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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足以把一块顽石磨成一柄可怕的杀猪刀。
当时徽宗即位,天下承平已久,妖氛渐盛、人心不宁。尘世需要净化、魔障急待清除。
东京大相国寺的全国第十三届代表法会上,万僧云集,如林的经幡飘摇不定,就像难以割舍的俗心。
今日坐坛说法的是一代魔僧春风佛。
天色阴沉,万僧围坛而坐,登高望去只见密密麻麻无数光头,犹如一片千年骷髅场。
春风佛独坐骷髅场中央的一丈高坛之上。
好个得道的胖和尚!胖得那般庄严、圆满、慈祥、可亲!
这是个关在冰柜里都能让鲜花盛开的人。
虽然没有人不在心里敬畏偶像,但当偶像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每个人都会尽力显出不以为然。
虽然大家都一样,但至少要让自己觉得自己和大家不一样——这叫做个性。
能被大相国寺邀请的僧人,哪一个不是有个性的?所以,坐在坛下的这些僧人都显得很自然随意,有个性的人是不会在任何地方压抑自己的个性的。
他们都把身边的其他僧人看作是从乡下来的故旧,随意地扯着一些很亲切的话题,比如说物价、住房贷款、医疗保险、失业、今年的天气、张家的麻子姑娘、李家那只三条腿的可怜的老狗、西瓜的新吃法、一种治关节炎的土方…
但春风佛毕竟是春风佛。
这十多年来,从大昭寺到白马寺、从普沱山到五台山,什么个性他没见识过?
记得3年前,他在四川宝光寺论法时,有个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裤子朝他撒了泡尿,淋得他满头满身都是尿。他先微笑着把最后一段妙义讲完,然后缓步走到那个僧人面前,轻轻说了一句话,半个月后,那个僧人到大内做了一名扫厕太监。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佛学界,要知道那个僧人当时名列“四小天王”之一,以“前卫到底”著称,他的佛学前途无论怎么假设都不过分!
春风和尚的那句耳语位列当年疑案排行榜第三名,因为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它。
为此有很多人不惜舍身自宫,潜入皇宫去追查谜底,却没有一个成功者。
很多年后,有个宫女在御厕的砖缝中发现了一本名为《从和尚到太监》的回忆录,她一边排泄,一边匆匆浏览了一遍,只记得其中有一句很深刻的话:“人生有许多秘密,你到死都无法揭开。比如说37年前春风佛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比如说第二天我的生殖器神秘失踪、再比如说十几天后我莫名其妙来到皇宫…哎…人生如梦如幻亦如电,空也罢、色也罢,到头来不过都是无聊的谜,解不解得开有何不同?”
宫女在如厕前一直在担心自己会拉肚子,结果真的拉了,但并没有觉得拉肚子有什么不好,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因此她被这页深刻的草纸深深打动,欣然选中它,来给这场无聊的拉肚子一个干干净净的了断。走出厕所,宫女不由自主吟了一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于是春风和尚的那句耳语稳稳占据了疑案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听到它。
春风佛徐徐开口宣讲:
宇宙无边,无清净无不清净
世界广大,亦浑浊亦不浑浊
心即佛,心即魔
魔在佛不现,魔去佛自在
以何去魔?以何现佛?
魔不自去无以去,佛不自现无以现
故以魔去魔,以佛现佛
杀人者必自戕,是谓以魔去魔
救生者实自救,是谓以佛现佛
然则救之又救,必至无可救,无可救则魔生
杀之又杀,必至无可杀,无可杀则佛现
是故救生不若杀生
是故求佛不若求魔…
啊!!!?
下面顿时喧腾起来。
鲁智深 第八章
也许真的像那位做了太监的和尚所说:不论结局如何,人生都很无聊。
唯一的区别可能仅在于:有的无聊很生动,比如说从和尚转变到太监;有的无聊则真的很无聊,比如说一辈子做和尚或一辈子做太监。
当春风佛讲到“救生不若杀生,求佛不若求魔”时,坛下的所有僧人同时遇到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向前一步,无聊将会变得很生动;留在原地,无聊则只能继续无聊下去。
但正如老乌鸦所说:出门在外,求的就是个平安。人生如逆旅,谁不是这世界的过客?
