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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动物不管是什么,它们必定高过了马腹,而且必定生性狡诈隐忍。
瀛台合急急喊道:“吹收兵号,后军变前军,喝令大伙快退回黑草丘上。”
前头的叶护贺拔原也早发现情势不对,闻得警号,立即喝令前队越过路边的深草,斜着折返向左后方的黑草丘上奔去。三百人骑队的一字长蛇卷缩成一个疏散的佝形阵,他们不顾马力已疲,抽打坐下的马儿,快跑了起来。
散在前面的斥候听到了号声,他们惊慌地向两侧张望,也打马向回跑来,却有两名侧出在小河北岸的轻骑,猛然间被什么重物拖倒在地,消失在高高的草里,只传出了两声嘎然止住的惨叫声。
骑队离了路,在高草里奔得吃力,速度慢了下来,队形更见散乱。贺拔原挺着长枪断后,猛地里听到了两边草丛里都有弥漫的沙沙声。那草里的野兽,不论是什么东西,竟分两路包抄了过来,速度惊人,快过了疾奔中的骏马。
三十多里外的龙牙河畔,瀛台彼跨在马上向着落日而望。他一身青衣青甲,穿戴得齐齐整整,虽然瘦削,下巴突兀,但神色镇定,看上去已然是统兵多年的少年将军。他的坐骑是一匹上好的小黑马,配着他的青甲,精神得紧。只是这会儿,他骑在马上的姿态有几分犹犹豫豫,显得心神不定,似乎什么重大决定拿不下,这种神态写在十岁小孩的脸上,颇有几分有趣。
他已依约到达了宿营地,却不见其他队伍的踪迹。北边被夕阳染得一片金红的雪原上,冒出了一片黑点,乱哄哄地奔了过来。瀛台彼身畔的国剀之虽然老了,目光却很锐利,他看着旗号说:“那是五王子的队伍,他们碰到什么事了罢。”
瀛台彼拍马迎了上去,见到奔过来当先一匹马上正是老将军长孙宏,怀里抱着他五弟瀛台乐,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长孙宏骑在马上吐了口痰,痰迹在夕阳里画出了一道弧线。他年纪老迈,倒依旧是粗门大嗓的:“娘的,碰上狼群了。倒了两匹马,折损了十几个人,没大损伤。”
瀛台彼看到他的肩甲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挂在鞍钩上的长矛断了枪头,却是一副若无其事情的模样。五王子瀛台乐缩在长孙宏的马鞍上,脸色惨白惨白的,见了他四哥,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来。长孙宏大声说道:“五王子没事,就是吓着了。那群狼数量多得惊人,向着西一路奔了过去,毫不恋战,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招过去似的。”
国剀之嘿了一声,脸色登时就变了:“长孙大人,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长孙宏一瞪眼睛,喝道:“放屁,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我还不知道吗?老子跟你打赌,这些兽群,就是被人驱赶的啊。”
国剀之冷冷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那颜长孙宏嘿嘿冷笑:“我知道你这个老东西就喜欢和我抬杠。你自己看看,”他一旋身,将马背后驮着的一大坨毛发浓密骚臭异常的动物扔在了地上,“这就是证据。”
他们目瞪口呆地瞪着地上那只邪恶的猛兽,兽背之上居然有个黑色的铭印,瀛台彼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拉马后退了两步。
国剀之花白的眉头抖动了起来:“铁狼王居然没有死,他再度现身,必定有……”
“不错。”长孙宏如雷般喝道,“瀛棘王必定有难,我们该立即拔营,前往救援。”
却说我三哥瀛台合带着贺拔部的一旗人马,堪堪奔上山脚,瀛台合大声喝令,当先跑上坡地的半个百人队,一齐勒住马步,跳下马来,转身排成一个中间留出缺口的偃月形,队形虽然还有些散乱,却足以拱卫两翼。剩下的人马流水一样从那个缺口中冲过,向山上奔去。此时,那些摇动的草尖越来越猛烈,离他们已经近如咫尺。即便在如雷般的马蹄声中,他们也能听到草叶深处传来的呼哧呼哧喘气声——他们看不到任何影子,听不到任何脚爪落在地上的声响,那些散发阵阵骚臭的猛兽,飞快地穿梭在黑暗的草叶阴影下,好像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噩梦。
五十张弓绷得紧紧的,五十枚闪闪发光的锋利箭矢朝着外面,五十名箭手中有老有少,他们的脸都如铁石一样毫无表情,一眼也不朝自己的后面看。在他们两侧,成片的黑草起伏就仿佛两道涌动的潮水,速度快得惊人,没等贺拔部里剩下的人马冲上山顶,两道潮水已经在他们的前路上汇合,截断了他们奔上山顶的路。摇动的草尖聚集成了密实的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一个圆圈,随后向外扩散开来,形成一圈越来越大的涟漪。此时三百人的骑队阵型尚未排好,两侧的草浪同时向中心压迫过来,显然那些猛兽的攻击迫在眉睫。
混乱中瀛台合高喝了一声“放箭!”长刀出鞘,绕阵兜了半圈,想要冲上制高处去收整队形。半个蓄势待发的百人队一声呼喝,齐齐拉弓放箭。箭雨悄无声息没入两侧高高的黑草丛中,毫无反应,仿佛数十支铁箭被起伏的黑色波涛给吞吃了。不等瀛台合再喝令,那五十名箭手迅速地抽箭再射,将铁箭连续不断地射了出去,密集的箭雨下,涌动的黑潮终于一滞,余下的数百人马得到喘息时机,和着先前的五十人,迅速围成紧紧的一个圆,马头和长枪向外,前排的人迅速跳下马来,张弓搭箭,做势要射。瀛台合堪堪奔到圆阵对着山头的最高处,听到阵中的贺拔离喝道:“快意侯回阵来!”
