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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康王点了点头:“嗯,确实如此。那,你就把这本事教给我吧。”
惠孟说:“孔子和墨子就是身怀这种绝技的顶尖高手,听说金庸原本是想让这二位来作自己小说的主人公的,可又一想,读者就喜欢看个打打杀杀的热闹,为了照顾读者口味这才作罢。孔子和墨子尽管没有自己的地盘,却被天下人视为心目中的君主,没有一官半职却被天下官员们视为心目中的尊长,男女老少们无不衷心希望这两人能够长命百岁、日进斗金。现在呢,大王您是大国之君,先天条件比孔子、墨子强出百倍,如果再有了这二位高人的胸怀,天下人谁不盼着您好呢。您的前途大大的光明啊!”
惠孟这番话讲完,宋康王半晌没有作答。等惠孟告辞之后,宋康王对身边的人说:“这家伙的口才实在太好了,他这一番口舌彻底把我折服了。”
小故事讲完,大道理上场:所以《老子》说:“勇于做到不逞强就能保全性命。”(勇于不敢,则活。)由此看来,大勇反倒是不勇啊!
《老子》的这段内容在简本里是没有的,在通行本位于第七十三章,全文是: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我们惯用的成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处就在这里。通观全章,说的是大家熟知的一种《老子》基本精神,放在令狐冲身上就是“无招胜有招”,放在郭靖身上就是后发制人,放在张三丰身上就是以柔克刚。仔细体会《老子》原文,说的只是一个大道理,指出了自然界的运行就是如此这般的模样,令狐冲和张三丰他们都是在此基础上作了进一步的发挥。
一个大道理可以有无限多的具体发挥,好比我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一个大道理,你可以具体联系到学习、工作、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和流氓瘪三的街头斗殴。“后下手为强”表面看上去和“先下手为强”完全相反,但这正体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真理:与之相反的说法也是同样正确的。“后下手为强”同样也可以具体联系到学习、工作、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和流氓瘪三的街头斗殴。
《淮南子》把《老子》的这个大道理所作的具体联系看上去是着重在权谋的层面上:君主如果想要成就王者之业,就应该表现出如何如何……这个故事又给我们透露了几个线索:第一,对孔子和墨子这两个学术对手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推崇;第二,虽然“以无勇为大勇”这个逻辑非常道家,但骨子里却和孔孟之言没什么两样——想想孟子见齐宣王的时候,齐宣王说什么“寡人好色”、“寡人好货”、“寡人好勇”等等,孟子的逻辑不是和这里的《淮南子》如出一辙吗,而且,惠孟的话简直像极了孟子,分明就是行仁政感召天下这套逻辑,可是,道家的书为什么要推销儒家观念呢;第三,《老子》本章的原文是陈述性的语气,《淮南子》却分明是建议性的,而建议的对象也明显就是掌权的君主——如果我们对比一下《老子》的简本和通行本,会发现《老子》原本就给人一种“建议书”的感觉,是向君主讲述治国的大道,而通行本更加强调了这种语气,《淮南子》则完全就是建议书的味道了。
5.夫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
昔尧之佐九人,舜之佐七人,武王之佐五人。尧、舜、武王于九、七、五者,不能一事焉,然而垂拱受成功者,善乘人之资也。故人与骥逐走则不胜骥,托于车上,则骥不能胜人。北方有兽,其名曰蹷,鼠前而兔后,趋则顿,走则颠,常为蛩蛩駏驉取甘草以与之,蹷有患害,蛩蛩駏驉必负而走。此以其能,托其所不能。
故老子曰:“夫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
在很久很久以前,尧圣人手下有九个能干的小弟,舜圣人手下有七个,周武王手下有五个。要论具体的才干,尧、舜和周武王跟他们这些小弟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法相比,那么,为什么是他们当了老大呢,这是庸主统领贤臣还是外行领导内行?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曾经困扰过很多时代里的很多聪明人,举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十九世纪初期浪漫的圣西门所提出来的宣言式的阐述:设想法国突然失去了五十名一流的物理学家、五十名一流的化学家……五十名一流的木匠……总共失去了三千名一流的科学家、艺术家和工匠……民族要是一霎时失去他们,便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再设想另一种情况,失去的不是这些人,而是三万名王公贵族们,这些国家栋梁的死亡并不会给国家任何政治损失。351
圣西门理想的是由高级知识分子来掌握国家政权,这很难说是内行领导内行还是外行领导内行,而他的这种思想一度广为流传,直到二十世纪还很有市场呢,激赏者之中就有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孟子和他的学生讨论君子是不是白吃饭的那段故事(《孟子他说》),孟子无疑认为搞政治也是一种专业,和农民种田、科学家搞科研没什么两样,这种思想在中国影响深远,《淮南子》无疑也持这种看法。
看,就在近现代,还有不少人认为外行管理内行是个荒谬的做法,而在两千多年以前,前辈们就明白外行是理所当然地应该领导内行了,这才是合理的管理结构,和MBA的原理异曲同工。
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淮南子》举例子说:人和马赛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如果照着技术尖子才能做高管的思路,马场总裁最应该给赤兔马来作,如果实在要找人类来管,刘翔绝对要比韦尔奇更够资历。但是,这样的管理结构才是真正的荒谬。马虽然跑得比人快,但人可以坐在马车上呀。
《淮南子》继续举例:北方有一种怪兽,叫做蹷(jue…3),前腿短如老鼠,后腿长过大象,鉴于这种先天缺陷,这家伙只能慢慢蠕动,步子稍微一快就得栽跟头。还有一种怪兽叫做蛩蛩駏(ju…4)驉(xu…1),特征和蹷正好相反,前腿超长,后腿奇短,这种体型最大的问题的没法低头吃草。
好在怪兽之间也存在着感人的雷锋精神,蹷经常拔些甘草来喂给蛩蛩駏驉吃,而当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两只怪兽前后一搭,相负而行,跑起来风驰电掣一般,《尔雅》把它们叫做“比肩兽”。
这个故事大家肯定看着眼熟,我们常用的一个成语叫“狼狈为奸”,说狼和狈就是蹷和蛩蛩駏驉这种关系。有可能最早的出处就是蹷和蛩蛩駏驉的故事,只是这两个怪兽的名字太难认了,人们才给简化成了狼和狈,并且把故事的喻意导向了贬义的一面。352
抛开人类的有色眼镜,我们得承认狼和狈是一对互相帮助的典范,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如果同学之间闹了矛盾,老师就应该用狼和狈的故事来开导他们,当然,公司与公司之间最好的合作模式也是狼和狈的这种模式。
《淮南子》说,以上的小故事为我们阐明了《老子》里的这一句话:“代替大木匠去砍木头的人,很少有不伤到自己的手的。”(夫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
《老子》这句话,见于通行本第七十四章,上下文连起来看是: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这一章也很有名,主要是第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流传很广。我们先来看一下陈鼓应对这一章的翻译:
人民不畏惧死亡,为什么用死亡来恐吓他?如果使人民真的畏惧死亡,对于为邪作恶的人,我们就可以把他抓起来杀掉,谁还敢为非作歹?
