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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恣纵恶桓帝即位前,梁冀贪赃枉法,作恶多端,已被比为“豺狼”,视为“跋扈”,许多人加以声讨了。桓帝即位后,不仅未能出台禁恶的办法,反而晋爵加赏,这无疑助长了他的作恶之风。建和二年(148)三月,桓帝随同皇太后到大将军府上看望他的舅公(又是大舅哥),仪仗威严,浩浩荡荡。这些无疑又给梁冀集团放纵私欲、恣行秽恶,打了一支强心剂,使之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巧取豪夺,无恶不作。梁冀与妻子孙寿在街对面各占一块土地,比着建造高宅大院,大兴土木,尽掠珠宝。两人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奇禽异兽飞来奔去,都是人工所为,却有自然之景。两人常常让人用辇抬着在苑圃里面游玩观赏,仿佛神仙。
汉代朱雀衔环铜杯
暴虐无道,贿赂公行。梁冀专擅朝权,暴虐日甚。四方贡献之物,都要先给梁冀,挑剩下的才送到皇帝处。朝廷百官升迁,也要先往梁冀家里拜谢,临行前梁冀会告诉官员到任地方后要照顾什么人,有不听话、不办事的官员,马上会被杀死或毒死。年仅19岁的青年才俊袁著当时在朝中任郎中,上书皇帝要求梁冀收敛威权,马上被梁冀派人追杀。袁郎中不得已装病诈死,让家里人抬棺行葬,最终仍被梁冀的家丁搜出,活活鞭打致死。
依仗着姐姐梁太后和哥哥梁冀的势力,皇后梁莹也是恣极奢靡,仪服宫殿都超过前世任何皇后。而且她妒嫉心特别强,极力限制桓帝宠幸其他嫔妃。她侍奉桓帝多年,但没有子嗣,因而特别嫉恨别的嫔妃怀孕,宫人如有妊娠迹象,必置之死地而后快。梁太后死后,梁皇后宠衰,桓帝逐渐疏远冷落她。她气恨交加,于延熹二年(159)病死。
残害忠良,罄竹难书。欲行邪恶,必然要残害忠良,清除障碍。太尉李固正道直行,在立君问题上,曾多次进谏,要立长重德。这与梁冀立幼掌政的思想格格不入,于是与太后一沟通后罢免了他。建和元年(147),清河王刘文与南郡刘鲔谋反,事败被杀,梁冀借此诬告李固和杜乔参与其中,李固当时即被下狱,门生与朝官数十人为之诉冤,才被太后赦免。李固出狱那天,京城市里皆呼万岁。梁冀听说后,非常震惊,他怕李固将来东山再起更会不利于自己,于是再一次诬告,最后李固慷慨死于狱中。杜乔亦为铮铮义士,被诬后,太后了解杜乔的忠心,未准追责。梁冀杀掉李固后,威胁杜乔说:“早识时务,或可保全妻子老小。”杜乔没有屈从,后来也被梁冀找借口杀掉。梁冀不仅加罪杀害了他们,而且将他们暴尸城中,还口出狂言:“有敢临者加其罪!”
如厕议事汉桓帝本初元年即皇帝位,第二年改元建和元年(147),太后临朝听政。和平元年(150),梁太后临死前,才下诏“归政于帝”。但实际上此后,汉代鎏金银铜竹节柄薰炉一直到延熹二年(159)梁氏集团被消灭前,朝政仍然把握在大将军梁冀手中。
前几年是梁太后,后几年是梁将军,汉桓帝很少亲自决策。朝廷上下,到处都是梁冀的亲朋故旧;宫廷内外,到处都是梁冀的亲信党羽。于是皇帝的“禁省起居”,“纤微毕知”,一切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中,甚至连他的私生活也在梁氏的监督之下无法放纵。
桓帝对梁冀一手把持朝政,连自己都无法参与的情况,心中也感到不平。延熹元年(158)五月二十九日,出现了日蚀。太史令陈授说了一句“这次日蚀之象原因在于大将军梁冀”,梁冀知道后便陷害陈授,下狱处死了他。太史令是皇帝的近臣,梁冀竟敢这样轻率地处置,这让桓帝有些愤怒,决定除掉梁冀。这是他执政以来做出的第一次重要决定。但到处都是梁冀的人,这一决定与谁商量?在哪里商量?无奈之中,桓帝走进厕所,并随口叫进来宦官唐衡。
谁能想到,除掉梁冀集团的几个骨干人选,竟是汉桓帝刘志和宦官唐衡在厕所中确定的呢?这“如厕议事”何尝不是汉桓帝在梁冀集团专权时期的一个缩影呢?
