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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在电脑前潜心写作,感叹地看到这份久经坎坷边沿业已卷曲的文件,悄无声息地躺在书架的蓝格棉布资料袋里,并未派上任何用场。懊悔当时不应冒险带着它穿越金三角,以致每到哨卡关口,我的心跳就一百下。
一天晚上十点,司令派传令兵到宾馆将我和青子召到全城最豪华也是惟一的保龄球馆(二太太亲戚投资开办)玩保龄球。偌大的保龄球馆只对司令和二太太及我们开放。司令要和我们比试比试,想当然两个异国都市女郎一定是保龄球高手。无奈我喜爱跳舞、游泳、打网球,惟独不好此项运动,球技可谓臭极了。青子还可以装模作样搞几下滑步,我却有两次当着司令的面,手指像卓别林那样卡在保龄球指洞里龇牙咧嘴拔不出来。每局打不到50分,青子比我稍好,也就是80分左右。司令与二太太打保龄球是土锅里的猪脚——老手,球技较高。司令和我们打了几个回合,很败兴,失望地命小兵将我们送回宾馆。我们为辜负了司令的期望羞愧难当,恨以前为什么不勤学苦练这“滚地球”的技术。我整夜做梦都在打保龄球,荒唐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梦中我竟然赢得260的高分。
司令对我们不冷不热、不即不离,忙里偷闲也和我们天南海北,但从未触及送我们到泰国的话题,让人着急。
一次我们又被卫兵请来鲍府吃午饭。饭后,看到司令在花园的大树下伏案看文件,似乎心情甚好,决定主动上前与他谈一谈送我们到泰缅边境的事。
走到花坛,王惠对面过来,见我和青子穿着短衣短裤神清气爽的模样,问我们要干什么,答去见司令。她想挡驾,大惊小怪:“呀!你们怎么敢穿短裤见司令,司令见不惯女人露胳膊露腿,说资产阶级女特务才这样,我们总部的女工作人员连短裙都不敢穿。”她小眼睛眨眨,顿了一下,大概吃不准司令会对我们怎样,机灵地换了口吻,“不过,你们是外国人,司令管不了。”
天底下的事就这样怪诞;司令是老缅共战士,为革命事业奋斗抛头颅、洒热血,在深山密林里打了二三十年的仗,见不惯“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有情可原。但他豪宅靓车,三妻四妾,侍仆成群,众多地产、商号、酒楼宾馆,辖地赌馆林立……
邦康纪事(3)
恕我直言:现在的司令,是个大“资产阶级”。
我和青子——两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既然斗胆穿着他见不惯的资产阶级的短衣短裤,贸然地去见这个有产、有权、有势的邦主,请求他的帮助。
情人啊情人(1)
2001年暮春某天,缅时下午两点。
司令府邸,春意盎然的庭院,郁郁葱葱的菠萝蜜树幼果累累,华荫如盖,遮住当午的太阳。树枝间隙泻下的阳光像金蛇狂舞,空气中似有似无青涩果实的生香,司令坐在树下石椅上,圈阅文件,印堂泛光,精神焕发,安静警觉。
我和青子勇敢地走到石桌旁。他略诧异抬起头,和蔼地招呼我们坐下。浓阴深处闪出卫兵,为我们送上了两瓶矿泉水。
“前两天你们喝的蓝带矿泉水是从中国广东拉过来,有的喝出泥巴味道,肯定是假的。现在我请你们喝佤邦自己生产的矿泉水,公明山的泉水,口感很好。”
我拿起公明山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几大口,确实甘甜可口,连声称赞:“好水!好水!好水!”
青子觉得我有些作秀,忍俊不禁,扑——哧一口将才喝进的矿泉水喷了出来,差点喷到司令的脸上,石桌上的文件也溅些水渍,我们诚惶诚恐。
司令没有动怒,掏出纸巾擦拭文件上的水,笑眯眯问青子,怎么这样高兴。
青子答:难得见司令,见到了就高兴。
“我也想见你们,但白天工作忙,只有晚上有时间,要见就晚上见,晚上才好玩,可不可以啊?”司令调侃。
青子语塞,太阳穴透出淡淡的红晕。我迅速接话:“只要司令想见我们,随时打电话,我们随叫随到。”忽闪着眼睛,“司令,很想听您讲战争时代的故事,那时你们都和谁打仗?一定很刺激!”不惯矫情的我有些别扭,其实这些史料已烂熟于心,算是心智成熟的女人,因“革命的需要”为打开司令的话匣子,装天真提些弱智问题,不禁脸烘热。
青子迅速进入状态,手托香腮,作崇拜状:“说嘛,说嘛,司令,我们最喜欢听您的故事,听说您打仗不得了!”
