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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法的感情。这种根据讲话的效果不断改变措辞的必要性,使一切有效的演讲完全不可能事先进行准备和研究。在这种事先准备好的演讲中,演讲者遵循的是自己的思路而不是听众的思路,仅这一个事实就会使他不可能产生任何影响。269
是呀,难道“文革”那一代人就真比我们更笨么?他们的脑容量很小吗?他们的平均智商只在70以下吗?他们在单个人与单个人打交道的时候不也表现出不亚于我们的精明吗?——而且,我们还不要急着把勒庞的论断归结为他的反动的阶级局限性在作祟,要知道,就连列宁的一些公开言论也能让我们体会出相似的潜台词:大众是麻木、冷漠、懒惰、墨守成规的,必须需要精英政党的领导。(出处就在老一辈人都很熟悉的一部著作:《共产主义的左派幼稚病》。)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呀,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表现为一种性格,身处于群体当中的时候却突然展现出了一些卑劣的新性格呢?这道理好像讲不通呀?
弗洛伊德对此有过一个解释——虽然勒庞大约要算是群体心理学的开山鼻祖,但弗洛伊德在他之后也曾关注过这个领域——他认为勒庞所谓的那些新性格其实并不是“新”的,而是因为人心的所有罪恶冲动都潜伏在人的潜意识里,平日里总是被压抑着,而群体的环境把“超我”的阀门打开了,这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
如果以群体心理学的眼光来观察历史,连带着会对未来也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当然,乐观的看法也是有的,比如曼海姆就觉得勒庞把问题看得太单纯了:“作为对勒庞(Le Bon)那样作者的简单化的大众心理学的答复,我们必须坚持认为,虽然聚集一团(亦即人群(crowd)或任何无差别无定形的聚集体)的人易于接受建议和受感染,但大多数人本身并不必然构成一团,进一步说,非理性并不必然瓦解社会……”其中缘由,有兴趣的读者就自己去曼海姆的书中去找吧。270但是,曼海姆的攻击目标可能有误,因为非理性在被利用的时候,其目的往往并不在于“瓦解社会”。
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是成果颇多的,再如,涂尔干虽然不是一位心理学家,却在研究图腾的起源和功能性时深刻触及了这个问题,如果管中窥豹一下的话:“一般来说,社会只要凭借着它凌驾于人们之上的那种权力,就必然会在人们心中激起神圣的感觉,这是不成问题的;因为社会之于社会成员,就如同神之于它的崇拜者。……而社会也给我们永远的依赖感。”“有些时候,社会这种赋予力量与生气的作用格外明显。在共同的激情的鼓励下,我们在集会上变得易于冲动,情绪激昂,而这是仅凭个人的力量所难以维系的。等到集会解散,我们发现自己重又孑然一身,回落到平常的状态,我们就能体会出我们曾经在多大程度上超越自身了。”271——涂尔干使我们隐约看到:宗教似乎是无处不在的,即便在那些否定宗教的地方也依然如此,而作为个体总和的社会却像是一个活物,幻化成一个高踞于所有人之上的法力无边的家伙。任我行前辈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把这句话套用一下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宗教——哪怕没有一个人相信宗教”。
第四章 黄老,老庄,申韩,谁是真道家?
(一)乐毅是忠还是奸?——听文天祥讲爱情故事——海南人民的分裂运动或独立运动——乐毅后人的故事
现在我们该来谈谈前边问到的第一个问题了:汉朝初年奉行“黄老之术”,难道其内容当真是我们心目中的道家思想吗?难道就真是先秦时代的老庄之道吗?勒庞说:“词语只有变动不定的暂时含义,它随着时代和民族的不同而不同”。那么,进一步问个问题:如果儒非儒、道非道,它们的差异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有了儒家取代道家的这次思想嬗变?
