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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看落款处方知是她昨天才画成的。
〃这幅画有些乱吧？请指点。〃
江波看完其他画，然后用力拍写字台：〃绝！就是这幅《别》，题材好，把现代人骚动不安的心灵和人类理性的选择演绎得超凡脱俗。〃
〃是吗？〃欧阳眉一挑，惊喜地问，随即微微一沉眉，〃你是在给我打气，谢谢你！〃
〃我还没学会在女人面前献媚，至少说，我曾经一直在寻找一个恰当的形式来表达这一题材，都觉得不理想。你不是在怀疑我读不懂你的画中之味吧！〃
〃咯咯咯——我没有——没有这个意思〃欧阳说着笑着直摇头。
〃请允许我用你们荒野派的特点来诠释你的《别》。首先以夸张、变形、隐喻风格为主，杂以一两处最重要的写实，这是你们的共同特点。《别》讲述一个第三者插足又退出的故事。画中这位少妇和这位男人肯定是一对夫妻，他们也十分相爱，他们对少女也充满了兄姐般的关怀和爱。而其中少女的爱被表现得尤显突出，这主要是你运用了独特的表现方式。少女的心胸里不管对他还是她都是柔情似水，而他和少女的感情充满了纯情和骚动的矛盾。〃江波指了指少女突出的一侧胸部，〃这种形式表现了少女渴望给予，但其实你想要表现的是渴望得到，而少女的眼睛在她自己打定主意要分手之时，是不敢正视这位哥哥兼心中的恋人的，于是她注视了这位她心中的大姐。但情不自禁，她的眼神在流露类似亲情的愉快幸福时，也不觉地流露出了痛苦。这个眼神应该是作者最难把握的。弄不好给观众看到的是，单纯的快乐，或单纯的痛苦，如此便削弱此画的魅力。而那位男人对着少女的那侧身体上半部是石头，说明他的心，他的理智已经变得十分坚硬，下半部熔在火中，说明他的下身燃烧着对少女的爱欲。但这只占他身体的四分之一。他的另一侧身体是人类正常的身体。这正常的身体其实你想表达的是人类的感情，包括家庭观念。这样一算，他的思想中大多数成份是倾向于维系家庭。但那占四分之一比重的爱欲曾让他受着煎熬。在少女不忍伤害少妇的心理作用下，在少女抛弃自私的行动下，男人最终肯定是走向自己的妻子，当然这是弦外之音。屋外是深渊，他之所以没有掉入，是少妇的博爱宽容和少女的至真至爱的共同凑合。
因此此画仍是个纯情的故事，由于他最终选择了家庭，也符合道德规范，又是现在严峻的社会问题。我认为必须让它参展，而且它肯定能受到好评。〃
欧阳早已停下了手中的活，吃惊地望着江波：〃精辟！我太高兴了！〃欧阳鼓掌，意外的高兴使她跳了起来。
〃为你画得精采，或是我的透彻分析？〃
〃都有！〃
〃有一点，也许我不应该打听，你可以不回答。〃
〃请提意见〃
〃如此准确地把握少女的眼神，看起来，你一定有亲身的感受。否则你就是大师〃江波半开玩笑半调侃。
欧阳正洗耳恭听，她还以为江波是给她提出不足，没想到江波提出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笑意逐渐淡化：〃你可真坏，竟然也有打听癖！〃
〃我说了，这是画外音，你可以不回答的〃
〃行！那我就沉默是金了！〃
沉默。尴尬。几秒钟后，过意不去的欧阳先打破了沉默：〃呃！江波，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解说绘画功夫的？〃
〃其实，艺术是相通的，我也是眼高手低连最简单的静物都画不好〃
〃也是！艺术相通。〃欧阳低身又开始整理。江波正要告辞，汪洋来找欧阳：〃江波？你也在！那我就不打扰你俩的雅兴了！〃笑着就要转身离开。
〃你有神经呀？〃欧阳站起走近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哂笑道。
汪洋乐得心里开了花，更肆无忌惮地调侃：〃我说也是呀，江波本事再大，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欧阳的垂青〃
〃再不正经，我要生气啦！〃欧阳以他们圈内人特有的熟稔的眼神睃了他一眼。
〃好、好、好！开开玩笑还不成吗？〃说着目光下移，接着连打了三个喷嚏。
