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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衣人急忙回礼,却问:“塞外怪杰,今欲何往?”
南星元瞧了玉箫郎君一眼,笑道:“劣徒不务正道,与奸邪交结,我若久留中原,实在害了她,幸得此间生意之事已了,正好回帆。公子有暇,敬请驾莅小岛一叙!”
葛衣人连声道:“好。”又称:“我也是要到海外一走,可惜不能与南兄台做一道!”
南星元诧然道:“公子何事远行,要到何处?”
葛衣人指一指身畔的玉箫郎君,黯然道:“还不是为这畜牲,他娘住在海外一个孤岛清修,在下正拟把他亲交给他娘管教管教,以免他为祸江湖!”
“唉!”他又轻叹一声:“此子本来天资极厚,可惜不入正途,在下不施杀手,一半为与他爹娘有故;另一半却为此子天赋,废了可惜!”
他故意不说史炎来源,南星元也不便问,两下里遽尔别过,各自回到江边。
南星元一回船,即令梢公克日启碇,扬航回岛。
且说葛衣人偕同玉箫郎君回到舟上,玉箫郎君忽然变得非但正派,对葛衣人唯诚唯谨,不敢半点拂逆,且在他老人家面前,信誓旦旦,愿意痛改前非,做个好人。
葛衣人心中别有怀抱,对玉箫郎君本无苛责,此刻心肠更是软了,当舟发回仙灵岛之日,玉箫郎君忽对葛衣人道:“老前辈在中原要事犹多,此去仙灵少说也得一月半路程,旷日废时,诚恐误了老前辈的正事!不如待晚辈独自回去,抵达之日,自当给你老人家一个信儿!”
葛衣人给玉箫郎君一提起,登时想起自己一双女儿及师弟仍在镇江,撩起一片思念亲人的心怀。
当下,想了又想,他怕玉箫郎君背着他时,不遄归仙灵,又潜回中原作恶,但自己确是无暇分身,琢磨许久,委决不下。
两人正在船舱中对坐,忽见葛衣人卸身一起,轻轻对玉箫郎君道:“有人来了!”
玉箫郎君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听到什么异动,正怔神间,舱外已有人纵声笑道:“师兄原来在此!”
随着舱门给来人一推开,一个老头已然跨步进来,来人果然是葛衣人的师弟。
葛衣人此时也吃了一惊,忙问:“师弟不远千里而来找我,家中可有事故?还是唐古拉山本门有事?”
那老头神色显然不对劲,但见他双眉深锁,先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说下去:“正是。家中出事啦,一双侄女儿不知去向了!”
葛衣人大惊失色,彷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地问:“师弟,你说什么?”
老头又告诉了他。葛衣人忙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曾留下痕迹来?”
老头摇头答道:“距今已逾两月了,也没有留下书函,就这么一去无踪!”
询及原委,老头始详细告诉他:两月前的一个晚上,葛衣人的师弟忽然动了游兴,上天后庙去凑凑热闹,回家时不见两人,问及家中用人,用人却说:初鼓时分,有人在屋上呼啸,跟着大小姐二小姐揉身上屋,探个究竟,谁知一上去就不下来了。
用人是普通人,连武术都不懂,当然更非高手,对于什么人到来踩踏,形貌年龄,以及葛衣人两女如何不见,当然一概不知。
葛衣人师弟惊悉之余,也是无法,除到外边巡视一番之外。时夜已深,无奈只好如热锅上的蚂蚁。干急了一宵,待得天明,再上街去找,几乎把偌大的一个镇江城都找遍了,兀是踪影不见,第二天便上江湖去找,一路西行,已逾两月,两个侄女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一点端倪也跟寻不到。
要知唐古拉铁离镇江下三峡时,家中诸事早经郑重咐嘱师弟料理,这番不见了两个侄女,干系非轻的但跟寻二月,又是杳如黄鹤,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到此地来找他师兄讨个主意。
老头把这席话说完,葛衣人左思右想,沉吟半晌,说道:“我们此次暗履中原,并无招摇,对头人只有阴阳门二怪,两怪物早已销声匿迹数十年,不曾在江湖上露脸;除此外,便只有玄冰美人那婆娘,但此人技业平常,未必能胜得过小女联手合击!这事却是如何呢?”
葛衣人嗟叹良久,仍是推敲不出此事谁人所为,他的师弟长叹一声,说道:“事到如今,咱兄弟只有踏遍天涯海角,务要觅回二侄!”
葛衣人说道:“此事看来并不简单,要知小女二人年事虽稚,却尽得本门之秘,寻常一流高手。却制服她们殊非易事,何况将其掳去?”