前边讲过,读书切莫以经解经,更不可刻舟求剑,如果我们真拿现在的《老子》和黄帝的什么书来了解汉朝初年的无为之治和黄老之术,是很容易看错事情的。
先从文本来说,汉朝的《老子》有马王堆帛书本可以参考,和如今的通行本字句差异不大,但分章大为不同,和战国楚简本则差异极大。从文本引出的另外一个问题是:《老子》里边不少话都很难理解,我们现在倒不必去费力不讨好地去追求什么“正解”,而仅要知道汉朝人到底是怎么理解《老子》的。至于黄帝之书,近年也有考古发现——当然了,这些东西都只是托名于黄帝罢了,不大可能是他老人家(如果真有他老人家的话)亲自写的。
说到道家思想,迎面而来的一个问题是:谈道家一般都是老庄并称,为什么在汉朝这时候却通称黄老呢?黄帝是怎么变成道家人物的?庄子却又跑到哪里去了?
诸多问题,我们先从一个看似与此事毫无瓜葛的人物谈起。
这个人,就是乐毅。
乐毅在中国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和管仲齐名,是诸葛亮的偶像。当年燕昭王高筑黄金台,高薪延揽外国人才,乐毅正是这些人才中的佼佼者。他为燕昭王带兵攻打齐国,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战功极其显赫。
齐国被打得只剩下两座城池了,可说来奇怪,乐毅统雄兵摧枯拉朽,七十多座城池都顺利拿下了,怎么偏偏剩下两座拿不下来呢?——这是历史上一个著名的问题,个中原委,如果抛开严谨的历史考据的话,那么,用黄老思想可以解释,用儒家思想也可以解释,比如,一度很流行的解释大约当属苏轼的《乐毅论》,说乐毅要以仁义感化齐国民众……从中进一步推想,乐将军既可能是满腔儒者胸怀,也可能是一肚子黄老权谋。直到清代,崔述起而辩驳,以扎实的考据斥苏轼之非,乐毅的包袱这才算是卸了,“自然而然地”剩两座城池没拿下来。272按照《史记》的说法,正在这个时候,燕昭王去世,太子即位,是为燕惠王。这对齐国的残余势力来说称得上是个咸鱼翻身的机会,于是,齐国田单派人施展反间计,使燕惠王撤换了乐毅,后来就有了那场著名的火牛阵,田单随后一鼓作气地光复齐国。而乐毅呢,见燕惠王诏自己回国,担心回去没有好果子吃,干脆半路一拐弯,跑到赵国去了。
有人可能会骂乐毅:“怎么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呀,就算祖国母亲真的冤枉你了,你也不应该叛国而去呀!”
——但事实是,人家乐毅本来就是赵国人,赵国才是他的祖国呢。如果再往他的祖辈追溯一下的话,应该算是魏国人。
没有了乐毅的燕国军队被田单打得大败,燕惠王这时候又后悔又生气,还担心乐毅衔恨而去,趁燕国新败之机再带领赵国军队来个趁火打劫,那样的话,跟头可就栽得太大了!燕惠王想来想去:不行,我得拿话将住乐毅!
于是,燕惠王写了封信,派人到赵国送给乐毅,信上说:“老乐,我才即位没多久,政治经验还不够,偏听了左右的胡话,有点儿对不住你。可我拍胸脯说,我对你可绝对没有坏心。你再好好想想,当初我老爹对你可够意思,你现在自己跑到赵国去了,给自己打算得倒真不坏,可你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爹么!”