第三部分对宦官:百依百顺
汉桓帝与唐衡商定可以依靠的人是: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桓帝当即召五人入内室,共谋诛除梁冀兄弟事宜,桓帝在单超的胳膊上咬出血来彼此盟誓。
延熹二年(159)八月初十日,桓帝亲自到前殿,召集各尚书上殿,开始部署除奸之事:派尚书令尹勋持符节带领丞、郎以下官员,拿着兵器守住省阁,收取各种符节,送到宫中;派具瑗率领骑兵、虎贲、羽林、都候剑戟士共一千多人,与司隶校尉张彪,一同包围梁冀住彩绘神人纹龟形漆盾
宅;派光禄勋袁盱(xū)持符节收回梁冀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为比景都乡侯。梁冀与妻子孙寿自知罪大恶极,当日双双自杀。又收捕梁氏、孙氏所有内外宗亲下狱,无论老小尽皆处死。其他受牵连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的官员,死了几十人。亲朋故旧、宾客门生免官的300余人,以至出现了“朝廷为空”的局面。
至此,长期把持朝廷,统治长达20余年之久的梁氏集团土崩瓦解。
按常理说,桓帝这时已经28岁,完全具备独立执政的能力;而多年外戚控制朝政的压力,也应该爆发成一种独立执政的动力。所以“天下想望异政”,希望能够翻开东汉历史新的一页。但事实是,桓帝完全依靠更加腐朽的宦官势力,使“权势专归宦官”。于是朝政依旧黑暗,社会依旧混乱,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大加封赏在诛除梁冀势力的行动中,宦官是首功,因而得到重赏。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均被封为县侯,单超食邑2万户,后又封为车骑将军,其他四人各1万户,世称“五侯”。中常侍侯览呈上五千匹缣(jiān,细绢),桓帝赐以关内侯,不久又进封为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刘普、越忠等8人为乡侯。从此以后,东汉政权又从外戚手中转到宦官手中。
一任肆虐宦官五侯贪婪放纵,震动朝廷内外。延熹三年(160)单超死时,桓帝赐以东园棺木以及棺中玉器,出殡时调动五营骑士、将作大匠建造坟墓。其他四侯更加有恃无恐,骄横朝野,他们竟想建筑宅第,互相攀比华奢,其兄弟亲戚,无恶不作,行同盗匪,暴虐天下。当时有一首民谣讽刺他们的势力:
左回天,具独坐,
徐卧虎,唐两堕。
意思是左悺(ɡuàn)有回天之力,具瑗有独尊之势,徐璜有猛虎之强,唐衡有降雨之能。这首民谣把宦官势力的强大非常形象地描绘出来。
第三部分东汉“东门市”画像砖
徐璜的侄子徐宣任下邳令,非常暴虐。他曾经向汝南太守李皓的女儿求婚,遭到拒绝。于是他带领吏卒到李皓家,把他的女儿抢上车拉回来,百般戏辱后将她射杀。东海相黄浮听说后,把徐宣一家老老小小都抓了起来,一一拷问。他的属下极力劝他不要这样做,以免得罪宦官,他却说:“徐宣是个国贼,我今天就杀掉他,即使明天就判我死罪,我也可以瞑目了!”当即就定了徐宣的死罪,立即处死,并暴尸原野。于是宦官们向桓帝诉冤,桓帝不仅不明察,反而大怒,诏令治狱,黄浮被判了髡钳重刑,谪入左校做苦工。
百般回护宦官们被封赏后,更加“负势贪放”。延熹二年(159)九月,借着“灾异数见”的机会,白马令李云公开上书,认为“今官位错乱,小人谄害,财货公行,政化日损”,矛头指向宦官政治。桓帝览奏后非常震怒,让有司逮捕李云,并诏使黄门北寺狱办理此案,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调查处理,当时弘农府属官杜众感于李云以忠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桓帝更加气愤,把他们一同下狱。大鸿胪陈蕃、太常杨秉等均上疏言“其意归于忠国而已”,也被桓帝下诏“切责”,并免官遣归乡里,甚至连宦官管霸都说:“李云野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愚而刚直,不足加罪。”但桓帝却不依不饶,最终将二人处死。此后,“嬖宠益横”。
桓帝如此回护这些宦官,是有其原因的。
一是这些宦官在消除梁冀势力、夺回领导权的过程中,为自己立了大功,不能亏待了他们。
二是近臣除了外戚就是宦官,外戚既已清除,便只有宦官,依赖的思维定势和平庸的政治素质,使他只能倚重宦官。
东汉酿酒画像砖
三是宦官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享受。梁皇后在世时非常专横,再加上有梁太后和梁将军的势力,刘志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宫中嫔妃都很难接触。梁皇后死后,他又先后立邓猛、窦妙为皇后。这两个人虽然也嫉妒成性,但无奈没有了梁皇后那样的后台,桓帝也就不再以为意。所以邓皇后与郭贵人争风吃醋,桓帝干脆废掉了邓皇后,让她在暴室中忧愤而死;继立的窦皇后不满于他总是临幸其他嫔妃,桓帝干脆再也不到她那里去了。桓帝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那些贵人、嫔妃以及新选的采女身上,而宦官们投其所好,便从全国各地挑选来大量的采女供他享乐,历史记载,他的宫女竟至五六千人!