〃德行！〃欧阳仿佛知道他的毛病。
〃你们继续吧！我得向铿锵告辞了，二位也就此别过了〃江波心情异样地离开了欧阳的小四合院：本来就是和欧阳纯粹做艺术交流，没想到被人怀疑是别有用心。画家村还有汪洋这种没正经的人？但自己是否别有用心，否则怎么就会到欧阳的屋里一谈就是个把小时？不，我江波不是这样的小人，我江波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小人，何况她是铿锵的女友。
3
江波回到酒厂宿舍后告诉李书有关画家村的事：〃我们得给铿锵他们出把力宣传宣传。〃
〃咱们先起草个宣传稿吧！〃
俩人开始为荒野派画展起草着画展消息。
起草完毕，李书读了一启蒙约有1000字的初稿：〃看不出你对他们了解得很深嘛！〃
〃还不够，他们到底有哪些，有多少作品参展还不知道〃
〃我是说对他们的风格及生活的了解〃
〃哦，这的确。我以前曾许诺在季柏的刊物上发一篇有关画家村的长篇纪实呢！可惜季柏那小子眼中只有钱。〃
〃听你说他也有痛苦的事。这有些像太监，他们在某些方面太弱势，因此在搜掠钱财方面的兴趣上可能太强烈。〃
〃李书，你的联想很准确、独到呵！谢谢！〃
4
〃荒野派〃的画展一周后如期在燕市商厦的画廊举行，由于规模小，便没有请名家剪彩，没搞开幕式。画廊西边挂满荒野派40幅小彩画、油画、山水画。其中就有上次某大学画展的20幅作品。如华沙的《舞女》、汪洋的《窥》等。这次新加入的作品包括，铿锵画的表现枯叶呻吟的《枯叶怀春》；有欧阳的《别》；伍墨画的表现鱼叉飞向蟾蜍的《我还没死》；还有刘沛军表现画家村生活的《吃的是草、吐的是颜料》，及其用颜料排成条纹码状的绚烂又仿佛什么也不是的《夜北京》等等。
由于消息在画展前见报，开幕的当天即周六，来观展的人很多。偌大一个画廊，被挤得仿佛很小。荒野派成员分别在自己的展区热情地招呼观众并讲解。
〃这些都是些什么呀，要不就是他妈的看不懂；要不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吧！看了使人压抑〃
但所有的人都会在铿锵的仿古画——《范蠡与西施》前逗留一会儿，盖因符合他们的欣赏习惯且传神，到了第三天，画廊里只有10来个人留连，他们大都是美术行家或美术爱好者。最后一天，更是寥寥无几，下午，李书、江波分别按预定时间传呼铿锵，后者去楼下回电话，而楼上荒野派成员的对话正进行着：〃这一次，我们又失败了？〃汪洋疑惑地看着华沙。
〃你失去了判断能力啦？〃
〃不一定，评定一次画展成功有许多标准〃欧阳安慰道。
〃就是！前几天观展的人不是很多嘛！如果我们只展3天，如果当初未定一周展期而是3天，我们的画展就是成功的〃伍墨说。
铿锵回来了：〃江波、李书很快就要到了〃
但在他俩之前，画廊来了不速之客。莫丹青陪着一位大白胖子。某报跑文化口的关记者也来了，她是来看这次画展结局是否虎头蛇尾的。
〃你来干什么？〃华沙很反感莫丹青。
〃怎么说我也是画家村的哥们，我时刻在关注我们画家村成员和作品的成功。今天有位在国际画坛很有名望的白先生突然找到我们画家村，指名道姓要拜访你们荒野派，这不，我把他给带来了！〃
〃大家好！我是华联艺术公司的白守桃。早就想拜会铿锵和你们荒野派成员，今天幸会。〃说着他拿出名片盒，一人撒了一张。说话时江波，李书被华沙带了进来。
〃欢迎！白先生请！〃铿锵将白守桃引进画廊里间的会客室后说，〃江波、李书、关记者，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外间的画廊，莫丹青用一种贪婪的眼光扫着作品，并在心里品评着。伍墨、汪洋等几个互相交换眼神，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捣鼓什么鬼。
〃理在情中，情在理中，不奇怪，不奇怪！〃画廊中一位方脸戴眼镜的中年人，在铿锵的《范蠡与西施》前自言自语道。
〃这位，何出此言，愿闻其详〃欧阳大方地望着他发问。
〃哎哟，这不是老方嘛？真巧啊！〃
〃是关记者！巧！〃
〃欧阳，我给你介绍，这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美术评论家，人称尚方宝剑就是他〃关记者本想过来叫欧阳到里间，却在外间遇到了熟人。