看燕惠王的意思,是想让乐毅回去,至少也要让他念念燕昭王的好处——到底乐毅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名将,不能为自己所用已经是天大的损失,真要是再为外国效力跟自己作对,那燕国可有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但乐毅就是不回去,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派人送交燕惠王,信里先是详细讲述了当初如何被燕昭王重用,如何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然后说道:“我听说贤明的君王功业成就之后而不被荒废,名字便会被著录于《春秋》之上;有远见的士人声誉建立之后而能一直保持下去,就会得到后世的称赞。先王(燕昭王)的功绩是足够辉煌的了,在他死后,他的政策也延续了下来,看来他是足以为万世楷模了。”——乐毅最后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反话,应该是在讽刺燕惠王的不肖,才即位就把爸爸的功业给毁于一旦了。乐毅紧接着说了一句名言:“我听说‘能把头儿开好的人不一定也能把尾收好。’(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我们常用的成语“善始善终”就是这么来的。乐毅举伍子胥的例子,说伍子胥被吴王阖庐聘为高参,为吴国立下盖世功劳,可等阖庐死了,阖庐的儿子夫差即位了,他不明白伍子胥的本领和功业,所以逼他自杀而毫不后悔,伍子胥也不明白父子两代国君气量大有不同,所以都沉到江里了却还在倔着脾气。
乐毅把话说到这儿,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在说:“我现在就处在伍子胥的位子上,你爸爸就是阖庐,你就是夫差,我在你爸爸手下就是建功立业的大将,可落到你手里就很可能小命不保。”燕惠王肯定看得懂乐毅的意思,不知心里得怎么生气呢。
乐毅接着说:我心中的上策是,既为国君效了力,自己也能平安无事。可如果我遭到诽谤,败坏了先王的名誉,这可是我最为忧虑的事情。至于冒着不测之风险,靠侥幸来牟利,这就是道义上说不过去的了。
——乐毅这番话还是比较含蓄,如果挑明了说,大意就是:有了伍子胥的前车之鉴,我可不打算有样学样。我的人生观是:我很愿意为君王效力,但结果得是双赢——君王得好处,我也得好处,至少也要君王得好处而我没坏处。我能打仗这不假,可要让我英雄流血又流泪,这我可不干!
乐毅接下来又有名言要贡献给大家了:“我听说古代的君子,绝交的时候不数落对方的不是;忠臣离开祖国,就算受了冤枉也不洗刷自己的名声。(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我乐毅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自然明白这些道理。那么,我之所以还是要给您写这封信,是怕您听信了左右的谗言,继续对我误会下去。”
——也许真是这封信的作用,乐毅和燕惠王虽然“绝交”了,但还算没把脸皮彻底撕破。乐毅继续留在了赵国,而燕惠王则善待乐毅留在燕国的家人,封乐毅的儿子乐间为昌国君,后来乐毅也常回家看看,往来于燕赵之间,燕国和赵国都以客卿相待,乐毅最后则是死在了赵国。
乐毅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他的信里虽然又说君子、又说忠臣,可要以后世的眼光看来,别说忠臣,他可比奸臣都奸!而且,这里还有一问:乐毅说“忠臣离开祖国,就算受了冤枉也不洗刷自己的名声”,可见这是当时流行的一句格言,能够代表当时人们的普遍认识(至少也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思想认识),可我们再以后世的眼光关照一下,却只觉得不是滋味:既然是忠臣,哪能受了委屈就随便离开祖国呢?就算被冤死也得心甘情愿地受死才是呀,说不定哪天皇帝明白过来了,或者继任的皇帝明白过来了,还有平反昭雪的机会。反正,世上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是的皇帝,皇帝办的错事那都是因为受了奸臣的蒙蔽,罪在奸臣而不在皇帝。乐毅虽然以忠臣自命,但显然不是一个忠臣。——原因何在呢?前文讲过:封建时代的“忠”和专制时代的“忠”并不是同样的意思呀。
前文讲过的话题这里再借着乐毅来多谈一谈。说到尽忠死节,人们往往将之归于孔孟之道的儒家教育成果,其实孔孟思想里根本没有这套观念。当年,文天祥在元大都的监狱里写下了千古传唱的《正气歌》,其中有“三纲实系命,道义之为根”,所谓“三纲”,这才是汉代以后两千年专制历史上的所谓儒家正统思想,是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董仲舒提出来的,别怪到孔孟头上。
孔子确实也讲过“忠”,见于《论语》的,摘录典型的几条,比如: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论语·学而》)
曾子这里的“忠”,明显是说为人办事有没有尽到责任。比如说,领导派你给加西亚送信去,你半途不能偷奸耍滑;只要你认认真真地把事情办圆满了,那就是“忠”了。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
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论语·为政》)
权力人物季康子向孔子询问:“我想使人民严肃恭敬、认真办事、勤勉努力,该怎么做才好呢?”
孔子回答说:“你能做到庄重严肃地对待人家,人家自然也就对你恭敬;你能做到敬老爱幼,人家自然会对你的政令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