第三部分对党人:百种非难
自从东汉发生“党锢之祸”后,“党人”一词才广泛地流传开了。其实,这一词的最早使用是屈原的《离骚》,诗曰:
惟夫党人之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意思是说就是因为那些朋比为奸的小人们苟且偷安,所以楚国政治的道路才越来越黑暗危险。“党”是结党营私的意思,因而孔子说:“君子群而不党。”
汉桓帝时期,由于外戚宦官轮流执政,特别是后期宦官专权,社会动乱,政治黑暗,一些正直官僚和太学生密切配合,遥相呼应,他们臧否(zàng pǐ)人物,抨击时政,成为一个与宦官相对立的群体。这些人被以宦官为代表的人们诬称为“党人”。
政治的黑暗,官场的腐败,既阻碍了士人的仕进之路,也伤害了士人的忠正之心。于是他们面对现实,或消极隐遁,或积极抗争,从两个不同角度抒写自己的人生。
汉代金饼
隐逸避世这是逃避现实,明哲保身,也是不苟同,不愿合作。李固、杜乔被害后,其弟子郭亮、董班、杨匡一同归隐,“终身不仕”。延熹二年(159),桓帝征召安阳人魏桓,乡人劝他应召,他说:“干禄求进,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志。现在后宫数千人,能减少一人吗?马棚中有万匹马,能牵走一匹吗?皇帝身边近臣权豪众多,能去掉一个吗?”都答:“不能。”魏桓于是慨叹道:“既然如此,让我活着去,死了回来,有什么用呢!”于是隐逸不出。这反映了一部分士人的共同心理。
与世抗争官吏如李固、杜乔,学者如郭泰、贾彪,他们迎面直上,拯世救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些人在桓帝时期,虽然没有建立统一的组织,也没有明确的行动纲领,但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这就是要革除弊政;他们有着共同的追求,这就是要挽救王朝的命运。
对于前一种人,朝廷觉得很放心,有时资助他们一下,有时也拿来表彰表彰。
对于后一种人,汉桓帝采取了两种对待方式:
不理不睬。如永寿元年(155),司隶、冀州等地发生饥荒,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太学生刘陶上疏痛斥桓帝“妄假利器,委授国柄”,朱穆、李膺等人“履正清平,贞高绝俗”,“宜还本朝,挟辅王室”。但奏书上达后,并没有引起注意。延熹九年(166)太尉陈蕃上疏抨击宦官“肆行贪虐,奸媚左右”,为蒙冤的官员鸣不平,劝谏桓帝“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也没有被采纳。
不依不饶。延熹八年(165),陈蕃任太尉,李膺复职,二人均不满宦官执政。有人告发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贪残无道,张朔惧怕李膺威严,逃往洛阳,藏到哥哥家。李膺亲自带领吏卒到张让家搜查,在夹墙中搜出了张朔,投入狱中,把案子审理清楚,就把张朔杀了。张让向桓帝哭诉,桓帝立即召来李膺,责以“不先请便加诛”。李膺力争,桓帝知道张朔确实有罪,也就不便再追问了。但张让心中却增加了一分仇恨。由于李膺、陈蕃、王畅执政清廉,打击宦官的力度大,所以太学生都把他们当作榜样。当时太学之中传诵着这样的歌谣东汉朱雀羽人飞龙彩绘陶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