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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公鹿就这样站在那里等着。直到猎人来到森林边上,他才转过身来,放开四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过去,但这时他走的恰恰同方才来的方向完全相反。猎人们把狗放开,他们自己也全力蹬动滑雪板,风驰电掣地追赶过来。
“公鹿把头往后一仰,紧贴到脊背上,四蹄如飞,拼命狂奔,四只蹄子刨起的雪花如同濛濛细雨般在他周围扬撒开来。猎人和猎狗不多一会儿便远远被抛在后面。这时候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存心等他们迫上来。待到他们进入视野之后,他又重新放开四蹄奔跑起来。我们这些大雁看到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打算把猎人从母鹿藏身的地方引开去。我们的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想想看,他宁可自己去冒生命危险来使得鹿群中的伙伴安然无恙。我们当中哪一个都不肯离开那里,非要看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样的追逐捕猎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我们不免暗暗纳闷起来,为什么猎人不带着猎枪就来追逐麋鹿?他们难道真的相信自己能够追得上像这头麋鹿那样的善跑能手?
“可是我们看到那只麋鹿逃避躲闪的速度愈来愈慢了。他往积雪里落下脚去的时候愈来愈小心翼翼。而他提起脚来的时候,可以看见雪地上的脚印四周染上了斑斑血渍。
“到了这时候我们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猎人那么不厌其烦地耐着性子。原来他们盘算好了,积雪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麋鹿身体很重,每迈出一步,他的脚都陷进积雪的底,积雪面上那层冰壳就会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割破他的脚,他的腿毛被刮掉,皮上被划出一道道血口,所以他的脚每次落地都要捱受痛彻心肺的苦楚。
“猎人和猎狗身体都很轻,他们可以在冰面上动作自如地走动,所以紧追麋鹿不舍。那只麋鹿逃呀、逃呀,可是脚步愈来愈蹒跚和踉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止。这不仅是因为他要忍受巨大的痛楚,而且在深雪中长时间奔跑也确实使他疲惫不堪了。
“后来,麋鹿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停住脚步,等着猎人和猎狗靠近他身边再同他们作最后的殊死较量。他站在那里等候的时候,眼睛朝天空扫了一下。当他看到我们这几只大雁在他头顶上盘旋飞翔的时候,他大声高喊道:‘且不要走开,大雁们,等到一切结束了你们再飞走。下次你们飞到考尔莫顿的时候,请找一下猎狗卡尔,告诉他说他的朋友灰皮子死得十分壮烈。’
大雁阿卡讲到这里的时候,那条年岁很大的猎狗霍地朝她窜近了两步。“麋鹿灰皮子生得正直,死得壮烈,”他叹息道,“他了解我,他知道我是一只坚强的狗,我会为他英勇无畏的死去而欣慰。现在请告诉我……”
他竖起尾巴,昂起脑袋,似乎要做出英勇无畏和豪情满怀的姿态,可惜力不从心又趴下去了。
“卡尔,卡尔,”森林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叫声。
那只老猎狗霍地从地上爬起身来。“那是主人在叫我,”他说道,“我要毫不犹豫地跟他去了。我看见他已经在枪里装上了弹药。这是我跟着他最后一次走进森林。多谢啦,大雁,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现在我可以死得瞑目啦。”
尼尔斯骑鹅历险记25.解冻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翌日清晨,天高气爽,虽然西风劲吹,但是人们倒十分乐意,因为大风可以把前一天被绵绵大雨弄成一摊稀泥的道路快点吹干。
大清早,两个斯莫兰省的孩子:放鹅姑娘奥萨和小马茨,就顺着从瑟姆兰省到奈尔盖省的大路走来了。那条路蜿蜒环绕耶尔马湖南岸,两个孩子一面走,一面看着那仍旧覆盖着大半个湖面的冰层。旭日冉冉升起,晨曦霞光四射,把冰面照得辉光耀眼,不再像春天解冻时候冰层常见的那样黑乎乎、脏兮兮的,而是白得刺眼,非常好看。他们举目望去,冰层又坚固又干燥,因为雨水早已顺着冰层的孔隙和裂缝流了下去,或者干脆渗进了冰层之中,所以在他们眼里冰层是完好无恙的。
