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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狗日的抬到‘冰箱’里去!”突然一声凶吼,打破了牢房中死一样的沉寂。大家全都惊愣了!大家还未从暴刑的阴霾中缓过神来,面面相觑,傻傻愣愣。
“没得听到?”又是一声更凶恶的喝斥。大家这才惊恐着站起身,七手八脚地连抬带抱地把“受害者”抬进号窒的厕所里。应该是同命相怜吧,我们都尽量把他的身体放得好一点点,好让他舒服一点点,但就这一丁点同情心、爱心,也被魔鬼们喝斥:“搞哪样鸡巴!出来!出来!”
没办法,大家只好默默地从“冰箱”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闷闷傻傻地、不知所措地坐下,带着满脸的恐惧。我在临走出“冰箱”时,用手指悄悄试探了一下“受害者”的鼻息:有气,但很微弱!我不敢推断他能否活转过来!
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同类的死亡,更没有目睹过谁被活生生地打死,心中甚是恐惧与害怕,不停地祈祷着:“兄弟,你可千万不能死去啊!”哆嗦着爬回床上坐下,发觉自己恐惧过度得有些不能自持了:好想、好想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底大声尖叫,把满心的恐惧与害怕,发泄出去啊!
可我不敢啊!甚至连一点点声音我都不敢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太可怕了!假如我喊了、叫了,魔鬼们一定会打死我的!瞬间之后,就会与“冰箱“里的受害者并列了!但是我真的是好想好想大声尖叫啊!可是我又真的不敢啊、怕啊!我就要快被憋疯啦!
妈妈、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吧!亲爱的妈妈,孩儿好想好想你们啊!孩儿好想好想你们能来狱中看望不孝的孩儿啊!但是这种“看”是危险的,“看”不好的话,是要我们双方都付出血和泪的代价啊!
这种“花钱买来千罪受”的事情,无论于你们,还是于孩儿都是“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剧痛”啊!我们都不要让它发生好吗?妈妈!你们对孩儿的爱与思念,孩儿心领啦!这种无法承受的思念之痛和思念之苦,就算是不孝的孩儿,在吸毒害了自己,又害了你们的同时,又增加的一份痛苦吧!
妈妈啊!妈妈,迫于无奈,你们就不要来看望孩儿了,好吗?孩儿不值得你们来看!孩儿更害怕你们来看!
孩儿的不孝,对你们已经是天大的伤害了!孩儿对自己的吸毒行为已经懊悔万分,你们就让孩儿独自“安安心心”地在里面把毒戒了吧!里面一切一切的痛与苦,就让孩儿我一个人默默承受吧!谁叫孩儿不听你们二老的话呢!所遭受到的这一切报应,就算是对孩儿的惩罚吧!
不怨你们,更不敢怪罪你们!天下的父母,从来就没有谁会纵容自己的儿女去吸毒的!直到今天,孩儿才真正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普天之下,最想禁绝毒品的人,只有吸毒者们的母亲!普天之下,把母亲的心伤得最深的,也只有吸毒的儿女!
我已经没脸要求母亲、家人来这种邪恶的鬼地方看望我啦!何况又还有这种灭绝人性的“接见”规矩呢!我可不想爸爸妈妈遭罪受累来看望我的同时,弄不好还把我“害了”!哎,没办法呀!因为这就是“坐牢”的规矩,牢狱之中的我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啊!
此时此刻我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爸爸、妈妈,千万不要“轻易”来看我!昨天下午得知今天是接见日后,我心中就生起对妈妈、对亲人望穿秋水般的渴盼之情,但却被眼前发生的空前恐怖的一幕吓跑了一大半,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我处于矛盾的痛苦煎熬之中——亲人来与不来,对我都是幸与不幸,我惟有对自己祈祷和祝福了……
祝我好运吧!让我即能见到妈妈,又能不挨打!我能有这样的好运吗?我不知道!我在担心着,我在祈祷着……唉,我他妈的干吗好的不学,偏要学吸毒呢?吸到今天,要想见上一眼亲人的面,都充满了吉凶难料的险恶……
“哐啷!”铁门一声巨响,我的思绪再次被打断。有人进号了,是第二个出去接见的人回来啦!有了刚才的案例作底,我的心又一次高高低悬起:他的“命运”又将会如何呢?