过了一刻,他又说:“我因故人的事,一时恐怕抽身不暇,好歹等愚兄把这事办了,再作道理!”
老头忙问什么事?葛衣人乃把要押送玉箫郎君回仙灵的事说出。葛衣人也忒重义,江湖上成名人物最重然诺,何况葛衣人乃当今武林一派宗师。哪有说了不做之理。此刻虽遇家中飞来横祸,爱女生死未明,却是不欲自食其言。
他的师弟听了话,考虑良久,忽道:“师哥,你屡来中土,对中土各门派多是烂熟,且武林中朋友也多,非你难以找到二侄踪迹。对于押送史炎赴仙灵一事,不如由劣弟代劳,不知大师哥意下以为如何?”
葛衣人见说,细细一想,这样也好,当下遂应允了。这可把玉箫郎君听得心花怒放啦,这贼子心中暗喜,为的是如葛衣人亲自前往仙灵,必将自己劣迹,扫数抖出,单婵人虽介乎邪正之间,却也不容自己养子在外败坏门风,招惹江湖闲话,到那时,玉箫郎君恐有不便了。若然换了别人,那人责任只在把自己确送上目的地,想来也未必多搬弄是非,会对母亲诉说自己不是,也只能轻描淡写,语焉不详了。
这贼子聪慧过人,所料不差,异日老头把他送达仙灵,对单婵道达来意,也只轻轻抹过,单婵哪里知道自己养子在外声名狼藉,惟有薄责几句,送紫府门高手回程而已。
一年之后,玉箫郎君踪迹又在中原江湖重现,淫行放荡,罄竹难书,彭水之役,方洪力拒劲敌;采石矶上,南星元父子交兵;秋娘重逢薄情郎,险遭不测。一线天中,与方洪苦斗,卒出大海而飘海岛,以至为葛衣人所废等等后来的事,概种于此,这些作书人早已表过,兹从略。
话说紫府宫中高手,替下师兄,押送玉箫郎君远渡仙灵以后。葛衣人唐古拉铁想起爱女踪迹杳然,生死未卜,不由内心如捣,急急乘舟沿江北溯,一路留神向江湖打听踩踏,饶是费尽心机,也没有寻出其中马迹蛛丝。
这天已过两湖,接近苏浙地面,葛衣人乃舍舟步陆,行经旬日已然到达江苏境界,此处距镇江不远,而他的一双女儿,失踪之处乃在镇江,故葛衣人格外留心,行行重行行。
黄昏晌晚时分,来到一处墟集,苏浙一带乃中原心脏之地,文物风俗,极是鼎盛吕明,所有墟集,多属热闹大市?这墟集的名堂豪气中带点怪味,叫做聚龙墟,葛衣人向旁人一打听,心念怦然动了,他寻思:“往常江湖上人传言,聚龙墟多江湖人物出没,特别是帮会中人,何不小住几天,反正回到镇江家中,睹物思女,也是无益!”
主意一打定,便急奔向墟上而来。这墟也委实够大,茶肆酒帘,店房马厩,一应俱全,这时正当散集当儿,人如潮涌,纷纷携带买卖交易各物,赋归附近四乡梓里。葛衣人在人群中缓缓行走,他的心中是想先找一个干净店房,安身落宿再说,待明儿再向集上打听,忽地眼中一亮,在人群中闪出一个徐娘半老女子,瞳如剪水,貌可羞花,美丽中庄丽肃穆,一看是个正派女子。
霎忽间,一个异样的念头掠上了葛衣人的脑际,他觉得这女子的面貌好熟,像在什么地方瞧过,再细看,只见她盈盈莲步,去势缓慢而实疾如飘,用的竟上乘轻移步,他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葛衣人乃武林之宗,轻易他是瞧不上眼的,然而这女子的身形步法,竟可与本门的迷宗步法争一日之短长,岂不可怪,是什么来路呢?
这念头,使他忍不住看了又看,眼睁睁地看个不停。这时,那女子也似已惊觉,她既身怀绝技,自是耳聪目灵,葛衣人这番做作,她哪会不知,她也不自觉地回眸一顾,倏地,一阵惊异的颜色掠上了脸庞,她只对他微微一笑,便已俯首疾走,加速脚程。
葛衣人越看越不对劲,但在闹市中他不敢过分着露痕迹,只一味跟在后面,要知迷宗步独步武林,那女子的轻功再俏,也难与其抗衡。他与她总保持一段距离,葛衣人既不超前,也不落后。
那女子觉察葛衣人在跟缀她,心中似有点发毛,越走越远,不消片刻,竟已远离市集,到了乡郊之所。
葛衣人心中想道:“这女人莫非就住在墟集附近村落?”