无聊无疑是平安最称职的保姆,生动则是掉在马路中间的一枚金币。
和尚变太监的故事在场的僧人们没有人不记得,他们的确人人义愤填膺,但都不会傻到用自己无聊的现在换取那惊人的将来。
所以他们虽然恨着、怒着、骂着,却都把音量有效地控制在一鸣惊人之内。(这也同样合乎个性法则,抢眼只是招摇,有节制地坚持才是个性。)
春风佛泰然自若,就像坐在天地最初的春风里。
双眼微闭,继续宣讲。
那声音也像唤醒大地的春风。
个性的境界与耳膜的厚度成正比。
除了叫床声外,坛下的得道高僧们的耳膜基本上都是装甲车外壳的合格材料。
这些大庙的栋梁们,怎么可能还像小草那么傻,给你春风你就梦想绿遍天涯?
当然,每个鸡窝都会有一只仰望长空的痴情鸡。
当坛下的众僧专心致志地讨论青虫和米粒哪个营养价值更高的时候,有一只一直在暗自苦练翅艺的壮年公鸡站了起来,他厉声问道:“请问春风佛,既然救生不若杀生、求佛不若求魔,就让贫僧先杀了你,如何?”
世界上没有一只鸡不渴望振翅长空,所以坛下众僧的光头就像大旋涡里的一万个葫芦,逆时针齐刷刷转向那个勇敢的和尚。
众人皆坐,只有他傲然挺立,自从董存瑞牺牲后,人们再也难得见到如此凛然的气度了。(坛下众僧就更惊异了,他们连董存瑞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世界上也几乎没有哪只鸡不知道“飞鸡”是个侮辱鸡格的称谓,所以坛下众僧的眼中充满了热情的期待,虽然跌落尘埃是“飞鸡”们的固定结局,但跌得到底有多重则永远是只有地球才知道的谜。
春风佛面露喜色,拍掌喝彩道:“可喜可贺,魔心已生,离佛不远。”
勇敢和尚一楞:“如此说来,春风佛甘愿成就贫僧成佛之愿?”
(注:这个人物出现得太突然,消失得又太迅速,来不及考察籍贯姓氏生辰星座最喜欢的颜色最爱吃的食物,故而偷懒,就称其为勇敢和尚,应该没人反对吧!)
春风佛微微一笑:“当然,渡人成佛,功德不小,贫僧何乐不为?”
勇敢和尚沉下脸道:“如此说来,贫僧就不客气了。”言罢就要举步上坛。
“且慢。”春风佛又一笑。
“怎么?”勇敢和尚大喜。
“贫僧尚有一言未尽。”
“请讲。”
“杀了贫僧之后,长老更欲杀谁?”
“?…贫僧非魔,杀一既可,何来杀二?”
“善哉!”春风佛面色陡变:“长老欲杀贫僧,已近杀孽,非魔而何?”
“但…贫僧…贫僧尚未杀春风佛,何况…‘救生不若杀生’乃春风佛所言,又何来罪孽之说?”
“一切皆幻,唯念所在。长老虽未杀贫僧,但杀机已起,心魔已生,杀一而不敢杀二,魔存心中,永难见佛!”
“依春风佛所言,贫僧当大开杀戒?”勇敢和尚满头汗珠。
“正是。”
“何时可止?”
“至无可杀。”
“何为无可杀?”
“天上地下,唯我独存。”
“此时既可成佛?”
“否。”
“何时成佛?”
“魔在佛不现。”
“魔何在?”
“长老胸中二两肉内。”
“何以去之?”
“自杀。”
春风佛双目微合,面含悲悯。
勇敢和尚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坛下众僧屏息观望。
天地一派肃杀。
良久,春风佛缓缓言道:“此魔已成,不杀何待?”
哐啷啷!一阵铁练抖动。
“哇——呀——呀——”一个少年的嘶吼声。
鲁智深 第九章
春风佛的身后一直立着一个少年,一个著名的少年。
从10年前的中秋开始,人们就看到他就和春风佛形影不离。如果没有春风佛,他也许不会如此著名,但绝对是一个刺眼的少年。
16岁的年纪,却生得一副36岁壮汉的身形,圆头圆眼,头顶寸许长的怒发如同乱箭,唇上腮边虽然只是黑草初萌,却已经能完全想见日后的凶莽。单是那对永远充血外突的大眼珠,就足以让人摔下马来。
春风佛之所以又称魔僧,正是因为这少年。人们都说这少年是个魔鬼少年。
当春风佛缓缓言道:“此魔已成,不杀何待?”