他进来了!他终于进来了!大家都在注视着他,有担心他的,也有恶意审视他的。——他的脚步看不出哆嗦,面部神色也不那么惊恐,一张纸质的东西在他高高举起的手上一扬一扬的,有点像猥亵的鬼子缴械投降时的样子,煞是滑稽。哦,看清了——原来他手上扬着的是一张一百元的“钱纸”!
见他带回了魔鬼们最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也等于是他本人替自己拿回了一张“免打牌”和“免死牌”了!心中为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了。魔鬼们则兴奋、贪婪地抢接过他手中的“钱纸”,先没对他说什么,还是让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一副完全认钱不认人的丑陋嘴脸。
在两三个魔鬼对他缴上来的“钱纸”验明正身确认无假之后,才有人对傻站着的他,用较温和的口吻命令道:“下去,先坐倒!”此时的他才松了一口气,坐回他的位置上,一副幸免于难的庆幸神色溢在脸上,止都止不住,连吁出的叹息声中都有笑意。
尽管他的这个笑看得出是苦笑,夹杂着悲哀、无奈,但他确实短暂地笑了一下。我想,这是他对今天自己有幸逃过一劫的些许庆幸罢了!笑过一下之后,他与我们一样,仍是呆傻地坐着,在又恢复沉寂的牢房中遐想……
第四章戒毒日记(24)
与我们略为不同的是:他偶尔会把头朝向魔鬼们聚集的地方,呆着某种渴盼、某种目的,很留意地观注他们的每一个轻微的举动,倾听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我不明白他心里面想什么……我把我的部分心思转移到了“冰箱”里面的那位“受害者”身上——
“可怜的他醒过来了吗?不会死了吧?”很想很想去关心一下他,看上他一眼,但是没有得到允许,我不敢挪动身体,只能不断地往“冰箱”的位置看了又看、听了又听,我欺盼他能发出任何一丁点响动,向我这颗为他悬着的心证明:他还活着!但是,丁点的响动也没有,我不知道,是他恐惧死亡,还是我恐惧死亡,总之,我的心一直担惊受怕着。
我不想被迫去面对任何形式的死亡,看着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消失,变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而尤其是,当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残忍地活活打死,而我只能眼睁睁地不能救、不敢救的时候,我的心会因此永远地背负上沉重的罪错感、内疚感和恐惧感,从此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相伴我的一生……
目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瞬间归于虚无,这也是吸毒的意外“收获”吧!
突然有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啪”地掉在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回过神一看:原来是一盒香烟!上面扔下来的?发烟给我们抽吗?他们有这么“大方”?不可能吧,莫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某某,哥皮给你的!”“谢!哥皮!”答话的是刚才那个一直在顾盼的“牢友”,拿了一百元“钱纸”回来,免遭了喝斥和“酷刑”的那个“幸运者”。
拿烟给他抽——有点理由!给我们抽——门都没有!“幸运者”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清点魔鬼的“赏赐品”了,唉,“赏赐品”真的是太少了,根本用不着他劳心费力地“清点”,我们都已经替他“清点”无误了:烟盒,倒是完整的一个,但里面躺着的不过是可怜的五支烟,一目了然,连我这个近视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左等右等顾盼已久的“赏赐品”只有这么一点,“幸运者”脸上的任何幸运都不复存在了,满是悔痛、愤怒的神色,但又不敢发作地压抑着,只听到他嘟哝着小声骂了一句:“日他妈的×,一百块钱才拿五支烟给老子!这帮杂种……”之后,便独自在一边生着闷气和怨气。
看得出,他心中的怨怒是异常强烈的,而我们也只能对他做一个无奈的摇头状,算是传递点无声的安慰给他吧!他有这种愤怒和怨悔是自然的,也是当然的!我暗自在心里替他算了一笔“冤枉帐”——
这种烟只能算是低档烟,外面的零售价也就一元七八角一包,一百元能买到点这种烟五十多包,也就是一千多支烟,而他得到的“赏赐品”只是五支,不过是千分之五的回报率,其余的全给剥夺了!这样高比例的敲诈,这等匪夷所思的剥夺,一个不痴不傻不弱智的被剥削者岂能不愤怒、不懊悔呢!冤,实在是冤!冤得离谱,冤得毫无天理!