瀛台合扭头看时,猛地里闻到一股腥臭,右边的黑草丛中突然蹿跳出一条大如牛犊的黑影。我三哥瀛台合看不清楚它的模样,却能感受到那匹狼喷吐出来的气息就像他所经历过的最冷夜晚一般冰冷彻骨。
瀛台合百忙之中左手一勒马缰,他座下的菊花青是当年澜马部进贡的骏马,由瀛棘王转赐给他,神骏非凡,此刻在急奔之中嘎然止步。瀛台合在马背上听到了喀嚓一声坚齿咬空相撞的声音,还不及横过长刀,就看见那匹狼猛地直立起来,跃在了半空中。它高高地窜出草丛,前爪上的十支利趾形同短剑,寒光直刺入他的眼睛。
在那一刹那,我三哥瀛台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极其缓慢,宛如在梦境中一样。他能看见所有的草叶都在面前摇曳,密匝匝的地,然后篷的地一声散落成数千茎断叶,飘洒在空气里。那匹狼就在这断落的草叶中腾空而起,后腿收缩在腹部,巨大的黑尾在空中盘曲摇摆,血盆大口里的根根利齿像刀刃一样锋利。
我三哥瀛台合拧腰抬肩,挥刀向巨狼的头上斩击而下,心里却明白不管他这一刀中是不中,那匹巨狼的这一扑都势必将他连人带马压翻在地上。就在那一刀如雪的映光下,他突然在黑狼肩膀的皮毛上看到一个烙印,登时令瀛台合的两只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再也闭不上了。那个图形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瀛棘部的王家徽记金冠豸啊!
少年叶护贺拔原大喝一声,纵马而出,铁头长矛带起一股风声,直搠入巨狼的口中。那只巨狼在空中微一摆头,咔哒一声轻响,竟然将长矛咬断。它落在地上,喉中发出一阵如同闷雷般的咆哮,脚掌只轻轻一沾地就又弹了起来,它那两只闪着黄光的恶毒眼睛,紧紧盯牢的目标依然是瀛台合。
菊花青喷着响鼻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钉了铁马掌的沉重马蹄向狼头上踢去,老那颜贺拔离也喝了一声,瞄了半天的一枚长箭从他的弓上离弦飞出。他虽然拉不了硬弓了,但此时距离极近,那支箭上含的劲道凶猛,眼看就要贯入那匹黑狼的腹中。巨狼仿佛有灵性般在空中猛一拧腰,那支箭顺着它那水一样柔顺的皮毛飞快地滑过,它落回地上,轻易地闪过烈马的蹄子,再次露齿咆哮了一声,低头窜入草中,失了踪迹。这么缓了一缓,阵中数十骑已经扑出,将瀛台合裹在里面退回本阵。
周围数十里地内突然没了声息,草丛里不再有那些狼的骚动和碰触草的沙沙声响,只有风吹在百顷黑草上传出的猎猎声响。
这暂时的宁静让人心里发毛。此刻瀛棘部的猎手们已经竖起密集的人墙,前面一排弓箭手将弓扯得满满的,惊惧地扫视四野里高及人腰的黑草。这些草刚刚还是令人宽心舒慰的景象,如今却成了敌人。他们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大物在草下窜来窜去,只在左右。在风声和马的喘息声里,有一种急躁的不耐烦的咕噜声。他们拉着弓,捏紧刀柄,紧张地呼吸着,等待它们紧绷嘴角,等待那些锋利的白牙在黑暗的深处显露出来。
“稳住,稳住,稳住。” 我三哥瀛台合惊魂稍定,虽然脸色煞白,还是举着长刀和着贺拔离祖孙大声呼喝。他知道此刻双方士气都有挫动,无论哪边能先稳住阵脚,敲定生死都只在一呼吸间。
那匹巨狼势在必得的一击没能得手,只是它一见失了良机,当即卷身而去,也没让瀛棘部的人占了便宜,这匹畜生当真有高去高来的刺客风范。贺拔离百忙中问孙子道:“看到这头狼的耳朵了吗?”
