虽
不把他与“书”混同,却也换了方法去写,结果成了一种新式古文,这就有
点不行了。桐城派的人说做古文忌用尺牍语,却不知写尺牍也正忌做古文,
因为二者正是针锋相对地不同。上边卢的一篇却是八大家手笔,或者可以说
是王半山的一路罢?方赵则是六朝谢启之化骈为散者,颇适宜于枯窘及典制
题,不过情趣索然,这正是副启又变做正启之故也。我们再举后来几家,这
种情形更为明显,如《尺牍奇赏》中所选王百榖九日邀友人云:
空斋无一技菊,大为五柳先生揶揄。但咏满城风雨近重阳,便昏昏
欲睡,足下幸过我一破寂寥。
又送笔云:
惟此毛锥子,铦锋淬砺,一扫千军,知子闯钟王之门,得江淹之梦,
谨今听役左右。
又吴从先借木屐云:
雨中兀坐,跬步难移,敢借木履为半日之用,虽非赌墅之游,敢折
东山之齿。
把这些与东坡去比,真觉得相去太远了。明季这群人中到底要算袁中郎最好,
有东坡居士之风,归钱也有可取,不过是别一路,取其还实在罢了。
〔附记〕《茶香室四钞》卷十有《宋人小简》一则,引宋朱弃《曲洧旧
闻》云:
旧说欧阳公虽作一二十字小简亦必属稿,然明白平易,若未尝经意
者,东坡大抵相类,至黄鲁直始专集取古人才语以叙事,士大夫翁然从
之,亦一时所尚而已。方古文未行时,虽小简亦多用四六,而世所传宋
景文《刀笔集》务为奇险,至或作三字韵语,近世盖未之见。予在馆中
时盛暑,傅崧卿给事以冰馈同舍,其简云,“蓬莱道山,群仙所游,清
异人境,不风自凉,火云腾空,莫之能炎,饷之冰雪,是谓附益。”读
者莫解,或曰,此《灵棋经》耶?一坐大笑。
明谢肇淛《五杂组》卷十四云:
近时文人墨客,有以浅近之情事而敷以深远之华,以寒暄之套习而
饰以绮绘之语,甚者词藻胜而谆切之谊反微,刻画多而往复之意弥远。
此在笔端游戏,偶一为之可也,而动成卷帙,其丽不亿,始读之若可喜,
而十篇以上稍不耐观。百篇以上无不呕哕矣。而啖名俗子裒然千金享之,
吾不知其解也。此盖对王百榖等人而发,所说亦颇平允。
(廿三年三月)
□1934 年3 月28 日刊《大公报》,暑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花镜
小时候见过的书有些留下很深的印象,到后来还时常记起,有时千方百
计的想找到一本来放在书架上,虽然未必是真是要用的书。或者这与初恋的
心境有点相像罢?但是这却不能引去作为文艺宣传的例,因为我在书房里念
了多年的经书一点都没有影响,而这些闲书本来就别无教训,有的还只是图
画而非文字,它所给我的大约单是对于某事物的一种兴趣罢了。假如把这也
算作宣传,那么也没有什么不可,天地万物无不有所表示,即有所宣传也,
不过这原是题外闲文,反正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所记得的书顶早的是一部《毛诗品物图考》。大抵是甲午年我正在读
“上中”的时候,在亲戚家里看见两本石印小板的《图考》,现在想起来该
是积山书局印的,觉得很是喜欢,里边的图差不多一张张的都看得熟了。事
隔多年之后遇见这书总就想要买,可是印刷难得好的,去年冬天才从东京买
得一部可以算是原刻初印,前后已相去四十年了。这是日本天明四年(一七
八四)所刊,著者冈元凤,原是医师,于本草之学素有研究,图画雕刻亦甚
工致,似较徐鼎的《毛诗名物图说》为胜。《图说》刻于乾隆辛卯(一七七
一),序中自称“凡钓叟村农,樵夫猎户,下至舆台皂隶,有所闻必加试验
而后图写”,然其成绩殊不能相副,图不工而说亦陈旧,多存离奇的传说,
此殆因经师之不及医师欤。同样的情形则有陈大章的《诗传名物集览》,康
熙癸已(一七一三)刊;与江村如圭的《诗经名物辨解》,书七卷,刊于享
保十五年(一七三○),即清雍正八年也,江村亦业医,所说也比《集览》
更简要。《毛诗名物图说》日本文化五年(一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