假如此事不是发生在牢房中,而是发生在外面自由的社会里,被敲诈者早就为自己讨回公道,把泯灭人性的剥夺者骂得狗血淋头了,说不定流血事件都已经发生了!可这里是牢房,外面的一切常规常理在这里不适用!
你身在牢房,你就必须遵守执行牢里面的规矩,你所说的无天理,对牢房中的魔鬼们来说就是天理:你花了点钱,老子卖点“好日子”给你过,他强卖你就得强买,这就是“牢理”,这就是“牢规”!吃亏了、叫冤了,是吧?那你可以“不买”啊!来、来、来,把钱还给你就是啦!你看、你看,你自己又不敢拿,不敢要……
不要不相信,这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哉这个失去人身自由的地方,钱的概念和价值就彻底地变异、变质了。因为,你无论拿进来多少钱,因你失去了自由,钱也失去了“交换价值”与“流通自由”!
比方说吧:钱在牢房里还不如厕纸有实用价值呢!为什么?因为在牢房里,没有商店,你的“钱纸”不是废纸又能是什么呢!总之,你拿不进“钱纸”来不行,你少拿回“钱纸”来也不行,拿进了足够的“钱纸”,即便魔鬼们允许自己留着用,也还是不行!因为在这里面,能发挥“钱纸”正常作用的惟一渠道,是由号窒中的某个“实权人物”笼断了的,而且惟一的一个商人,这种单位里的某个员工,通常为了图方便、图省事,大多也只与号室中的这种“实权人物”进行交易。除了这个人,你就是有钱,他就是不卖给你任何东西!
你说在这种特殊的“交易规则”之下,你手上的钱不是废纸还能是什么呢!在你栖身的这间号窒里,你能购买的,只有魔鬼们的特殊商品——“好日子”!花钱,买个短暂的平安,此外,别无它途、别无它法、别无选择。
至于你所能买到的这惟一商品——“好日子”,数量质量怎么样,你就最好糊里糊涂地消费吧!不要妄想做一个明明白白的消费者,更不得牢骚满腹!否则,所谓的“好日子”就会变成“坏日子”,这种买卖,只需魔鬼们闪念之间就能完成。
“花钱无消费”、花钱买罪受又怎么样!要怨、要怪,就只能怨怪你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去吸毒!吸毒的时候花冤枉钱,吸毒坐牢之后仍然还要花冤枉钱。这就是“吸毒链”带给吸毒者的“连锁”痛苦。想要彻底摆脱这种屈辱与痛苦,就只能从你自己彻底把毒戒掉的那一天开始,现在,你就只有在悔痛中承受这种很冤、很屈、很辱、很耻、很憋气的痛苦了……
“哦,对了!躺在“冰箱”里的那个到底怎样啦?还没有醒过来吗?难道真的死了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魔鬼们还是去看看吧!”我在心中嘀咕着,不敢说出声,自然无人理会,我焦急地乱想着。突然看见有人端着一杯水,向“冰箱”的方向走去,是排行第三的魔鬼!他要干吗?亲自倒水,不太可能吧?倒水这等小事,他通常是动口不动手的呀!
我的心中不免疑窦丛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端着杯子的他,已经走到“冰箱”门口站住了,他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举高水杯,略欠着身子往“冰箱”里面看了看之后,接着做了一个往什么地方泼水的动作。从他手臂屈弯的弧度,看得出是很用力的样子,而且是往什么地方瞄准……
我霎时明白过来:他是在想用寒冬彻骨的凉水,把躺在厕所里昏迷不醒的“受害者”给激醒过来!天哪,亏他妈的想得出来,这种只在电影里面看过的国民党严刑拷打共产党员时使出来的狠毒招数,现在居然被魔鬼学到了。只听“啪”的一声,杯中的凉水已被他用力地泼了出去,毫无疑问的,杯中彻骨的凉水肯定是往昏迷不醒的“受害者”头上泼下去的
“受害者”被泼醒了吗?他能活转过来吗?我悬着心全神贯注地听——“哎哟”终于听到一丝微弱的呻吟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哦,阿弥陀佛,他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