司令严肃起来:“你们以为打仗是好玩刺激,战争是很残酷的。佤邦的将领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眯起眼睛,“打的仗多喽!先跟老缅兵(政府军)打,又跟蒋军(台湾大陆工作组)打,最后跟张奇夫(坤沙的孟泰军)打,打得张家军投降了政府。嗨!要说这些打仗的事情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浓眉下的双眼闪耀,“我是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过来的,什么都经历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我和青子的两对眼珠子滴溜溜看着他。
他感叹:“我这个人活到现在,什么味道都尝过了,什么关都过来了,金钱关、生死关、美女关……”
“前面那两关我承认,至于美女关嘛——我持反对意见。”我想起了司令与女人们的故事,浅笑反驳。
“九死一生都过来了,怎么美女关过不了?”司令眉梢微挑,可以看出他对生命的控制从容而霸道,“你们毛主席说的,女人是糖衣炮弹,我永远不会被糖炮打中,我把糖衣吃了,又把炮弹打回去。我不是不喜欢美女,而是不受美女的控制。有多少美女我都不拒绝,我用我的方法过美女关,谁说我过不了。”
他说到女人,神情霸道张狂又充满激情,好像女人是宝贝尤物又是脚底的泥巴,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还对他顶礼膜拜。他既是一个摧毁女人专横的占有者;也是某些女人心中的黑马王子。他在女人面前,是强者,是不可违抗的,他控制她们的生存与生命,给予她们情爱,供应她们锦衣美食,甚至成为她们孩子的父亲,并尽父亲的职责。但决不允许女人自主独立地逾越权限。也就是说,女人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不用说有自己的意志权利,因为他在女人面前既是法官,又是诉讼当事人。
他称此智过美女关的方法屡试不爽。其实就是强权、男权、金钱的压制。这对于女人确实残酷。这里说到残酷,是我个人的价值标准:处在一个男性的社会中,他们认为他们的阳具力量既代表人的活力又代表人的超越力,雌性是物种的牺牲品。男性世界教导女性信任男性、依靠男性,要无私温柔地爱他们,容忍他们的不忠(单方面)。男性社会也教导女性认为自身毫无价值,她的幸福就是建立在男人幸福的基础上,直接、间接地灌输女性,她们离开了男人就是狗屎一泡,什么也不是。她们的一切荣耀和幸福都是男人给予的。如果哪个妻子敢说:我不想洗碗或我想要一个情人,就会被谴责成不合格的妻子、烂货。他们对女性的独立意识嗤之以鼻。让女性感到惶惑、焦虑、畏惧和沮丧。
法国女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说:“男性住在一个甜蜜、温馨、柔情的肉体世界,住在女性的世界,而女人却搬进生硬粗俗的男性世界,这是一个古老的矛盾。”
司令是个酋长般英勇智慧的男子汉,对同事、下属贤明达观,宽厚待人;对家人、亲人关怀备至,尽职尽责;与女人相处善解人意,铁汉柔情。他懂得满足女性的虚荣心,感情、经济利益上给予她们丰厚的回报,所以他博得了她们的依恋。被他欣赏的女人觉得自己变成了无价的财富。不少的女人心甘情愿赴汤蹈火地扑向司令。女人在他的雄性躁动中,看到了她那被动狂热的反面,同时也反映她施加于他的力量,会沉迷到自己的虚构的胜利中。其实司令才是胜利者,他是真正的赢家,正是他这样雄性的动物体,体现了生命的躁动和强有力的神勇,使女人难以抗拒,实质是更具杀伤力的残酷。所以,司令可以毫无惧色地过若干“美人关”。
情人啊情人(2)
那天下午,在青涩的菠萝蜜树的浓阴下,我畏惧地看着司令,不得不为他过美女关的创新和对女人的铁腕咋舌。他的道德观,比空洞的神话更真实,因为它扎根于金三角的生活与现实;他的生存态度、生存价值与都市文明社会价值有差异,以及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造就了他的特殊的理念。这样的男人对我来说可爱又可怕。
一个胖胖的佤邦官员(后来才知此人是佤邦对外关系部部长赵岩纳)过来递份文件给司
令。司令把我们丢到一边,低头专注地看起了文件。胖官员机敏地扫了我们一眼,即礼貌移开,显得和善有教养。
司令提笔在文件上批字,猛地抬头,目光犀利,干脆利落地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就明说,不要兜圈子!”他把批复的文件递还,胖官员拿着文件走了。
“司令,什么时候能送我们到大其力?”我鼓起勇气。
“不要去了,那边打仗,危险得很。”不容置否。
“不!我们要去,求您了。”一阵希望即将破灭的恐惧袭来,我几乎要哭了。
“那边是政府军的地盘,你们两个语言不通,模样不像我们佤邦的人,我用什么身份掩护你们?”
