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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灯-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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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不能原谅的,也许还是我自己。    
    借着舱外走廊上的昏暗的防水灯,我看到方湄的脸上闪着泪光。方湄给我的印象,是活泼而开朗的一个女孩,我还从未想到她会流泪,这让我不禁有点紧张。我顾不上说话,赶紧侧过身子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我感到又咸又凉。我想也许是我刚才弄疼了她,就低声向她道歉,可她却摇了摇头。    
    “和你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到以后自己就没有理由再像一个小姑娘那样生活了,有点伤感而已。”她叹了口气,轻声说。    
    “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理由很奇怪。    
    “我是我自己的了,你看,我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我妈也就不能管我了。”    
    “你要告诉你母亲?”这次,我更感到吃惊了,而且,不仅是吃惊,甚至是有些担心了。    
    “看你急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怕我妈来找你拼命?老实说。”看到我的样子,她居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在灯光下,她那像珍珠一样漂亮的牙齿一下露了出来。    
    “做人要诚实,到时候你可要证明,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你可千万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也忙故作轻松,开起了玩笑。    
    “你放心,她不会知道的,我只是觉得自己过了这一关,就真的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也就可以自己做主了。没必要事事都要听我妈的。比如,我就可以不再让她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这个,我可以保证,我一定做你男朋友的超级替补,随叫随到。”这次,我是真的轻松了起来。    
    我准备随缘,因为,不管生活在哪一个世界,我首先都得面对眼前的现实才对。    
    从下关码头上岸后,我们乘公交车沿着中山北路到了鼓楼。一路上,粗大的法国梧桐浓密的枝叶像撑了一个长长的阳棚一样,把马路上的阳光挡到了头顶之外,车上的乘客和路边的行人也都还像过去似的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让人把从武汉带来的那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心情也像从树缝里漏出来的阳光一样明亮起来。    
    我先把方湄送到家门前,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南大。和我在回来时一路上看到的一样,校园里的法国梧桐树也还是像以往一样遮天蔽日,面积不大的校院里也依然是来人来人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我所经历的,还有听到的一切仿佛并不存在。有一刹那,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回到了另外一个南大,一个虚假的,不真实的南大,因为,眼前这幅图景并不符合我此前对南大的想像。而且,我并未因自己的想像和现实不一样,就认同我所看到的现实。    
    我打开宿舍的门,里面乱七八糟,门后的书架也倒了,地上到处扔的都是书,还有凉席,一个椅子也倒在地上,有个开水瓶的胆也坏了,一拿起来,就哗啦哗啦响,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亮晶晶的,只晃人眼。也不知道是谁弄的。我放下行李,把房间整理了一下,然后光着背坐在高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点了一支烟,把腿翘到了桌子上,边抽边考虑下一步我该何去何从。    
    可能是太累了,我还没怎么想,就打起了盹。要不是宿舍管理员赵师傅来敲门,我真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他让我在一张名单上登了个记。我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学校要这样做,他也只能照办。    
    我谢了谢赵师傅。然后又点上一支烟胡思乱想了一会,但直到把一包烟抽完,我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个人静静地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当时的情况我都历历在目,但却想不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又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感到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强有力的推动和控制着这一切,但这只手却并不自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惟有身陷其间的我们来来往往,不知所云,也不知所踪,我想起了高更的那幅散发着神秘气息的,令人不安的油画的标题: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代的人到了这种时候,或者到了这个年龄,都会问这个问题,但我可以肯定,只有这个年龄的人才会对此感到如此困惑和迷惘,也许对其他的人来说,比如,大胡子,还有我的父母,它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很快就会痊愈,而对那些比我们小得多的孩子,它最多只是一篇作文的题目。    
    我知道,同样的事情,亲身经历过的人,感触是不一样的,更不会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那么简单,它很有可能变成肺结核,即使恢复,也会在肺里留下看不见的阴影。当我们不得不用力呼吸时,它就会显现出来,成为我们心里,或者脑海里的阴影。也许它同样看不见,甚至感觉不到,可它比看得见的东西更可怕,更不让人觉得危险,而我们的悲剧是,这一切已经不可挽回。它已经发生,必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张倒下,直至砸到最后一张牌身上,而这最后一张牌,很有可能是我们最珍惜的那一张牌,也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用心砌好的第一张牌。    
    而这张牌,是玻璃做的,像心一样,容易破碎。    
    我原以为大胡子见到我会很激动,谁知他就像昨天刚见过我一样,打了个招呼后,就继续在柜台里忙碌了起来。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摇了摇头,让我等一会,先让他把这些架上的磁带收起来再说。我看他正在把架上的一些磁带收到一个纸箱里,问他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向我晃了晃麦当娜的磁带,告诉我工商局有个朋友刚来关照过他,说是马上可能又要扫黄,要清除资产阶级自由化带来的污染,像麦当娜这种天天喊着自己像个处女的人的磁带自然得藏起来了。说完,他自己也笑起来了。    
    “听听,宛若处女,多好,不像我们,我们还真把自己当成处女了,什么狗屁东西,还不如人家麦当娜诚实,别人最多说自己只是像而已,而我们干脆说自己就是。”    
    大胡子拿着磁带盒在柜台的边上的划了一下,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马上,麦当娜那性感的声音就在小店里响了起来。    
    尽管麦当娜在这首歌里所表达的意思与大胡子所说的完全是两回事,但我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也许,”我边听麦当娜唱边说,“真正的问题,不是我们觉得自己是不是处女,而是有人怕我们像麦当娜歌里唱的一样,找到新的爱人后,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个处女,一高兴,把他们扔到一边。”

