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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戒毒者重塑人生的天堂到了!
受到歧视的只是你的“无能力”,而不是你的“有过去”
溶入忙碌的人群中,你终于尝到了做回正常人的快乐!
远走他乡吧!我的想戒毒的道友们。
1998年5月26日,清晨6点30分。一个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多项国家专利的发明人,一个曾经的瘾君子,一个在家乡已经无法藏身立足的年青人,为了远离毒境,远离毒惑,为了远离毒友,为了自救,为了理想,他决定逃往他乡,逃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深圳去!
到了汽车站,上了班车,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后,我凝望着窗外的故乡景色和身边形形色色的旅人们,愁绪涌上心头——家乡啊故乡,我就要离开你啦!不是因为你的贫穷,也不是因为我不热爱你,而是因为我真的不得不离开你呀!太多、太多的人离开你是暂时的,或出差、或访友、或走亲、或旅游,而我离开你可能是永久的,是那么的愁苦与无奈啊!
看着别的旅人,大多有亲朋好友前来相送惜别,把临别前的祝福语说得此起彼伏,充满感情,可就是没有半句是说给我的,由不得孤家寡人的我好生羡慕啊!家人本来是坚决要来送别的,但被我坚决堵在了家里,强行地拒绝了。因为什么呢?因为别人要去哪里,都有明确无误的目的地和落脚栖身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前来接站相迎呢!而我呢?去深圳,到底是不是我明确的目的地,我都不敢肯定啊!
潜意识中只有一个目的是明晰无误的:那就是我必须——逃!逃离此地!逃离故乡!逃离这个是非灾难笼罩我的鬼地方!逃脱毒品、毒友、毒贩对我的毒惑和残害!至于逃到什么地方,深圳也好,穷乡僻壤的农村乡下也罢,对以逃难避灾为首要目的的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总之,逃离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之所以选择去深圳,是因为我那不死的理想还被我死死地怀揣着,我想活出我人生的光芒来!至于深圳究竟在哪里?我也仅仅是在地图上知道,在电视里见过而已,并没有真正去过。只知道那里是开放的经济特区,是无数心藏梦想的年轻人打拼奋斗的理想之地。但那里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陌生到绝对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或认识我的人,而一切都将完全靠自己。这就是我将必然面对的现实。
一想到到了深圳之后,“我该先落脚于何处?又该如何从零开始?怎么样迈出我生存的第一步?”等等最最现实的问题时,脑子里更是一片茫然与慌乱,心里面禁不住生出了一些惶恐和疑虑来:“我的选择错了吗?我的担心多余了吗?我能在深圳生存下来吗?我会灰溜溜地跑回来吗?我真的不知道啊!”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唉,干脆下车,还是回家去算啦!
但一想那更可怕的恶果,“傻念”还是终于被“后怕”击败了。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毒品都敢吸,你还怕什么呀!牢都坐过的人,你还有什么苦吃不下的呢!”随后,我在心中反复地高唱起了那首接近真理的牢歌来鼓励自己:“……从来男人做大事,毒品不能沾,几番沉浮,乾坤已转,细思量,没有过不去的关……”
“轰”地一声,班车终于启动,并越开越快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建筑物,正在飞速的往后Pass,眨眼之间就踪影全无了。仿佛我不堪回首的过去被抛弃、忘却了一样地痛快。我的心一下子坦然、平静了许多。“车开便无回头路!”虽然是“逼上梁山”,但未必不是好事,“置之死地而后生”——深圳,老夫来也!
“卢步辉,祝你好运!”
“卢步辉,祝你一路顺风!”
