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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个人呆着。
有那么好一阵子,他一动不动地回望着他家的方向,他的工作地点的方向,出神。他远远地看着梅林城上空映得暗红色的夜空,想象着那里面正在进行着的都市繁华,也回忆着他在那些繁华的地段所留下来的印迹。想着想着,他觉得悲从中来,人到最后会剩下什么呢?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剩不下,能真正保留的只是记忆罢了。对了,也不是记忆,只是感觉。你记得你快乐时的感觉,你记得你难过时的感觉,知道那种感觉在你身上发生过,如此而已。事后永远都无法再证明……就像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具体内容都记不清了,可是知道它好,或者不好。
想着这些,他再也呆不住了。这荒郊野外,他孤独一个人,实实在在地感到了荒凉。那是种说不出来的空洞,甚至是恐怖。这时那不远处的夜幕混浊,却又灯火璀璨的梅林城对他又有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就算那里有万般的不好,终究那里有人,有声音,还有他的家。
他跳上了车,把自己往城里开。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回到了他家的楼下。下车之后他是那么的累,从来没有过的疲劳感,甚至是虚弱感,让他沮丧,让他屈服。乃至于让他觉得他用来走路的腿都不再是他的,那上面没有半点的力量,带动它们的是他呼吸时一呼一吸的收缩。他恨自己,他更奇怪,他的力量、他的精神都哪里去了?!难道就在这一天之间他就衰老到了这种地步!
他心里冒出了股又酸又苦的怨气,都是高信,要不是高信突然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怎么会这么的狼狈。
可是高信已经出现了,偏偏就在这种时候。要是换作现在是杜月和这场艾滋病的官司还没有出现之前的日子里,他面对高信才不会这么战战兢兢,顾虑重重!不,这样的形容都不贴切,他的感觉就像是大难临头一样。
来到了家门口,他习惯性地拿钥匙开门。可他的手发抖,把门弄得叮当乱响还是打不开。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这把他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也才想起来他的女儿在房里,他竟然把她也忘记了。
“小敏,你还没睡?”康大为面对着女儿,勉强地笑了笑。
“还没有。爸,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吗?”康敏给他拿来拖鞋,帮他脱下外套。
“不,其实我挺有规律的。这两天是有事,都是公事……”他叹了口气,又问:“小敏,你吃晚饭了吗?你看你这个老爸爸,连个电话也没给你打。”他是真的内疚。女儿不在身边时没法照顾,现在女儿回来了,他仍然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还没有,等你嘛。”康敏倒是不在意:“爸,我回来两晚了,你都是这么晚回来,你得注意身体。”
康大为苦笑,他说不出话来,只有点点头。突然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小敏,是你做了饭吗?”
康敏笑了:“是啊,我特意给你做的。我知道,那种宴席吃不饱人的。来吧,我一直在火上热着呢。”她说着忙碌了起来,那就像是变魔术一样,这个女孩子把一样又一样的饭菜从厨房摆上了饭桌,把康大为看得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的小女儿,在他的心里,她始终都是那么的小,总是需要别人照顾。可什么时候她竟然学会做饭做菜,而且这么晚了还在等他的老爸爸回来吃。
…
二十八你要尽早离开(2)
…
康大为在忙上忙下的女儿的背后控制着感情,不让眼泪流下来,他想到了他的女儿是怎样在日本独立生活的。他没有给她太多的钱,她只能像中国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一边留学一边打工。她也一样地受着白眼和劳累……好了,这是他的愿望,他达到了,他的女儿能独立生活了。
康敏显然不知道她的父亲在想什么,她以一个小主妇的身份来招呼康大为吃饭。康大为承认,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自己家做出来的东西了,那与外面的饭菜就是不一样。他笑着跟康敏说:“你得保留住这样的手艺,还要再发扬。你妈妈做得就很好,家里的饭菜养人的。将来你成了家,丈夫孩子也就都愿意回家。”
康敏笑了:“爸,给你做饭呢,一半是看你可怜。”她脸沉了下去,可转瞬间就憋不住大笑了起来,让康大为也笑了。她又说:“你没了老婆嘛。二来呢,也是奖励你。我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还好,没有发现有别的女人的东西。也没有迹象。你对我老妈还蛮好的哦。”