放鹅姑娘奥萨和个马茨正在朝北走,他们不禁盘算起来,倘若不是绕着湖岸而是从冰上直接穿过这个大湖,不知能少走多少路。他们俩都心里明白,春天的冰层是翻脸无情说变就变的。可是这湖面上的冰层看上去倒十分坚实,安全谅必还有保障。他们看到沿湖岸的冰层厚达好几英寸,冰层上还有一条被踩得平坦光溜的路可以走,况且对岸似乎并不远,走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来吧,咱们去试试,”小马茨说道,“我们多留点神,不要掉进冰窟窿里去,那就啥事都没有啦。”
于是,他们两个就从湖面上走过去。冰倒一点也不滑脚,踩在上面很轻松,一点也不费劲。冰面上的积水比他们看到的要多,有些地方冰上有大大小小的窟窿,噗噗地冒着水。那样的地方走起来要十分小心,好在大白天里太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两个孩子步履轻盈地往前走,他们讲的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全都是说他们怎么聪明,亏得没有走那条被大雨冲垮了的道路,径直从冰上过来,这有多省力气。
走了不多久,他们就到了维恩岛附近。在岛上居住的一个老奶奶从窗户里瞧见了他们俩。她疾步走出屋来,拼命朝着他们摆动双手,嘴里还呼叫着什么,可惜他们听不清楚。他们很明白,她准保是叫他们不要再往前走啦。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在冰上走了这么一段路,而且眼下也不见得有什么危险,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反倒要离开冰面,岂不太愚蠢了。
就这样,他们绕过了维恩岛,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方圆十公里的冰面。冰面上潴着一汪汪的积水,他们不得不七拐八拐地兜着圈子走。但是他们反倒觉得挺开心的。他们俩甚至还比试,看看谁脚丫踩的冰最坚实。他们忘了疲劳也忘了饥饿。他们反正是只要在天黑之前走到就行,因此并不急着赶路。在碰到新的障碍的时候,他们就嘻嘻哈哈地大笑一番。
有时候,他们也抬起头来朝对面的湖岸望望,尽管他们已经走了足足一个来小时,但是对岸非但没有靠近,反而更遥远了。他们不禁纳闷起来,怎么湖面竟然那么开阔。“我们往前走的时候,对面的湖岸也好像跟着往后倒退过去了,”小马茨说道。
这里四面空荡荡,没有一点屏障可以挡风,而西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他们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使他们行动起来十分蹒跚,寒冷的大风是他们俩在行程中所遇到的最大的真正的不痛快。
有一件事情使他们大为吃惊,就是风竟然能够夹着如此强大的声响,似乎搬来了一个大磨坊或者是五金工场发出的强烈轰鸣一样。然而在这茫茫一片的冰层上,既没有磨坊也没有五金工场。
他们走到一个名叫瓦伦岛的很大的岛屿往西,现在他们看得出来离北岸不太远了。可是在此同时,大风给他们造成愈来愈大的麻烦。风中夹着的轰鸣也越来越响,这使得他们有点提心吊胆。
他们忽然好像明白过来,他们听见的响声不是别的声音,而是白沫飞溅的激浪冲堤裂岸的声音。不过这也不大可能,因为湖上仍旧覆盖着冰层。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停下脚步朝四周细细望去。他们这才看到在西面很远的地方,正对着熊岛和布谷鸟半岛有一道白色的堤坝横贯湖面。起初,他们还以为那是道路旁边的积雪,可是他们马上看出来,那是泡沫飞溅的波浪正在朝冰块扑打过来。
他们一看到这种情景,连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就手拉着手飞奔起来。西边的湖面非常开阔,他们觉得那层喷吐着白沫的波浪正在朝东吞噬过来。他们不知道究竟是整个冰层会爆裂开来,还是要发生一些别的事情。可是他们感觉出他们已经身处险境了。
忽然之间,他们觉得就在他们拔脚奔跑过去的方向冰层被掀了起来,先是掀了起来,然后再沉下去,仿佛是有人从底下往上顶一样,紧接着冰层里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声,裂缝就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两个孩子可以看到裂缝像利刃一般迅速地把冰层切割开来。
现在又平静了片刻,可是马上就又觉得冰层在上升和下沉。在这以后裂缝就大得成为豁口,从豁口里可以看到水哗哗地冒出来。豁口又裂成了深沟,冰层分崩离析,裂成一块块巨大的冰块。
“奥萨,”小马茨说道,“一定是解冻了。”
“是呀,一定是那样,小马茨。”奥萨说道,“但是我们还来得及赶上岸去,赶快跑吧!”
