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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呢?从我的经历里面,同学们可以算一笔账,只要有一点简单的算术知识,
就可以得出解答。
以上是我早年碰到的困难。同学们可以想一想,在旧社会,又没有书,
又没有钱,又没有老师,甚至没有灯光,电灯黄黄的,一点儿光,看不清。
今天,在党的关怀之下,我们有这么好的环境,我请同学们对比一下,一方
面要珍惜现在的环境,另一方面要加强信心。现在很多人没有信心,能不能
赶上世界先进水平啊?四个现代化能不能搞得成功啊?等等。从我的体会
讲,我觉得有信心,赶得上。不过做个懒人可不行,要加强努力,才赶得上。
现在,再讲我生平第二“劫”。抗日战争期间,我从英国回来,当时后
方条件很差,回到昆明以后,吃不饱,饿不死。那个时候,有句话叫“教授
教授,越教越瘦”。记得有这么个故事:教授在前面走,要饭的在后面跟,
跟了一条街,前面那个教授实在没有钱,回头说:“我是教授!”那个要饭
的就跑掉了,因为连他们也知道,教授身上是没有钱的。
在那个时候,日本人封锁我们,国外的资料,甚至杂志之类都看不到。
不但封锁,而且还轰炸。在那种困境之中,许多教授不得不改行了,有的还
被迫做买卖了,他们跑仰光,去买点东西到昆明来卖。我住在昆明乡下,我
住的房子是小楼上的厢房,下面养猪、马、牛,晚上牛在柱子上擦痒,楼板
就跟着摇晃。没有电灯,就找了一个油灯使用。油灯是什么样的呢?就是一
个香烟筒,放个油盏,那儿没有灯草,就摘一点棉花做灯芯。就是在这种微
弱的灯光下,我从1940 年到1942 年完成了我的《堆垒素数论》,后来又跨
到了矩阵几何。
抗战胜利后,我到美国去了,当上了“洋教授”。我当“洋教授”也比
较困难。别人是又有博士头衔,又有大学毕业证书,我却都没有。在这种情
况之下,人家还是让我当了教授。所以同学们可以看到,第二次在昆明的艰
苦环境里,由于坚持不懈,有了成果,人家还是不得不承认的。
第三“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我是“臭老九”,当然不能幸免。
1980 年,外国又来邀请我去讲学。有的老朋友很关心,也有点担忧。他们说,
这次华罗庚出国,可能要摔跤,可能要露底了。为什么呢?因为“文化大革
命”中,我图书馆也不能进,十几年不上图书馆了,还能不落后吗?不但如
此,大家都知道,那时候,我一方面是各处跑,搞统筹优选,是很忙的;另
一方面,背后还要防“四人帮”的冷箭,虽然时刻提防,我还是被射了不少,
甚至在1975 年被射倒过。所以,有些朋友的关心、担忧是很自然的。但是,
他们不知道我有一个上算的地方,就是“外通里国”。什么叫“外通里国”?