康大为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没大没校”但他的神色低沉了下去。
康敏知道说错了话,她给他又盛饭又夹菜,好一阵殷勤。康大为也不想气氛不好,他打趣说:“小敏,这是你打工练的?你可没跟我说过你当过酒店的适应生埃”“唉,不敢告诉你嘛,其实我应该跟你哭哭穷的,再吓唬吓唬你,你就不会那么小气了。”康敏笑嘻嘻的。
可是康大为的心里更不好受了起来。他看得出,他女儿无论是刚才布置桌子上饭菜,还是言谈举止,都没有出入酒店或者别的娱乐场所的那种“社交气质”,但听她这么说仍然让他难受。他想了想,放下了碗筷:“小敏,按说你才回来两天,爸爸不应该和你谈你什么时间回日本的事。可是你不能耽误学业。不,你不要说这是放假,放假时也有很多的事可以做。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还有,这次回去你不要再打工了。女孩子大了,不要到处乱跑。你还没有毕业,打工也都是些小零工的活儿吧?那环境也不好……来,跟老爸来。”他不理康敏越来越差的脸色,把她带进了屋里,从他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张信用卡:“这是我早就给你预备下的,这次你就带上它,怎么花,你也长大了,自己决定。”看康敏不伸手,他把卡塞进她手里。
康敏看看信用卡,再看看康大为:“你让我走,再给我钱,是不是想让我在日本嫁掉,连嫁妆里面都有了?”说着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嗯。”康大为装着没看见,点点头。
康敏呆住了,她没想到她爸爸会这么回答她。她望着康大为,可康大为一直都是那副微微笑着的表情,就像好几年前把她送去日本时的脸色一样!那像是很欣赏她的痛苦的表情似的!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要涌了上来,但她这时再不是几年前了,她忍住了。她尽量平静地说:“好,我留下了。谢谢爸爸,我很快就走!”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她都在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她的老爸爸感受到点家庭的温暖,但这时都化作了忍无可忍的委屈,还有愤怒!
康大为没拦她,也没去追她,他知道女儿肯定是伤心了,但他真的希望她能尽快地离开他,离开梅林。他预感到他的周围马上就要发生些可怕的变化了,康敏这时在他的身边,对他,对康敏都不利。他隐约地听见女儿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哭声,他没有心软,反而决定明天就要她离开,时间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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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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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强林独自呆在一个房间里,他看上去很平静。陈石走进来一眼看到他,心里蓦地涌起个念头,他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天前,在那个寂静的街心小花园里,郭强林跟他说要到外地去经商的事。那时郭强林本来已经决定马上就要走了,要把什么都隐藏住,到外地去自生自灭。又或者在那次的枪战中因公殉职,无论哪一样都比他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那样他至少可以留下个像样的名声,不用像现在这样,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蜷缩在伤透了心,痛不欲生的父母的家里………二十九我内疚,所以害死你(1)…这时的陈石又觉得无处可去了。夜幕降临,他又做了一天的警察,又做了一天的陈石。
陈石,现在每当别人这么叫他的时候,又或者他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都觉得陈石这两个字是那么的陌生和怪异,他很难再把这两个字和这两个字所代表的那个人与他自己联系起来。
就像他现在,他知道以前的陈石这时会去做什么,但也知道现在的他想做什么。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欲望和需要。
以往这时没有家室之累,又精力旺盛的陈石会去锻炼身体,会去加班调查案情。或者,或者去找张洁……现在的他,只想着再坐上火车,或者飞机,马上到另外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城市去,像那次在回义县老家的夜班火车上中途下车那样,去做他想做的事……但是他还不能,他的欲望让他都快燃烧了起来,但是他心里的不安却更强烈。这一整天下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忐忑不安、心神不定中度过。他一定得找出来是什么让他这么的坐立不安。