我终于收到了祝福,收到了来自卢步辉对卢步辉的最最诚挚的祝福!我感觉到我的心笑了起来……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颠簸,班车终于到达了贵阳——我此次远行的第一站,离深圳还远着呢!是坐火车,还是乘飞机去呢?犹豫片刻,掂量了一下身上的银两后,我不敢耽搁地赶往火车站,买了一张火车票:贵阳——深圳1998年5月27日9点03分开硬卧12车27上铺。
余下来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一个地方歇息一晚了。快!快!快!胡乱地就近选择了一家普通宾馆,要了一个标间。还来不及等到服务员把房间门完全打开,我的身子已经闪进了房间里,紧接着“砰”,才推开到一半的房门已经被我从里面关上了。留下服务员小姐怔怔地站在门外发愣犯傻。赶紧隔着房门大声地扔下了一句“Sorry,Sorry!大便,好急,好急!”随即把牛仔包往床上一扔之后,我急急冲进洗手间里了。
紧接着,再“砰”地一下把洗手间门关上后,我的手已经在迫不及待地解裤带啦!真的是人有三急吗?不!那么解裤带干吗呢?取我藏在内裤裤缝里的毒品海洛英呀!毒瘾早就在班车还未到、快要到贵阳的途中犯上啦!哆嗦着双手,急急、狠狠地吸进了几大口毒品后,毒瘾发作的难受劲终于被止住啦!
但看着已剩下不多的毒品,心中又禁不住喟叹和恐慌了起来:背负着毒瘾上路的旅人,真比背负着千斤重担的出门人还要艰辛百倍啊!别人累了,至少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休息一时半会儿,而吸毒者的你呢?一旦毒瘾犯上了,你就只有时时刻刻地硬撑着、强忍着,并且还千万不可以让旁人给瞧出端倪来把你给举报了。唉,天下的旅人中,再也找不出比背负着毒瘾上路更痛苦的旅人啦!做一个背负万斤重担的出门人,也要比我轻松许多呀!
傻望着所剩不多的毒品,真的好想再吸上两口呀!但一想到明天、后天……还有那么长的旅途要我的“毒身毒体”去苦捱硬撑,而这令人悸怕不安、痛不堪忍的毒瘾,又必然会准时准点地发作起来折磨我、蹂躏我,到时候怎么办?不敢造次!不敢造次!赶紧藏匿好毒品,躺在了床上。悔不当初地回想起了过去的这若干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人和事……
第二天早晨,早早起来洗漱完,吃了妈妈给我准备的茶叶鸡蛋当早餐,又作好了出发前最最关键的一项准备工作——吸毒!小心翼翼地吸食了几大口,并把剩下的毒品藏匿得自认为最安全之后,我来到了火车站。就要接受安检了,心中有鬼的我好害怕呀!万一被搜查出毒品来,那可就死定啦!还好,如潮的人流帮了我的大忙,我终于平安无事地混过了“鬼门关”,顺利地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上铺,躺了下来。
昨天购买火车票时,指定要上铺是有我的如意算盘的。听毒友们讲起过,上铺可以躲着吸毒且很不容易被人发现!人刚一坐下,我就赶紧比划着双手,摸拟开来:侧转身子,背对着对面上铺的陌生人,半躺半撑着,左手这样,右手那样。咦!还果真如此!心里莫名地窃喜了起来,躺平身子,就等火车启动了。“呜——”汽笛一声长鸣,9点03分,火车准点启动,“轰隆”、“轰隆”——深圳,我来啦!
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人在旅途,置身于陌生的群体当中,安全感和不安全感总会同时产生。安全感是因为谁都不认识你,谁都不知道你的过去,你有一种活在当下的真实。你尽可以对着陌生的别人海阔天空地大吹特吹,想把自己塑造成什么角色就把自己塑造成什么角色,辉煌与成就你自己说了算。当然,别人信不信就由不得你啦!不用担心别人来戳穿你或真或假的谎言,匆匆过客的大家,谁都不会来戳穿你的。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而不安全感,也同样来源于这种所谓的安全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防人之心不可无”,“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谁都会防着对方。对于这种安全感和不安全感,此时此刻都是我所需要的,我可不敢让陌生的他……她……从我的言行中猜出我“吸毒者”的身份来把我害了。装聋作哑是我最明智、最安全的选择。
第六章为离毒背井离乡 浪子成才全家乐(2)
暂时的安静之后,车厢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结伴而行,认识的人们在谈着共知的人和事;相邻而坐,不认识的人们在小心地试探着与对方搭讪;有人发出打牌的召唤,马上就有人附和着上阵;实在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就看书、看报、玩小游戏机。总之,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找到了旅途的乐趣。
只有我一个人离群索居,像僵尸一样地躺着。尽量不去看别人,也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副忧心忡忡、大病缠身的样子,一看就心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唉,还是赶紧趁着毒效还在体内残存的这会儿,把自己弄迷糊过去吧!验票时,被乘务员摇醒,验完票后,又赶紧躺下继续迷糊,生怕这宝贵的睡意消失掉,毒瘾趁机发作起来。但可怕的毒瘾还是“毒不可挡”地发作了。
一看表,才下午5点钟啊!离到广州还要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到了广州站后,又还要再换乘到深圳的高速列车,又还要再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旅程,才能真正到达我此次“出逃”的目的地、终点站啊!漫长的旅途,毒瘾发作的身体,怎么熬啊!剩下的毒品已经不多了,估计顶多够我省着挺到今天晚上,就算是很阿弥陀佛、很菩萨保佑的啦!