其实,大风和浪涛真要把湖面上的冰统统除掉,还着实要大费一番手脚。那厚厚的冰壳虽然已经四分五裂,最棘手的事情算是完成了,可是这些大大的浮冰还要再分裂开来,彼此冲碰撞击,变得愈来愈碎,再消融成水。所以眼前还是有许多坚实的冰块,而且组成了一个很大的、还没有被损坏的场地。
可是最糟糕的是,那两个孩子无法看到冰层的全貌,这就是险上加险了。他们看不清哪里有他们根本跨不过去的大豁口,也并不知道哪里有可以载乘他们的大块浮冰。所以他们这里那里茫茫然地到处乱闯,他们跑过来又跑过去,莽莽撞撞也不看看哪里是湖岸。结果他们非但没有靠近岸边,反而越走越远离湖岸,朝向湖中心方向跑去了。冰块的不断拆裂声使得他们心惊胆战、六神无主。后来他们干脆直僵僵地站在冰上放声嚎陶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群大雁从他们头顶上呼啸飞过。他们俩放声大喊起来。奇怪的是在大雁的啁啾声中竟然发出了这样几句人话:“你们要往右边走,往右边走,往右边走!”
他们毫不迟疑地照着这个嘱咐做了,可是走了不久,面前又出现一道很宽的裂缝,他们又没有了主意。
他们又听见大雁在他们头顶叫喊,在凋嗽声中又传来了嗓音清脆的人话:“站在那里千万别动,站在那里千万别动!”
孩子们对听到的话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乖乖地服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过了一会儿,那几块浮冰滑动得连接在一起了,他们一跳就跳过了裂缝。于是他们又手牵手拔脚飞奔起来。他们心慌意乱,不仅仅是因为身处险境,而且还因为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搭救。
不久之后他们又停下脚步,犹豫不决起来。但是,他们马上听到有个声音在头顶上高喊道:“笔直往前跑,笔直往前跑,笔直往前跑!”
就这样断断续续走了半个多钟头,总算来到了狭长的伦格尔岬角,能够跳下冰块,膛着水上岸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多么害怕,他们脱了险一跑上陆地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前奔跑,根本顾不得回过头去看一看那湖里的波浪正在把浮冰块推来搡去。当他们在伦格尔岬角上走了一段路之后,奥萨突然收住脚步。“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小马茨,”她说道,“我忘记了一件事情。”
放鹅姑娘奥萨又返身回到湖岸旁。她站在那里,把手探进口袋模来摸去,最后她掏出一只很小的本鞋。她把小木鞋放在一块十分显眼的石头上。然后她就回到了小马茨身边,连朝四周看都没有看一下。
就在她转过身去往回走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大雄鹅像晴空霹雳般疾飞下来,叼住木鞋,然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冲上了天空。
尼尔斯骑鹅历险记26.分遗产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大雁们搭救了放鹅姑娘奥萨和小马茨,帮助他们走出耶耳马湖之后,就笔直朝北飞,一口气飞到了西孟兰省。他们降落在费陵桥教区的一块大耕地上休息觅食。
男孩子饥肠辘辘,他真的饿极了,但是找遍四周也没有寻找到可以下口人肚的东西。他东张西望,忽然看到在田地另一端有两个男人在犁地。他们不久就把犁停住,坐下来吃早饭。男孩子赶紧朝那边跑过去,悄悄地尽量靠近那两个男人,因为说不定在他们吃完之后还能找到一些面包皮或者碎屑。
田地里有一条小土路横贯其间,有一个老头从路上慢步走来。他一看到那两个犁地的人,就停下脚步,迈过篱笆,走到他们的面前。“我也来凑在一起吃早饭,”他说着便把肩上的褡裢取下来,掏出了黄油和面包。“大家凑在一起吃热热闹闹的,省得我孤单单地坐在路边吃了,”他接着说道。
于是,他就同那两个犁地的人攀谈起来。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弄清楚了,原来这个老头儿是北山矿区的一个矿工。如今他年纪太大,腿脚不便,无法再在坑道里爬上爬下,所以已经不再下井干活了,不过仍旧住在离矿井很近的一幢小房子里。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嫁给了费陵桥当地人。他刚刚探望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