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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谢青云有点迷糊,师娘虽然挺漂亮的,可也只是妇人之美,若论形貌年纪与聂石差不多大,何来丫头之说,又何来小丫头之说。
心中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提。谢青云认真回答聂石的问题:“师娘知道前辈会这么说,她说若是前辈还是以前的聂石,自然会尽心尽力。可前辈现在忘了自己是谁,当自己是个石头,早没了当初那即便元轮尽碎,还无所畏惧、硬是创出一套绝学的心气。这样的聂石就算见了游狼令,心也是麻的、木的,又怎能教得尽心。”
“师娘说如果弟子能想法子激出前辈丢了的心气,让前辈自愿教我,那这事才算是真正的成了。可如果前辈没能变回以前的聂石,那跟前辈习武便没了意义。这次来书院求学,弟子要做成三件事,其一,寻回兵王聂石。其二,随兵王聂石习武。其三,寻到记有极阳花的书卷,找到极阳花的线索。”
“寻不回兵王,习武也没意思。寻不回兵王,知道极阳花所在,也去不了。这三件事最终都要落在兵王聂石的身上,第一件事不成,其余也就都不成了。”
只提兵王聂石,不提夫子聂石,小少年的意思是说,他来寻的是曾经的聂石,而不是后来的那块石头。
之所以来书院求武之事不和镇里的人说,连爹娘也不告之,一是因为紫婴明白兵王向来不想让人知道,他元轮尽碎后,又创出特殊武技之事。
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紫婴想着要找回从前的聂石。若是万一将此事传了出去,又不慎被常去郡城武华酒楼打牙祭的聂石给听了去,谢青云便是再如何诚心实意,也都易被聂石当做刻意而为,如此又怎能触动聂石,助他找回那股敢和天命一争的心气。
一番话侃侃而出,聂石已然愣了。小少年不去管他,只在那坐着,等着。
第二十一章 什么因得什么果
足足半柱香时间过去,聂石才猛然叹了口气,看向谢青云的眸子也亮了许多:“小丫头伶俐机巧,难怪能教出你这个心思通透的小子。你师娘说的没错,这几年我聂石人还在,心却废了,只剩下喝酒吃肉。和你师娘比,我自愧不如。”
“恭喜兵王前辈归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诚诚恳恳说了这么多,谢青云终于喜上眉梢。
“三天前,听到你那句争了才有希望,我便已经醒了。”聂石一挥袖袍:“还有,莫再称什么前辈,听着不顺,叫我老聂便是。”
谢青云也不矫情:“哦,老聂。”不过听闻三天之说,不免有些惊疑:“三天前么,我晕了三天?”
“自然。”聂石瞪着谢青云上下看看:“你小小年纪,却疯得很,腿骨都碎得扎入了皮肉,居然不吭一声,还与我在那答什么《圣贤经》。”
“呃”谢青云吓了一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被吴归踩了两次,虽然痛得厉害,他却并不觉得很重,想着最多是骨头折了,敷上些骨伤药,也就没事了,不曾想却碎得这般可怕。
聂石不理小少年的惊愕,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问:“这些日子你送我美食,还有前些天你对修文的见解,莫非都是你师娘教你,再由你背出来的?她算准了你这么做,我就能变回以前的我?”
“读书的用处,师娘从两年前就教给我了。不只是读书,还有做人、许许多多的道理,师娘都教了,都是这两年里教给我的,这是替师父教导弟子,可不是专门为了两年后背给你听。”谢青云说着就笑了:“师娘倒是提过你好酒好吃,至于怎么做,多长时间能成,那全看我自己了。”
“不过刚才”谢青云笑得有点尴尬:“刚才老聂你进来问我要不要学武的时候,我倒是装傻来着,只等你亲口说出愿意教我,才心中笃定。”
“嗯。”聂石全不管这个,反而拱手道歉:“你说的对,你跟着丫头修文学理,不至于专为背给我听,若只是个死记硬背的小子,那小丫头也不会代钟兄弟收你为徒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没想明白,还胡乱猜疑,对不住了。”
兵王的性子向来如此,即便是在后辈面前,错了就是错了,完全不会在意什么。
谢青云听长辈道歉,倒是不好意思了,忙岔开话题,主动说起张召的事来,从流马车一直说到用游狼令骗了韩朝阳,再到三天前的那场柳园恶斗。
聂石听完,不觉得有何精彩,反而连连摇首:“可惜了游狼令,若我是你,既然用了令牌,那自然做到底,定会让韩朝阳把张召赶出三艺经院。这等心肠恶毒的小儿,少院也不能让他呆,真等他学了点武艺,那早晚是个祸害。如果他出了三艺经院,你又何必受这碎骨之痛。”
谢青云先是点头,不过片刻,又连连摇头。
“摇头作甚,我说的不对么?”聂石不解。
“如果只论这件事,说得完全没错。”谢青云得意的笑:“不过,你可记得圣贤经中有一段高僧论因果的话?”