唉,到底该怎么办啊?现在就吸掉它?不!还是再忍忍吧!尽量地先忍忍吧!忍到实在熬挺不住时再吸吧!熬啊……熬啊……熬到火车停靠在一个大站上,听到停车18分钟的广播时,我感觉到自己是已经熬到极限,再也熬不下去啦!转头看见对面上铺的陌生人正好下车休息购物去了。心中一喜:车停稳,人去之,此时不吸,更待何时啊!
于是,我赶紧欠起身,按刚上火车时摸拟好的姿势,拿出剩下来的毒品手忙脚乱,紧紧张张地吸了起来。几口下去,犯着来的毒瘾终于被稍稍止住了,身子的疼痛和心里头的难受劲有所减轻。但眼瞅着所剩已无几(口)的最后“晚餐”,整个人突然陷入到了矛盾的思虑与惶恐当中:吸掉它,就再也没得吸了,再犯瘾时怎么办?不吸掉它,毒瘾又还没有完全止住,心欠欠的,很是犯难——这“最后的晚餐”到底是即刻吸掉它好呢?还是留着它等下一次犯瘾发透时再吸好呢?
思过来又想过去,思过去又想过来,反正最后都是要吸掉的,而有它无它,毒瘾也都终究还是会发作起来的。此劫既然天命已定,在劫不可逃,就认命吧!与其老是心惦着它,不吸之而不快,不如让自己彻底地死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全部吸完算啦!
于是,我怀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在喜忧参半的心情中,又怕后悔、又勇敢地把最后几口毒品极度珍惜第一口一口地吸进了肚子里。手中拿着再也无毒可吸的吸毒工具,我在心里决心万丈地发誓道:“永别了,毒品!永别了,吸毒工具!我再也不吸你了!我再也不碰你了!我要让你们从我的生命中,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地消失掉!”发誓完毕,我把吸毒工具揉成一团,狠狠地扔了已经飞驰着的列车窗外。抬手看表,此时此刻是:1998年5月27日22点38分33秒!
死心了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躺下睡好,一边虔诚地祈祷着:“毒瘾呀,你不要发作,你晚一点发作吧!”一边赶紧趁着毒效正在起作用时很用心、很珍惜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后,才正是别人鼾声正隆的大后半夜,可我就是再也无法再次让自己睡着了。心里已经在担心着毒瘾的发作了。
好不容易熬等到天大亮时,这正担心着的毒瘾,终于还是发作了起来。刚开始时,还能咬着牙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手脚乱动。慢慢地疼痛和难受越来越厉害,手脚已经在无意识地乱踢乱抓了。为了避免被人瞧出端倪,我赶紧从铺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躲”了起来。
又千辛万苦地熬了一段时间后,完啦!我突然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发透了的毒瘾,正在以巨大得无以复加的痛苦和难受,把我的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肉体到身心,从灵魂到精神摧残的有如万蚁在噬骨,万爪在挠心,万蛆在吮血,万刃在裂肤,万虫在断筋的绝境。“怎么办啦!老天,吾宁死,毋愿生!只要痛苦能即刻停止,我宁愿马上死掉!”
凝视着飞驰而过的窗景,绝望得多次产生了闭上眼睛纵身一跳而死之的巨大冲动——把这条正被毒魔焚烧、肆虐着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生命一了千了地终结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