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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谢青云再也撑不住伤腿之痛,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兵王聂石
醒来之时,谢青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
撑着坐起身,感觉到那条伤腿清清凉凉的,已经没有多少痛感。掀起衣摆,只瞧见伤腿的裤管都已被撕开,小腿肿得大约有一个半粗,膝盖以下全都涂满了黝黑的药膏,看起来像是某种树脂。谢青云猜得出,应该是这药膏带来的凉爽感觉,才令自己的疼痛轻了许多。
举目四望,此处是一间封闭的石室,除了石床之外,整个都是空荡荡的。四面墙角上各有两座烛台,台上俱都燃着一只蜡烛,作为照明之用。
整座石室虽有些阴森,可谢青云一点也不慌,他猜得出这是哪里。虽没瞧见断音石在何处,可他能肯定这就是师娘所说的断音室,是聂夫子平日修习的地方。
聂夫子不喜有人打扰,也不想有人发现这处所在,所以老管役想多来送几次酒食,聂夫子便会嫌他啰唣,轰他出去。
能进入这里,还能得到良药疗伤,再有昏迷之前,聂夫子毫无顾忌的那声怒啸,以及那一掌击碎石头桌子的磅礴力道,谢青云知晓,或许只差那最后一点,便再不用有什么第四步、第五步了。
想明白这些,谢青云心中喜了,乐了。
嘎啦啦的机关倾轧声突兀的响起,石床对面那道墙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缓缓的分出一道石门,从谢青云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见石门之后有一条石梯,向斜上方延伸,显然这断音室位于地面之下,只是不知到底有多深。
随着哒哒的脚步声,聂石很快出现在石室之中,他也不去看谢青云,只在墙壁上摸索了几下,那石门便复又嘎啦啦的合拢,再看不出半分痕迹。
“想不想学武?”转过身,聂石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盯着谢青云,可脸上的刀疤在昏暗的石室中,显得有些狰狞。
谢青云呃了一声,一脸茫然的答非所问:“这是哪儿?我的腿好像不痛了,是夫子给我上的药么?”
“啰嗦什么,想不想习武?!”聂石怫然不悦。
谢青云又唉了一声,摇头道:“想,可找不到法子。”
聂石不去理他,走到石室中央,在地上踩了几下,跟着又是一片刺耳的石铁摩擦声。随着这些声音,谢青云便看见石床载着他缓缓的下降,直到与地面平齐,才终又停下,石床的四边和地面严丝合缝,若不是亲眼瞧见,谢青云根本想不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
随后,石室中的不同方位,又嘎啦啦的陆续升起几根光溜溜的铁柱,在这烛光的映衬下,泛起一片幽亮。
谢青云天生好奇的性子,对这些机关术喜欢的紧,看得是眉开眼笑。等那第十一根柱子升起后,整个石室又忽然没了动静。
聂石也不说话,就这么开始绕着铁柱,如穿花蝴蝶般飞快的游走起来。
初时,谢青云还能瞧得清楚,到最后,聂石的身形化成了一道影子,一双眼睛都看得花了,也全然瞧不出聂石的踪迹。
嘭!第十一根铁柱突然一声震响,跟着整个石室都嗡嗡作响。
谢青云吓了一跳,却瞧见聂石似是凭空出现一般,以一种奇特的斜肩姿势靠立在第十一根铁柱旁,很显然,方才这一下,是聂石用肩膀撞出来的。
“夫子的武技这般厉害?”谢青云不禁咋舌,在他看来,这种身法比起先前击碎石桌的蛮力,要难练得多。他早知聂夫子懂武,却想不到竟这般懂武,聂夫子越是厉害,他心中也越是欢喜。
“我受过重伤,元轮碎近于无,若以寻常法门出拳、踢脚,力不能集中,三两下也就软了。”聂石就在铁柱边上席地而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谢青云听,顿了顿又道:“你要争命,我便教你,你可愿意?”
“学生愿意。”谢青云大喜,连连点头,一双眸子也明亮异常。
什么一步、两步、三步的,他来书院,每一步都是为了等这句话,等聂石亲口说出愿意教他习武的话。
小少年来书院求学,求的本就不是文,而是武!