但他失败了。
他原以为是他对郭强林的依然还在的友情让他痛苦,让他自责。但是他仔细分析,却又不是。是郭强林不好,是郭强林先要伤害他,他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他承认这对郭强林会有些伤害,但细想想,他这样做无论是对郭强林对他自己都是件好事。一来郭强林病情的泄露是难免的,也是迟早的。那本就不可避免;二来,那也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那终究比他和郭强林有一天面对面地你死我活的好。
那到底他在忐忑着什么?是什么让他这么的心神不定?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把这一整天还有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细细地想了一遍,可还是没什么头绪,也就是说他还是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马脚露了出来,所以他不应该害怕。不,他早上在局里听吴队长公布了选举的结果是谭亮时,他是有些失态的,但就是那时的失态,事后也被人当作了是他对郭强林的义气。没有人怪他,相反那让同事们知道了他陈石对朋友的忠诚。那是另一种难得的口碑。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绝不承认那是因为郭强林,绝不……但是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他至少不应该在今天远离郭强林。他给自己提了个问题——要是在以前,郭强林出了这样的事,陈石会一整天都不与郭强林见面吗?而且从早上到现在只发过一个手机短信,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吗?
答案是不,“陈石”绝对不会的。
又徘徊了五六分钟,他决定这就去找郭强林。事实上这时正是时候,他得让郭强林知道他白天无法与他再接近,只有在晚上才能去看他。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陈石知道郭强林这时会在哪儿,他去了郭强林父母的家,轻轻地敲门。给他开门的是郭强林的母亲。陈石低着头叫了声大姨,然后问林子在吗?老太太没说话,把他让了进去。陈石始终没有正眼看她,也没说多余的话。从这扇门打开后,他就知道郭强林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父母,这老人现在失魂落魄的,走路都颤巍巍的了。
郭强林独自呆在一个房间里,他看上去很平静。陈石走进来一眼看到他,心里蓦地涌起个念头,他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天前,在那个寂静的街心小花园里,郭强林跟他说要到外地去经商的事。那时郭强林本来已经决定马上就要走了,要把什么都隐藏住,到外地去自生自灭。又或者在那次的枪战中因公殉职,无论哪一样都比他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那样他至少可以留下个像样的名声,不用像现在这样,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蜷缩在伤透了心,痛不欲生的父母的家里……陈石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他随即又想到了当初把郭强林强行带到医院抢救的是他,那不知道对不对;他也想到了那次在街心花园里,郭强林临走时接到的电话,就是那个电话让他陈石也卷进了杜月和信威药业的官司里……那时他每次都是强迫着自己去帮助郭强林,又或者强迫郭强林来接受自己的帮助,可天知道到现在他陈石竟然把郭强林帮成了这样……陈石突然有种要大笑出来的感觉,他连忙忍住了,说:“林子,你还好吗?”
郭强林不回答,好久才指了指椅子:“坐。”
陈石就坐了上去,那椅子离郭强林挺远的。“林子,我班上忙,白天没空来看你,你……你怎么样?”他问。
“我挺好,”郭强林又沉默了好久,才说出句话来:“我明白,我也知道你的处境,队里的人没连你一起怀疑吧?”
“没有。”陈石摇头。
“他们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
“你直说。”
陈石斟酌着:“说什么的都有,也都没背着我。有些还好像是特意说给我听的……谁说的你就别问了,反正都希望你别再去班上……反正就那些话呗。”
郭强林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前,把脸转向外面无边的黑夜。那窗子是打开的,郭强林迎着湿冷的空气深深地呼吸。陈石在他背后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郭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