〃您就是方老师，请里面坐。正好有个华裔艺术家在此〃
〃我还正想与你们交换一下意见。〃
5
会客室。铿锵、华沙、白守桃、江波、李书、莫丹青正热烈地讨论着。之后，欧阳和〃尚方宝剑〃也加入了他们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从这次画展引发的。
〃老方，这次画展前两天观众反应不错，以后却观者廖廖。你能不能谈谈你对荒野派艺术的看法？〃
老方喝了口茶，对提问的莫丹青点了点头：〃这些画都是上乘之作，作者也是很有才华的青年。这一点行家都能看出来。就我个人而言，我比较喜欢欧阳的《别》，其反映的内容跟百姓和现实生活很近。现在北京市每年的离婚率大约占结婚总数的四分之一。选取这样素材作者表现得很到位，很准确，所谓情在理中。另外铿锵《公交车上》、华沙的《舞女》总之荒野派的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代表作。你们同时选择了荒诞的手法来反映或批判现实，很有锐气，这在欧美也曾风靡一时。但这种风格在中国很难有市场，人们很难接受这种形式，一些行家和专家也许会欣赏，但一般老百姓在观看时，懒得花时间去琢磨荒诞后面的深远意味，这就是画展不如意不成功的原因。〃
〃方老师，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莫丹青以村长自居继续发问。
〃我觉得坚持现实主义创作是个很有前景的方向〃。
〃我是说我们的生存受到了威胁该怎么办〃莫丹青当仁不让地当起了主持并把话题朝有利于他的方向引。
〃这个我不便谈，也谈不好。艺术需要人们付出许多，值得热爱它的人一生去追求。挚着者总会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形式来生存、来创作。从我个人言，我很欣赏你们荒野派〃
铿锵、华沙、欧阳听到最后一句〃你们荒野派〃时，看了莫丹青一眼，后者一阵羞愧，但还是撑着村长的门面：〃谢谢您对我们的鼓励。〃
〃圈内人都知道，你们是有才华的一群人，不仅如此，你们也是有人格魅力的一群。但是我同意老方的意见，中国人不待见荒诞派艺术。据我在国外观察，欧洲、美洲的荒诞派艺术现在仍然很火，这是人家的优势，也是外国观众的欣赏习惯。不光是绘画、剧作、小说，甚至诗歌都有变化发展，听说意大利的一位荒诞剧作家兼演员很有可能问鼎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我想说的是，我可以帮助你们荒野派的作品打入欧美市场；艺术家有时利用自己的作品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也是无可厚非的。另外我觉得你们应该什么都画，象《范蠡与西施》这样的山水画就应该发扬下去。〃
〃那敢情好！〃汪洋从画廊里走了进来，〃白老师，今后还劳驾您给我们照着点。〃
〃那一定，你的《窥》我仔细拜览了，我认为在国外一定有市场〃
〃是吗？〃汪洋很得意地坐在会客室的一角瞟着欧阳。
〃老白，你这么关心我们荒野派，我们很感谢。但我觉得在观念上，我不敢苟同你和方老师。我觉得传统艺术形式，当初的诞生就经历了一个曲高和寡的过程。关键是一大群创作者坚持下来，这种形式就会最终被观众接受。一句话，艺术家的责任之一就是要改变观众的欣赏习惯，让他们很快从旧习惯中走出来接受新的形式。〃铿锵说到最后目光坚定。
〃这不可能〃
〃这太狂妄了〃
老白和老方几乎同时反驳。老方接着说：〃坚持就能改变现状，没错！当初荒诞派在欧美的发展，是一大批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共同坚持的结果。许多大师在文化上思想上的影响是深远的，他们有能力改变观众的欣赏习惯。而在中国，只有你们荒诞派在坚持，能改变现状吗〃尚方宝剑一改当初的谦虚，露出了学院派学者的认真和严肃，〃因此我觉得保留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