聂石又道:“莫笑得太早,跟我习武,你也难成武者。我教的是打架的门道,不是修武的法门。我这门道连死轮者也不能修,只有你、我这般元轮近于无的人,才可以练。若是有悟性,又勤练不辍,即便遇见武者,打上一架,也未必会输。”
“这个学生知道。”聂石的说辞,谢青云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黑铁令牌,在聂石面前晃了晃。
紫婴将游狼令与谢青云,除了逼不得已时可用来请出位高权重之人出面救险外,更大的用处就是相认,与书院夫子聂石相认。
“你!钟兄弟的游狼令怎么会在你手中?!”一瞧见这令牌,聂石就变了。原先给人的感觉只是冰冷,而此刻却是血味儿,一股浓浓的血气自他身上猛然间升腾而起,一双眸子也凌冽得可怕。
这股气势迫得谢青云很不舒服,他能清楚的觉察到,若是自己不说明白,不出半个呼吸,聂石真就会冲过来杀了自己。
这就是征战沙场的兵王么?
尽管如此,小少年却并不害怕,眼神反而愈发的透亮。
他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才道:“钟景之徒,弟子谢青云拜见兵王前辈,多谢前辈愿意教导弟子武技。”
“什么?钟景之徒?钟兄弟已死,哪来的徒弟?”聂石扬眉再问。
“弟子幸运,得师娘紫婴垂青,代夫收徒。学了几年的文,便来此地求聂前辈教武。”谢青云恭敬答道,不等聂石续问,便娓娓道出其中因由。
原来紫婴当初收徒之时,明说不能习武,只是存了一份考验小少年的意思。谢青云读书悟性很高,性情也在读书中自然明了。
一年多点的时间,紫婴早已知他、信他,小少年生就一副侠义心肠,助人、帮人,常有之事。用他的话说,见到好人要帮,见到恶人要惩,要不就不痛快,不痛快便吃不香、睡不着、读不好书、练不好武,说到底也就一句话:念通则事顺。
小少年的念便是愿好人痛快,恶人倒霉。
紫婴知道,这样的徒儿,若是夫君在世,又怎会不喜欢。这样的徒儿,又怎能不想法子教他习武。可谢青云没有元轮,紫婴身为武者,也没有办法。
不过紫婴知道,有人有法子,这人正是聂石,兵王聂石。能称之为兵王,自然是个骁勇善战,杀戮荒兽不计其数的人物。
第二十章 寻人,学武,找花儿
勇武兵王,最终却做了悲情英雄。
数年之前,一次征伐纯血荒兽的大战中,聂石不慎陷入包围。苦战数天,力拼不敌而元轮尽碎。从此以后,他便再不能运力、使力,不只没有了兵王之能,更是连普通的武者也都不如,聂石自知留在军中也没什么意思,便主动退出了行伍。
钟景、紫婴夫妇第一次遇见聂石的时候,他已是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因为没钱付账而被人当街狂揍。若非钟景出手相救,怕是会被人打残。
以游狼卫的见识,钟景自然看得出聂石是行伍之人,不忍他如此颓醉。尽管聂石对钟景不理不睬,可钟景是什么人,软硬兼施之下,终于逼得聂石与他打了一架,自然,他并未用上武者之力。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以后,聂石便与钟景夫妇结为好友,虽然钟景随性、聂石少言,两人性子不大相同,但都是直率之人,且俱都通文懂武,很快便成为莫逆之交。
在钟景的激将下,聂石想尽法子另辟蹊径,创出一种特殊的习武法门。虽不能感悟外劲、内劲、先天,再成为武者,可以聂石之能,以这法子修成的武技,用来与初入武者境界的人相斗,全然不落下风。
这法门钟景、紫婴也试过,原本是打算瞧瞧能否和他们的武技相互印证,也好完善他们的武技,可却因为身俱元轮,无法领悟聂石之法中异于常人的发力方法,只好作罢。
聂石一鼓作气,不断习练新的法门,可几年后,才发现此法似乎再无进一步的可能,最多只能恢复全盛时半成不到的力道。聂石绞尽脑汁,查遍各类武经技要,仍是找不到办法。
如此又过了两年,聂石只觉得没了希望,虽仍旧习武不辍,可眸子里已然失去光泽,将习武当成一种麻木的惯性。原本就话少之人,变得更加的冷言寡语,像个石头。
这一次,任凭钟景在怎么激他,也没了效果。于是钟景便举荐聂石跟着当今右相、三艺总院院首钟书历修文养性,聂石已经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了,钟景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两年多前,宁水郡书院夫子调入朝中辅佐钟书历,聂石便顶了此职。