贺拔原利索地回答说:“白色的,左边耳朵。”
贺拔离嘿嘿一笑,自语道:“左骖在此,铁狼王也不远了罢。”
草丛深处,那些不耐烦的咕噜声逐渐地响了起来,这响动,弥漫了空中,就如同一张弓的弓弦越绷越紧,连战阵中最没有经历的小孩也知道它们就要发动攻击了。贺拔离端坐在他那匹大白马上,老态一扫而光,两只眸子精光畅畅地盯着舞动的草尖。
所有的人同时听到河对岸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在那一瞬间里,狼群的攻击发动了,也就在那一瞬间里,在狼群刚刚飙出高高的草丛又尚未将攻击的势头完全展开,在狼群绷紧的大腿肌肉刚刚放松而又没来及将满是利齿的长吻张开的时候……贺拔离猛喝了一声:“放!”
密集的箭雨如泼水一般射了出去,那些头一拨冲出草丛的狼每只都受到了两三支箭的招呼,它们翻滚,跳蹿,伏地,躲闪,但是头一排箭落地,随后又是一排更密集的箭。黑色的血喷溅出来,泼射到空中。有些狼滚落在地上死去,它们的尸体又成了新的障碍。待到一排大狼突破箭雨的拦截冲近人墙,后排长枪倏地刺出,登时又有数十条狼哀号着翻滚在地。 弓箭手往后退了半个马身的距离,把阵前让出来给长刀手和巨狼的近身搏斗,他们挤在冒着热气的马臀边,侧头闭目,拉弓再发,箭势依然不减,截击着后继狼群的扑上。
瀛棘部靠近山顶的一翼是压力最大的一侧,惨烈之度比之人的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狼居高临下朝他们猛扑,猎手们以刀砍矛刺对抗狼群的疯狂撕咬,他们的马扬起上半身,把两只巨蹄向前猛踢,而狼们爪如短剑,牙如刺刀,轻快得仿佛一团噩梦,一旦闪进包围,便窜至半空,一口咬住骑手的胸口侧肋,猛地一甩头,将整个人向后摔入高高的黑草丛中,在那片深草中激起一阵动荡和涟漪。
贺拔原丢了没枪头的长矛,操起腰上一根短柄狼牙棒,他话语不多,却力大无比,只一挥就将只张牙舞爪蹿在半空中的大狼整个狼鼻敲开了花。另一匹有着黄褐色毛发的巨狼却悄没声息地伏着身子窜到马腹下,突然跳起来,一口咬住他胸前的铜铠胸甲,白森森的牙齿在铜片上打着滑,口水喷到他的脖子里。贺拔原提着狼牙棒的右手被掠在了外门,无法使力,只得伸左手去腰带上摸短刀,急切间却怎么也摸不到。那匹狼躬着身子,前爪扎进了他的肩膀,两只后脚死死地撑在马背上,眼看就要发力将贺拔原抛下马背,却有一箭唰地贯头而入,巨狼从嗓底发出了一声咆哮,扑通一声摔下马背。
贺拔原朝放箭救了他的瀛台合点了点头,抬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拔出刀子,左刀右棒,扑上去继续酣战。
瀛棘贺拔部人围成的阵形紧密,加之人人拼命,那些野兽终究攻不下来,只剩下一圈狼藉的狼尸堆积在阵前,但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暮色沉沉笼罩四野。他们又听到坡底河岸那一侧传来低沉的号声,音延较短,好像压抑滚动的雁鸣,隐隐然带有催促之意。随着三声号响,那些狼的攻势似乎也更加猛烈了。
暮色里,那些草尖上跃动的身影逐渐融入到越来越暗的背景里去,他们看不清那些狼的身形,却看到目力所及的黑草白雪的原野上,浮动起一片绿荧荧的光点,漫山遍野,随处都是。
瀛台合虽然胆大,此时也是心胆俱寒,他知道那些绿色的光点就是狼的眼睛,看上去,总有数千条之多,更可怕的是这些狼群背后还有人指挥,他这三百人只要箭矢用尽,就绝非是这些狼的敌手。贺拔离也看清了情形,数次带动阵形,想向坡顶上缓缓移动,却每次都被狼群不要命的扑咬压了下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