然而,这一带人烟灭绝,因为那女子已脚程如飞,攀上一处大岭,在江苏境内,虽无巨脉,如关外西陲般高不可仰,但这一带的山脉,说小可也不小。
葛衣人一发动了老兴,冷冷暗笑道:“你能躲过我的跟缀?再学十年也不能够!”
但有一事令他费解,当前这女子不是心虚,便是不怀好意,要素常里的闺女,见有男子汉老是吊在后面,不加以严词斥责,也是避之若浼,但当前此人,却大异其趣,时不时回眸露笑,虽然从她的笑容上看,绝非淫冶无德。
一路反覆寻思,一路跟着瞎跑,不知不觉已近山岭,这其间,葛衣人反而忐忑不安起来。须知他乃一派掌门,武林成名人物,夤夜跟着一个女的,步入荒山野岭,问心虽无愧,但将来传到江湖,将作如何交代。
想到这儿,真要打其退堂鼓,不再跟了,而脚步上也不觉放缓,由得前面那女子飞遁而去。
正当他拟回头之际,蓦地又有一个念头敲着心扉。他寻思:“不,我一定要探个水落石出,为女儿安危下落,不能轻易抛掉机会,此女面善得很,而又不肯招呼,行动也诡异无伦,看来其中必有跷蹊!”
一念之转,又再向前赶路,但看前途那女子影子,已迅速没入夜色茫茫之中,再也瞧不到什么,不由跌足悔道:“坏了,若给她躲脱了,底蕴探求不出,反惹夤夜吊膀子之坏名声!”
想到这里,迷宗步最精妙的脚程扫数使出,葛衣人是何等人,早间在后悠闲跟着,不过相让对方,此际一展身手,当真如风驰电掣,顷间已履峰巅。
这夜恰是月杪,又值天阴,星月无光,绝顶之处,风号有如野鬼夜啼,正合了“月黑风高”的景象。
葛衣人是练过功的人,具有夜眼功夫,急睁开运神向四下里瞧,可也怪道,竟是不见那女子踪迹,再向各处仔细察看一番。
在昏黑中,只见丛林阴郁,黑压压地一大片,他以为那女子已没入丛林,凭他这副身手,对这丛林自是不惧,加以在此夜静更深时刻,女子孤身到这所在,心中益发狐疑。葛衣人也不加以思索,穿林便进,过了顿饭光景,偌大的这片森林,都给他仔细地搜了个遍,还是不曾发现对方,再看丛林之后,山外有山,竟是陡壁千仞,比这巅峰又不知高上数倍,除了这片大陡壁外,别无下山之路。
葛衣人既知对方躲不了哪儿去,必藏在这绝顶之处,也不着忙,到处搜索,连所有石缝山洞,只要有可疑的地方都看过去,可是毫无结果。
又过了一个时辰光景,葛衣人也觉有点乏了,索性拣了一块大青石坐下,心中琢磨:“真邪门,那女子莫非有隐身之术,或者真个攀上后面陡壁之上?”
他心中明白,以那女子的技业,攀上后面陡壁并非难事,不过他不上那片陡壁,并非胆怯不敢上去,而是如果那女子真个有心逗他,自然不会遽尔逃去,时值黑夜,上了陡壁也未必便能找到,索性在这儿坐到天亮,好歹再登陡壁搜它一搜!
他的心念方歇,陡然间,陡壁之上,有女子吃吃笑声,那声音如银铃乍摇,悦耳之极,但用的竟是上乘内功,“传音入密”功劲传出,在这山风虎虎中,凝而不散,足征其人内力之强。
葛衣人怔了一怔,不觉朝那陡壁望去,但见在壁缘上站着一条窈窕身影,那人不是刚才的女子,还有谁来?
笑声一收,那女子已然开腔:“紫府宫的宗师,怎地跟到此处便不跟啦,这儿又没吃人的大虫,老前辈怕什么来!”
不止行踪诡异,言语也诡异无伦,揆她话里意思,带着讥讽,但又于礼无亏,称呼他做“老前辈”的。
葛衣人不但武功卓绝,为人也极有修养,轻易不会动怒,他哈哈一声朗笑,用的也是本门迷宗内劲发出。
笑声未已,已闻那少女的嗓音渗了进去,叫道:“紫府宫的技业果然名不虚传!”
清晰玲珑,字字真切,葛衣人心头不由微微一震,那女子的功力竟能与其分庭抗礼?
葛衣人笑了一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