钟景死后,紫婴见过聂石,告诉他钟景的死讯。聂石闻之,冲冠一怒,不管不顾的疯练了数天的武技。
紫婴原以为他就此振作,可不久后便发现他眼中的木然全无改变,这般狂练,不过只是发泄。失望之余,紫婴离开三艺经院,随后才悄然去了宁水郡北的白龙镇。
三个月前,紫婴将聂石的事告诉了谢青云,提出让他跟着聂石习武,小少年只想了半天,就拒绝了。
能习武,他当然高兴,谢青云心中一直希望这天底下能有种法子,可以不用去管那元轮,让他与常人一般去习练武艺。
可是跟着这样一个石头人习武,还未必能成,他不愿意。更紧要的是,家中的境况很糟,母亲身体越来越弱,他想跟着大木匠、大药工、大厨子中的任何一个,早些挣钱养家,减轻父亲的担子。
尽管身为师娘,可在这件事上,紫婴并不想勉强谢青云。
不过随后的一件事,让谢青云改变了注意。
这两年来,紫婴为查神魂之谜,翻阅了许多钟景的藏书,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却让她无意中发现治疗寒毒的法子,这法子专门针对各种寒气入体的病症,自然也包括解谢青云的母亲所中的荒兽冰虎的阴寒之气。
书中提到若想治愈天下至阴至寒之毒,就要寻到至阳至热之物,以武者灵元引纳至阳毒性入体,以毒攻毒。而拥有这至阳至热毒性的草药,称之为极阳花。
不过对于极阳花生在何处,书中并未提及,只说到这极阳花生长环境恶劣,其附近必然是凶山恶水,十分难寻。紫婴想到书院藏书丰富,或许就有记载极阳花的文字。
若真能查到线索,知道极阳花的所在,紫婴倒是愿意去一趟,帮谢青云的母亲寻到此花。她跟着钟景游历过许多穷山恶水、荒兽之地,若要远行,她经验丰富。
可自击杀鲶鱼兽后,紫婴伤势加重,十年之内绝难恢复。以如今天下地势,那极阳花附近必是荒兽成群,若就这样莽撞的去寻,别说那些强大的荒兽,便是寻常荒兽,紫婴也难是对手,怕是花没找到,便身死道消了。
可如果谢青云能学得聂石的本事,能够对付普通荒兽的话,只要查到极阳花所在之地,就可以和她一起寻花,以紫婴的经验,能避开大一些强大荒兽,虽也要历经万难,可希望却大了数倍,。
紫婴将这事与谢青云一提,小少年便当即下定决心,要入书院求武、寻药。
听完谢青云啰啰嗦嗦、却详尽无比的叙述。聂石仍旧皱眉,可那股浓浓的血气却已经消散殆尽。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拿出令牌与我相认?”聂石问道。
谢青云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知道聂前辈在书院,可师娘说了,不见断音室便不能确认前辈的身份。就算师娘两年多前见过前辈一次,可这世上高人怪事奇多,万一遇见个冒牌的,暴露了师娘的身份,岂不惹下大祸。”
对于谢青云的谨慎,聂石不赞、也不气:“既然我已愿意教你,你何必再拿出游狼令来?莫不是觉得有了这层关系,我便会对你多有照顾?!”
谢青云摇头,实话实说:“前辈不愿意教我,那于我只是个想赶我走的书院夫子而已,我又何必拿出令牌相认。而前辈愿意教我,便是能助我寻得极阳花救母的恩人,对于恩人我还不说实话,这便是我的不敬。”
“言辞犀利,和你那师娘倒是像得很。”聂石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句。
被聂石打断,小少年的话尚未说完,接着说道:“另外,师娘也说了,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都愿意教我,便会教得倾心尽力。否则若是直接拿了令牌来求,很有点携友图报的意思,这可不怎么好。”
听了这话,聂石怫然不悦:“小丫头算得倒是精巧,可也小瞧了我老聂。只要是钟兄弟的徒儿,要我教,我又怎会不肯!”
“小丫头?”谢青云有点迷糊,师娘虽然挺漂亮的,可也只是妇人之美,若论形貌年纪与聂石差不多大,何来丫头之说,又何来小丫头之说。
心中这么想,嘴上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