“”聂石不喜欢小少年老笑,皱眉,跟着又舒眉,他明白了小少年说的是什么:“不错,你倒是该多谢张召,也不对,要谢就谢你自己,什么因得什么果,什么性子就争什么命。”
若谢青云不管小粽子,便不会得罪张召。若谢青云心在狠些,直接要韩朝阳把张召赶出三艺经院,那也不会被拦在柳园。若没有柳园恶斗,谢青云更不会在问答圣贤经时,激起性子,说出那番争命的话来。没有这番话,又何以让心如死灰的兵王重新找回那股子心气。
以聂石来说,若不是谢青云这样一个天生没有元轮、读书却照样乐滋滋的小子,若不是谢青云这样一个挨了揍、痛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还在那和他对答如流,进而说出一番慷慨争命之言的小子。
但凡是换了他人,即便仍是同样的话说给他听,他也不会有丝毫感触,更找不回曾经有过的“争”的气魄。
这便是因果,只有谢青云这样的性子,才能种下这样的因,才能结下这样的果。
聂石不是个喜欢慨叹之人,说过因果,话题即转,转得有些突兀:“你可知武徒三境有什么区别,又如何划分?”
相处这些天,谢青云早就习惯了聂石说话的方式,听到这个,立刻精神一震。
他知道聂石这是要开始传武了,于是认真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力道过了百钧即为外劲武徒;过两百钧,就是内劲武徒;再到三百钧,便是先天武徒了。这里的力道说的是全力一击,而非普通的举力。”
这些都是从秦动那儿听来的,紫婴师娘虽会指点他习练气力的法子,但却不会提那武修的境界,说是讲得多了,谢青云一颗心就都飘向武道了,可又不能习武,心境便容易郁郁,连读书也要耽误。
“嗯。”聂石点头:“习武之人发力攻击,多是集力于一点,瞬间爆发,从而攻击敌人。我的法门则类似于摔跤,不需要集力于一点,多以身体的重量推、压、挤、绊,来摔倒对手。你可知三天前我击碎那石桌,有多大的力道?”
“内劲?还是先天武徒?”谢青云虽然更喜欢聂石方才的身法,可对于击碎石桌的力气,他也一直好奇来着,按聂石所说他和自己一般不能将力集中于一点,那怎么可能打出那么重的一掌。
“大约是先天,力有三百钧。”聂石自然看得懂谢青云的疑惑,点头解释:“我这一掌看似和寻常武徒全力一击没什么区别,可却是以骨力带动全身筋肉,甩出来的力道。”
“甩?”谢青云眨了眨眼,似有所悟,当下以手为鞭,啪的一下甩在了地上,直砸得他手掌生痛,才苦脸摇头,道:“这般用力的确不需要集中于一点,可也没多少力道可用,比你差得远了。”
“似模似样,却全然不对。”小少年初学,聂石却一点也不客气:“你这样甩,只是带动了胳膊,而我那一掌,却是全身的力道。”
“全身?”谢青云凝神皱眉,越发不解:“怎么可能?若说摔跤时,矮身用肩撞人,或许能够借用到全身的大部分力道,可这甩掌”
“这正是我那法门的妙处,想学的话,先滚到这儿来。”聂石神情肃穆,双手交替,做了个滚动的姿势。
“好。”小少年不明白为何要滚,可他清楚老聂的性子,绝不会故意逗他玩。既然打定主意要和老聂学武,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恰好腿脚也行走不便,这就咕噜噜的滚到了聂石的旁边,靠坐在那根铁柱上。
第二十二章 疯劲
聂石见谢青云没任何迟疑,就这么滚了过来,他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点头,便伸手在铁柱上摸来摸去。
谢青云心思机敏,一见他这个动作,就猜到又要发动机关。于是饶有兴趣仔细去看,这才发觉铁柱中端嵌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圆盘,聂石正在用手左右拨动那圆盘,这一次却没有那刺耳的咯啦声发出。
谢青云抬头四望,想瞧瞧这机关发动后,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这一望,便瞧见前方的石壁上出现了某种变化,也就只是这么一瞬间,那石壁像是忽然漏了一般,刷刷的露出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的针眼。