就是外国知道我的名字,有书出版就寄一点给我。这样,我不通过图书馆,
也可以知道一些国际行情。而且,他们不了解,我始终没有放弃理论研究。
那时候,我身体还很好,白天紧张地搞优选法,有时上午跑四个厂,下午跑
三、四个厂,一天跑七、八个厂。尽管这样紧张,我没有放松理论研究。我
的理论研究是晚上进行的。做我的助手也不容易,说不定晚上一点钟、二点
钟被叫醒,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怎么搞。所以他们是很辛苦的。不过那个时
候搞了理论研究还不敢说。因为如果哪一天我们暴露出来,等一会就要说:
你看这个华罗庚,用统筹优选作幌子,他实际上念念不忘半夜搞他的理论研
究。这种人后来一看形势变了,他又改一个手法,说华罗庚就只搞统筹优选,
不搞理论研究。反正这种人理论不多,实际也不高,但他有一种本领,手里
有一根棍子,你搞理论他就打你的理论,你搞实际就打你的实际。那时期我
们的帽子当然不少罗,唯生产力论的帽子也戴过了,以目乱纲的帽子也戴过
了。但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我只知道统筹优选对人民有利,我要搞;我只
知道,没有理论就搞不出优选来,所以理论也要搞。
不过,我们刚出国的时候,心里终究也不很踏实。为什么呢?因为十几
年中虽然是搞了一些理论研究,但毕竟遭到了损失,许多手稿也抄的抄了,
偷的偷了,而且研究成果大部分没有写下来,或者只写了一点草稿,在脑子
里像散沙一样,像乱麻一样。如果出国以后,立刻叫我上台讲演的话,我还
真有点担心,亏得去了之后开了两个学术性会议,会议后刚好暑假到了,有
三个月时间。我们就利用这三个月时间,把研究成果部分整理了一下。整理
好之后,我给了他们一个单子,单子提了十个方面。一般讲演,提出几个专
题就够了,拿自己最擅长的专题就够了。可是我们提了十个方面。这是什么
意思呢?是不是要在外国人面前炫耀一下,表示学问广、精、深,数学十个
方面都可以讲?这不是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是,到一个地方去,与其讲我自
己所长的,不如讲我自己所短的。讲自己所长的好不好?我在这儿跟同学们
讲一下哥德巴赫问题好不好?好,为什么呢?大家都听不懂。你们会得出个
什么结论呢?华罗庚的话,大家都听不懂,一定是有学问的。可我自己有收
获没有?我自己没有,得不到东西。所以我的想法是,提出十个方面来,好
让人家自由选择。让他们选,他们一般都是选他们最好的东西,最拿手的东
西。好,我就到你那儿讲你们拿手的东西。中国古代有一个说法,切忌班门
弄斧。可是我的看法是反过来的:弄斧必到班门!你要耍斧头就要敢到鲁班
那儿去耍。在旁人面前耍,欺负人家干啥?你到鲁班面前耍一耍,如果他说
你有缺点,一指点,我下回就好一点了;他如果点点头,说明我们的工作就
有相当成绩。俗话说,下棋找高手。找一个比我差的人,天天在那里赢他的
棋,赢得每天哈哈大笑好不好?好是好,但你的水平提不高。如果你找高手
下棋,每一次都输给他,输这么半年下来,你的棋艺能够没有进步吗?所以
我主张弄斧到班门,下棋找高手。
这一次,我跑了四个国家,好几十个城市,做了好多次报告。反映怎么
样呢?我给跟我出去的同志说:你们向上面汇报,第一,大家给我讲的好话,
你少吹点,如果要说一点的话,最好是有书面根据的。为什么呢?因为虽然
外国人对学问还是很严肃的,不瞎吹瞎捧别人,不过我们也不得不防备一点,
因为我这个七十岁的老头儿到那里去,人家大多是我的学生辈,你又是借了
新中国的威信,又是科学院的副院长,人家捧一两句会不会呀?我想是会的。
所以,我们情愿估计我们的差距比人家大一点,而不要估计我们比人家好,
我们经常说,我们的文章达到了世界水平,可能某篇文章达到了世界水平,
可整个加起来呐,我们的差距还是很大。因为差距是指面上的差距,不是说
我们有几个个别的人,他的数学很好,或者他的某一门科学很好,我们中国
的科学就很好了。我们是一个面上的差距,是整个的差距。所以领导上再三
强调,要提高我们整个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实际真正的水平是整个民族科
学文化的水平。当然也不排斥我们有若干个特殊的人先搞好,搞得好。这次
我在国外,也同国内一样,“人民来信”多得很。我只想给大家念一封信,
有一位美国的学者,在荷兰听了我的报告,他是这样写的:“您在安呐本的
演讲,是真正令人赞叹不已的。您向大家证明了,好的学者即使是在最恶劣
的逆境中,仍然可以做出出色的成绩,您使我们这些生活在安逸和稳定环境
中的人们,只能感到羞愧。”这个人我不认识他,他给我写了这封信。这说