经常有专管杀人的去执行杀的任务。那代替专管杀人的去执行杀的任务,这就如同代替木匠去砍木头一样。那代替木匠砍木头,很少有不砍伤自己的手的。353
再来看一下陈老师的“引述”:
人的生死本是顺应自然的,如庄子所说的:人的生,适时而来;人的死,顺时而去(“适来,时也;适去,顺也”)。人生在世,理应享尽天赋的寿命,然而专制者只为了维护一己的权益,斧钺威禁,私意杀人,使得许多人本应属于自然的死亡(“司杀者杀”),却在年轻力壮时,被统治阶层驱向穷途,而置于刑戮。
本章为老子对于当时严刑峻法,逼使人民走向死途的情形,提出沉痛的抗议。
陈老师的话,明显让人感觉这段老子绝不会是春秋时代的文字,如果“专制者”这个说法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我们得想想,春秋时代还属于封建社会呢,及至战国才有了专制的趋势,而真正的专制时代却是从秦朝才宣告开始的。即便我们说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已经进入专制统治了,那也只是西陲一地而已,广袤的中原大地可不是这样。
再查查简本《老子》,并没有这段内容,说明这一段有可能是后人加上去的,而这位“后人”的时代应该在战国中晚期到西汉初期之间。
再看陈老师的注释,把“有司者”解释为“天道”,这种解释古已有之,虽然“有司者”的字面意思是“政府执法机关”。这样一理解的话,就是说:只有老天爷才掌握着人的生杀大权,人类是不应该代行其职的,如果人类代替老天爷来杀人的话,那就相当于外行来做木匠活儿,很容易把自己弄伤。或者说,“大匠”也是比喻天道,人是不能替天行道的,不然的话,很容易自找倒霉。
这种解释倒也文从字顺,而且显得喻意深刻,但从《淮南子》的“小故事,大道理”来看,汉朝的那些前辈们并不把老子的这句话理解得那么玄妙,他们只是从上古明君的外行领导内行和狼、狈互相帮助来说明:专业问题找专家,自己别乱来——好比你以MBA的资历管理一家网络公司的技术部,你只应该做好自己专业的管理工作,当技术问题出现的时候,一定要让你手下的技术专家去解决,你可别自己上手,不然的话,“代替大木匠去砍木头的人,很少有不伤到自己的手的。”(夫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
《淮南子》再次给我们展示了事情的这一面:《老子》在汉朝初年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的眼里,并没有我们现在以为的那样的玄妙莫测和高深难懂,单从这段来看,只不过是在讲一个管理技巧,相当于古代的MBA的案例分析,强调的并不是什么宏大玄虚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而是政治运作中具体而微的实际技能。
6.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其一焉
宁越欲干齐桓公,困穷无以自达,于是为商旅、将任车,以商于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效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宁越饭牛车下,望见桓公而悲,击牛角而疾商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
桓公及至,从者以请。桓公赣之衣冠而见,说以为天下。桓公大说,将任之。群臣争之曰:“客,卫人也。卫之去齐不远,君不若使人问之。问之而故贤者也,用之未晚。”
桓公曰:“不然,问之,患其有小恶也,以人之小恶而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上也。”
凡听必有验,一听而弗复问,合其所以也。且人固难合也,权而用其长者而已矣。当是举也,桓公得之矣。
故老子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其一焉。”以言其能包裹之也。
宁越(有的故事里说是宁戚)是位卫国老乡,胸怀大志,很想能有一番作为。这正是春秋第一位霸主齐桓公凯歌高唱的时代,齐国在国际事务中不时展现着霸主的威严,而齐国旁边的卫国,也就是宁越的祖国,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罢了。
宁越这位有志青年现在面临着一个重要的人生抉择:是在祖国施展抱负,还是投奔齐国一展拳脚?——如果换到现在,这绝对不是一个问题,还用想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卫国再怎么差劲,毕竟是自己的祖国,齐国再怎么好,那也是外国。不过春秋时代的人们可没有太多的祖国概念,更不会把祖国和母亲划上等号,宁越毫不犹豫,准备投奔齐国。
可是,主意好拿,真要做起来还有一些实际困难:宁越是个穷孩子,到齐国的路虽然不算太远,可宁越实在凑不出路费。这还得算当时国际上壁垒不严,人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流动,有一些迁徙的自由,不然的话,宁越要找蛇头安排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