很快,谢青云又发现不只是前方,石室的其他三面石壁,连同室顶和地面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眨眼的功夫,整个石室变了个样子,四面八方全都是细如毛发的针眼,看得人不只是幕牛褂行┰危}的晕。
谢青云迷糊了,问道:“老聂,这是什么,要漏沙埋人么?”谢青云父亲的故事中,有些古墓寻宝的段落,其中便有墓主设下的沙漏机关,是专门用来活埋那些盗墓贼的,小少年心中好奇,当下就想起了这事。
聂石没理谢青云的话,而是将腿脚和身子缩成了一团,若大的一个人,缩得活像个球:“跟着我学。”
“这是要一起滚么?”谢青云愣神,不过还是照做,只可惜他那一条断腿没法子弯过来,只好左挪又动,想尽力也像个球。
这扭来移去的,还没成形,就听见聂石猛地一声断喝:“跟着我滚。”话音才落,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连绵不绝,前方石壁的针眼吐针如蝗般向外猛喷,也瞧不清是铁质是木质,多如牛毛的飞针就这么黑压压的一片朝着谢青云和聂石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这还真滚啊”一个念头闪过,谢青云没时间顾忌断腿,瞧见聂石已经率先滚了出去,当即跟上就滚。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无数飞针的逼迫下,滚如圆球。只不过大的那个滚得是悄然无声,小的那个则是大呼小叫。
滚了才一圈,谢青云已经懵了。
针刺之痛,尖酸难忍。
身上少说被扎了也有数十针,小少年来不及去想这些针在翻滚过程中,因为着地的重压,还会被刺得更深的事了。因为他发现一面墙到另一面墙,包括石室的天顶,都开始喷针了,好像不要钱似的疯狂的向他喷起了飞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地跟着前面那个大人球,不停的滚。
唯一庆幸的是,地面的那些针眼似乎并不会喷出飞针,一直没什么动静。
“老聂,这还要多久。”从第十一根铁柱滚到了第一根铁柱,又从第一根铁柱滚回来,谢青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只可惜聂石根本不理他,而那飞针还是依旧不停的吐着。
“拼了。”谢青云恼了、狂了、疯了,骨血中天生的疯劲!
他从来就知道习武可不是玩儿,没有元轮的人习武更不是儿戏,争命也绝不是嘴上说说、心中激昂一下而已。若受不得这点苦楚,那还用什么去争。
所以,万针穿身,难忍、难当。可是小少年要忍,要当,要争!
咬紧牙关,不再多发一言。滚了四五个来回,小少年的牙齿都咬出了血,身上已经是千疮百眼。尽管仍旧躲不开那些该死的飞针,可他已经冷静了许多,已然能够分心思考。
他发觉飞针的喷射的方向很特别,追着老聂和他一起,逼着他们绕着十一根铁柱来滚,整个路线像是一条扭曲的蛇行。
他还发现老聂虽然滚得轻松,可也时不时挥舞袖袍,扫开一些飞针。
而最有趣的是,这些个没有刺到他身上,直接落地的飞针似乎都被地面的针眼给吸了进去。因为滚了数个来回,地上并没有堆积起哪怕一根飞针,那些个数量惊人的飞针大约是刚落下,就消失不见了,整个地面除了密密麻麻的针眼,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好消息,吸入地下的飞针多半会又重新扣入石室的机关槽中,反复发射,如此这般,若是机关不停,那针也便生生不息了。
再滚了五六个来回,小少年气力不济,滚的身法越来越慢,身上挨的针也越来越多,可他又发现了更多的门道。
原以为这么翻滚压迫,必然会令扎在身上的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