“我们持护照,领事馆的合法签证,只要您派人送一下就行。”青子说。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你们自己清楚,持护照只能从航空港进入,你们要去的地方护照不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才找我。何况,你们又是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他的目光投到我和青子穿着时髦短衣短裤露胳膊露腿的身体,忧心忡忡地说,“那个地方太复杂了,会被抓了丢地牢,甚至——会被强奸、杀害,尸骨都找不到。”司令神色凝重。
“正因如此,我们才寻求您的庇护,众所周知,佤邦现在是金三角的老大,您是佤邦的老大,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我有点死乞白赖,坚定信心需要顶住。
“想得太简单了,我要送你们走,就要保证你们的安全,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出了问题,中国政府找我要人,我怎么办?”司令俯身收拾桌上的文件。
“我们不是政府派来的人,是自己来的,我们不会要您负责,我和晓曙可以写个书面保证,签字、画押交给您(老办法又来了)。”青子柔声的保证幼稚中透着刚硬。
“好!我们现在就写,要不要押个血手印?”我激动了,想到只要有希望,咬破手指在所不惜。
有个女人顶着炽热的阳光向这边走来,司令在意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近。
“我不要写什么血书,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外国人。先到街上的理发室将黄头发染黑,买两套佤族的服装穿上,给我面试合格,找机会送你们走。”
司令抗不住我们死磨硬缠,或想结束谈话,或被我们的决心感动,口气松动了。
“好!我们立即就去买衣服,您可不要逗我们玩。”
我明智结束了这个话题,虽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还有希望,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按照司令说的办,染黑头发、买佤族服装,昼时再来找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好、好,你们去做吧,做好了再说。”司令准备离开。
那个女人走到了面前,三十多岁,衣着朴素,相貌平平。司令向我们介绍:“这位李小姐是你们中国人,现在负责佤邦总部的财务微机管理工作,你们聊吧。”他拾掇起石桌的材料夹到腋下,转身欲走。
“老倌,等下,我找你说点事。”李小姐沙沙好听的声音叫住了司令,走近司令,炽烈的目光,亲昵地为司令平整衬衣领子。
我心中疑问,这个女人和司令是什么关系?
女人附司令耳边低语。司令略尴尬地侧目张望我和青子,从衣兜掏出了大沓人民币(大约两三万元)递给女人。她接过钱,有如接过一本厚厚的书,数也不数地夹在手,转身对呆站的我们解释:“我要回国了,老倌要我买办公电脑用的软件。”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傻呼呼地张着嘴笑。直至司令夹着文件,走出花园,才回过神。
女人向我们伸出了手,无名指戴着蛋白石大戒指,圆润的手腕有一串翠绿的鲜嫩欲滴的翡翠手链。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浸浸的软而有力。
认真打量女人:她不化妆,肤色苍黄,颧骨很高,眼角下垂,棕色大嘴,右嘴角小小的笑涡,细看有几分野性美,有点像意大利影星索菲亚·罗兰的影子。她在鲍府后花园出现,言谈举止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