话音未落,这少年早已大喝一声,腾身跳下丈许的高坛。那“哐啷啷”的声音来自栓在他手足上的铁练,铁练有手腕粗细。
少年跳下的时候,有个僧人正在和旁边的人切磋孵蛋的经验,少年的大脚正好踩落在他头上,僧人几乎被踩扁,他是个很节约的僧人,剧痛之下仍不忘刚刚入港的话题,大叫道:“小心!我的鸡蛋!”
少年又喝一声,接连踩着其他僧人的头向勇敢和尚腾空扑去。
司马迁曾说过“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但本人认为这个说法应该修正为:人在突发的剧痛中,会不由自主呼喊自己最感亲近的人或事物。刚才那个孵蛋的僧人即为明证,接下来几声呼喊更是有力补充:“二狗子的表姐!”
“回锅肉!”
“5钱7分银子!”
“在前堂扫地!”
“张大户家地窖左手边第三排靠墙的那坛老酒!”
“没有洞的袜子!”
在袜子声中,少年冲到勇敢和尚面前,勇敢和尚茫茫然望着少年。
哐啷啷!少年双手戟张,直插进勇敢和尚左胸!
热辣辣的血狂喷出来!
少年手指一屈,手掌回撤,一颗心完完整整掏了出来!
那心还在扑扑跳动。
这时,勇敢和尚才惨叫一声、仰天栽倒。
随着目光由惊恐回到茫然,他的呼吸才慢慢停止。
众僧清一色,皆大张着嘴,无暇再去考虑自己的个性问题。
不知道时间这出大戏的导演是谁,在这几秒,他用了一个定格的镜头,虽然未见得如何高明,但也充分烘托出了应有的气氛。
不过,再周全的导演也难免出现细节上的漏洞。
在这个静止的大全景中,角落上有个僧人忽然大笑起来。
这笑不是嘲笑、喝彩,更不是什么深含意味的各种笑。很简单,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捧腹大笑。
这个僧人明显不是一个好的群众演员,因为他的这笑声和剧情完全无关,摆明了是在浪费胶片,而且在客观上羞辱了导演、主演以及所有配角。
他笑的原因是这样的:这个僧人是个业余昆虫爱好者,喜欢观察各种小虫子。进到这里坐定后,他就一直在观察地上的蚂蚁。至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是蚂蚁拉的屎,看不见也闻不到。后来,他看到一只勤劳的小红蚂蚁驮了半粒草籽急匆匆往家赶,没想到半路上猛地跳出一只大黑蚂蚁,这只大黑蚂蚁明显是个绿林大盗,它逼小红蚂蚁交出粮食,小红蚂蚁哪肯轻易就范?于是,大黑蚂蚁张开血点大嘴向小红蚂蚁咬去。
这个僧人当然具有强烈的蚁道主义精神,他急忙要伸手去打抱不平,却忽然看到大黑蚂蚁捂着嘴逃走了。咦!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小红蚂蚁有什么防身暗器?他低头贴近小红蚂蚁仔细一看,小红蚂蚁的头上卡着一样白色的小玩意,再睁大眼睛细看,结果就发生了刚才的那阵捧腹大笑。
原来,那白色的小玩意是大黑蚂蚁的假牙!
哐啷啷!
少年几步跨到蚂蚁僧的面前。
可怜的蚂蚁僧还在笑着,这种笑不到抽筋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少年用血红的圆眼盯着蚂蚁僧,盯了大约有1秒钟,之后——他将手中的那颗心塞进身边一个僧人的嘴里,然后——用双手的食指、中指钩进蚂蚁僧大张的嘴——用力一撕!
蚂蚁僧终于停住了笑。
因为他已经没有嘴可笑。
嘴的部位现在是一大片血的沼泽。
(各位看官,本人也很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但少年真的是用这种手法杀死蚂蚁僧的。多么可爱的一位僧人啊,但愿来生他能投胎做一只远离人类的蚂蚁。)
血腥并没有就此终止。
就在蚂蚁僧笑声停止的那一瞬间,口里被塞进那颗心的僧人,一把甩掉那颗热血淋淋的心,尖叫着跳起来就想逃——少年一把抓住他的后颈——拎起他,运力一甩——僧人斜斜飞向五尺外的一棵大树——头撞在巨干上——折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