    “精辟,要是高前听了你的这番高论,肯定会说精辟的。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大胡子打开一个纸箱,里面都是一些古典戏曲和革命样板戏的磁带,“来,帮我把这些带子都摆到架子上去。”    
    “昨天一回来就听说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磁带,开始一盒一盒地往架上摆。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看着大胡子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我换了个话题。    
    “这些带子都是我刚开始做时进的,只是没摆到柜台上。”大胡子看了看我说,“那时还不懂行,完全是瞎买,因为没什么人要,我几次都想把它扔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派上用场。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看我都忘了问你,到凤凰去见到桃叶没有?”    
    “没见到。”    
    “怎么,是不是没找到她?”    
    “不,找到她了,”我迟疑了一下说,“不过,突然不想见了。”    
    大胡子转身看了我一眼。他似乎有些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桃叶回凤凰是为了和过去她喜欢的一个人结婚。”我只好加了一句。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回过头,继续往架上摆他的磁带。    
    “你没事吧?”    
    “还好,”在麦当娜那像刀子一样的,似乎可以划破一切事物的尖锐的歌声中,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你看,我不还是老样子,一根眉毛和头发也没少。”    
    “那就好,”大胡子转过身,又上下打量打量了我,“我说句老实话,你不要生气,我觉得,你该为桃叶高兴才对。”    
    “我也这么想。”我对大胡子点点头,“我正在努力这么做。”    
    晚上,我们一起到黑猫吃饭,因为出发前有个人突然来找大胡子谈点事情,我们耽搁了点时间,大胡子和我都还以为可能找不到座位了。可让人奇怪的是,平常一到这个时候就挤满了人的黑猫饭店,却冷冷清清,不仅屋子外的三张桌子是空的,就是里面也没什么人。    
    我们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菜,大胡子又要了两大杯啤酒,想和我好好地喝一下。可吃着吃着,就没了劲。过去要三番五次招呼才肯过来换一下杯盘碗盏的服务员今天表现得特别殷勤,几个人在一旁不停地嘘寒问暖不说,甚至恨不得把菜直接喂到我们嘴里。对她们的这种转变,大胡子开始还能应付裕如,可过了一会后,我就看到他逐渐面露难色,说话和吃东西的动作都也都没那么自然了。    
    实际上,我也好不了多少,本来,我之所以要和大胡子来黑猫,就是为了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同大胡子随便喝点什么,聊点什么,让自己放松一下的。可现在不仅不能休息和放松,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撑着让人无微不至地对自己进行服务,痛苦可想而知。    
    不知怎么搞的,这两天回到南京后,我突然觉得很疲倦,既不想再去主动想什么,也不想再主动去做什么了,甚至,连方湄也不想再见。可我又不愿意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因为那样子,我只会想得更多,而且,孤独得更厉害。我害怕孤独。我想找个热热闹闹的地方,把这些东西都忘掉,不仅包括孤独,就连我自己也忘掉。我感到自己似乎从来没这么累过,也许,这是由于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做我自己做的太长了。    
    我忽然发现,我原来并不情愿做我自己。我想把自己融化在一种和乐和欢快的气氛之中,要有很多人,什么人都行,但有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很多,他们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喝酒,聊天,还要声音很大,很吵,录音机里放着我听不太清楚的音乐,最好是我听不太懂的外文歌曲,我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就一个人,看着服务员在摆得满满的桌子间来回穿梭,不时和顾客打一下情骂一下俏,并发出嬉笑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我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这种东西。如果在平时,我的这个要求也许不算什么,可在今天,它却变成了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它不允许你回避,它逼着你走上前去,去做你自己,去成为自己。    
    在吃完这一顿有史以来我记忆中最长的也是最难吃的一顿饭之后,我几乎是像逃命一样和大胡子离开了黑猫。而且,我们一出门就分了手,甚至,我们两个彼此都忘了说再见,我们好像都害怕再看见对方,哪怕是一眼也都觉得难为情。我想,大胡子也许和我一样,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气氛中,看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做自己,或者,自己也想变成别人,至少,也要和大家一样,或者,再至少,最低限度也要在这种地方,这段时间里,变得和大家一样。我们总要把自己这件衣服脱下来,休息片刻。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说过,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不知道,如果高前听到我这么说,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也像过去一样说一声,精辟。    
    可有时候,世界就连这么短暂的一个时间也不给我们。

第二部分 寻无所爱之旅别亦难

    “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先对我说一下?”    
    当我告诉方湄,我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的时候,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也是昨天路过火车票预售厅时,临时决定的。”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说。“现在你可千万不要挽留我,你不知道,每次我在家里住不了几天就想回来,可真要离开了,却又很想回去。就像现在一样,虽然马上要走,可心里也很矛盾,你一劝我,我要是一动感情,留下来了。那我可就回不成家了。”    
    “放心,我不会劝你的,你走好了。要是你真想留下来,是不会这么嗦的。”方湄看了看我说。    
    我忍不住笑了,方湄的确说中了我的心思,如果我真的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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