明了什么呢?说明即使是像“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浩劫,也不能把我国人民
压倒。由于我们能够坚持工作,结果还是做出了成果。这个成果还得到世界
上学者的承认。而现在是“四害”除掉了,我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
同学们想一想,现在环境这样好,我们应该不应该有信心呐?我想,你们是
会作出叫人欣慰的回答的。
那么,我们是不是还会有困难呢?困难肯定有的。不过,现在看起来,
就是有困难,也决不会比从前我们遇到的困难更严酷。就是再有困难,我们
还是可以克服的。我们应该有勇气,有志气。对我个人讲,是不是还会有困
难呢?当然是会有困难的。除了其他困难,眼前就面对着:自己有成果了,
满足于现在的成果,甚至骄傲自满;国外有名声了,国内也有了,我可以歇
口气了,可以不要学习了;而且我这个人年纪大了,就指导指导人家搞研究,
自己少吃点苦吧。如果这样想,那就是一个危险,这是自己造成的困难。比
如,今天我在这里跟同学们见面,以老同学的资格给大家谈自己的经历,就
很容易产生满足的思想。所以我要警惕。满足的思想是不能有的。因为学问
是没有止境的。科学是实事求是的,是精益求精的。科学每前进一步,都需
要付出更加大的劳动。我顺便在这儿给同学们把自己的思想暴露一下,讲了
之后,对我自己可能有好处的。
我为了经常提醒自己,给自己写了几句话,叫“树老怕空,人老怕松。
不空不松,从严以终。”像我这样的年龄,是很容易“松”下来的。当然,
并不是说年纪轻的人就不会松呀!年轻人如果要松起来,对不起,我就要以
老学长的资格打他的手心啦!总之,搞科学,做学问,要“不空不松,从严
以终”。要很严格地搞一辈子工作,为人民服务一辈子。我常常对自己说:
以前三次浩劫,都没有把我打垮,说不定很可能最后从我自己的思想上,在
已经有收获的时候,自己打垮了自己。我一定要警惕。
现在的学习环境和条件,比我从前碰到的情况好多了。我走的是自学的
道路。自学嘛。就得靠自己勤奋努力。有的同志要我谈谈这方面的体会。很
系统的一下子讲不出,我想:一、自学最起码的一条要踏实,从自己水平出
发,不要好高骛远;二、自学要有周密的计划,要经常检查;三、在自学过
程中要多想多练;四、要以长期性、艰苦性克服自学中遇到的困难。要知难
而进,锲而不舍。我曾写过这样四句话:“埋头苦干是第一,发白才知智叟
呆。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
(选自《学人谈治学》浙江文艺出版社1983 年版)
巴金
一九○四——
四川成都人,现代著名作家。出身于一个没落的官僚地主家庭。封建大
家庭的衰败,社会现实的黑暗,使他对旧制度产生了强烈的不满。1929 年发
表处女作《灭亡》(长篇小说)。此后又连续写出了《爱情三部曲》——《雾》、
《雨》、《电》,《激流三部曲》——《家》、《春》、《秋》,《寒夜》。
这些作品思想深刻,风格细腻,深受广大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的喜爱。鲁
迅曾对巴金的创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说:“巴金是一个有热情的有进步思想
的作家,在屈指可数的好作家之列的作家。”新中国成立后,巴金曾两度赴
抗美援朝前线采访,满腔热情地抒写了在朝鲜战场的见闻,讴记歌志愿军指
战员。在50 年代和60 年代前期,他创作了许多以歌颂新生活、赞美新社会、
保卫和平等为主题的散文。“文革”期间,他受到残酷的迫害。粉碎“四人
帮”之后,他精神焕发,重新开始写作,除将建国三十年来写的散文编选成
《爝火集》出版外,还出版了《巴金近作》、《巴金散文选》、《探索与回
忆》、《心里话》和五集《随想录》。这些作品情感深沉,敢讲真话,充分
表达了一个正直的老知识分子对祖国和人民的爱。
《核时代的文学——我们为什么写作》(1984 年)是作者在日本东
京出席第47 届国际笔会大会时的演说。这一届国际笔会的总议题为核时代的
文学和作家的关系。在曾经遭受过原子弹轰炸的日本来讨论这一议题,具有
特殊的意义。作者以自己在广岛、长崎访问时耳闻目睹当年核爆炸残迹的感
受,对深受战争残害的日本人民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并以一个老作家的强烈
责任感,呼吁各国作家用自己手中的笔承担起保卫世界和平的使命,以使广
岛的悲剧不致重演,使核时代成为和平建设的时代。他坚信:“只要全世界
的作家团结起来,亿万支笔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