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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违戒,多年来费尽心力,苦无线索,我已发了宏誓,不寻回失经不返寺门。”
“二师兄,你双目已残,此愿怎了?”
“祈我佛慈悲!”
“二师兄,无相算信你之言,但法谕难违!”
“非带我回去不可?”
“不错!”
“那你准备动武,凭你修为执行法谕。”
无相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前欺三尺,双掌当胸立起,老脸呈现湛然之色,目芒一片严厉。
了因与了尘左右分开,横起了铲棍。
这是佛门劫运,也是少林的悲剧,同门竟然干戈相向,如果老人固执成见,后果是什么还真难以逆料。
“无相,你的神功练到了几成?”
“八成?”
“那你无法带我回去,我已练到九成!”
“九成?”无相大师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不错!”说着,也立掌当胸,手掌在倏忽之间变成了玄玉之色。
了因了尘骇然色变。
无相大师的手掌也已变白,但不及老人晶莹。
“我佛慈悲,无相为了少林规戒,一切在所不计。”
“……”老人无言,只等待出手。
就在此刻,一条灰影幽然出现当场。
是个缁衣老尼,面蒙纱巾,手持念珠,她,赫然是“日月神尼”。
“师太是谁?”无相大师栗声喝问。
“贫尼日月!”
“日月神尼?当年的阴阳神女?”无相大师脸色再变,连声音都变了调,立在胸前的双掌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不为老人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手掌垂落,循声转对日月神尼,脸孔阵阵扭曲,无光的两眼睁了又阖,阖了又睁,他已激动到了极致。
了因与了坐瞪着虎目发呆。
空气刹那之间静止,但调中有无形的冲击。
谁都没开口说话,连大气都不曾喘。
夕阳已隐到了竹丛之后,叶隙枝地穿过丝丝红芒。
又有两人现身,但停在围墙的半截竹心红门之外,来的是卓永年和东方白。
东方白脸色全是惊异和迷惘,他对事况还不了解,只是意味出“日月神尼”和“不为老人”之间定有极大的纠葛。
卓永年的表情倒是平静,事情本是他居间穿针引线而安排的。
“四十年了!”日月神尼冒出了这么一句。
惊人的一句,四十年不是短时间,是大半辈子。
“你我都已是超脱红尘之人!”不为老人也开了口。
“不错!”
“无我无相,无情无嗔,因何要再见?”
“此因不了,无以证果。”日月神尼声音已趋平静。
“何因不了?”不为老人的脸皮子又告抽动。
“仇恨怨怼之心!”
“你……准备要报复……”
“了因!”
无相大师突睁双目,目芒有如两道冷电,直射在日月神尼的面纱上,沉凝无比地道:“师太,数十年精修,难道还不能化除当初萌生的一念?”!潇湘书院!
日月神尼以梦呓般的声音道:“大师,你错了,前尘早已化灰,方寸之间只存我佛一念,早已无碍无嗔!”
东方白完全入了迷惑。
无相大师的目芒缓了下来,逐渐收敛。
日月神尼又道:“当年一念之差,发嗔念,动恨心,招致了孽厄。”
双手合十,躬身道:“所幸我佛慈悲,不使坠入尘劫,护持我佛心,今日当了貴碍!”
说着,伸手袍袖之中,取出一个黄布包裹的扁平小包。
东方白心中一动。
不为老人失去了光彩的眸子又在翻动。
无相大师眼里棱芒重现。
日月神尼悠悠地道:“当年有人凭其盖世无双的身手,自少林藏经楼窃得此物,意以讨好贫尼,贫尼收受秘而不宜,冀图以此作为报复,近日忽觉心有窒碍,方悟此因未了,故而特请卓施主作此安排。”
上前数步,把黄布包交到无极大师手中,道:“请大师过目验收!”
东方白现在算明白了。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高宣一声佛号,合十顶礼,然后双手接过,神色之间极为庄严,打开布包,检视了一番,重新包妥,再次合十道:“贫憎谨代少林致谢!”
日月神尼转面对着不为老人,不为老人看不见,但可能有感觉,寂立不动,银白的长须因皮肉的牵动而抖簌,看样子他知道有人对他凝注。
空气在静寂之中透着庄严。
“阿弥陀佛,正因已了,心性重明,贫尼告辞!”灰影一动,倏忽消失在庭院侧方。
寂静持续,夕阳余晖已完全收敛,暮色已经漫开。
无相大师把黄布包纳入袍袖,然后缓步上前,隔数尺面对不为老人,久久才沉疑地开口。
“二师兄,这是劫数,也是磨练,使你枉担叛徒之名。”
“我并无怨尤!”不为老人冷沉下来。
“请二师兄随无相回山!”
“不能,还有夙因未了!”
“二师兄……”
“请上覆掌门大师兄,说我夙因一了,便即回寺听候裁处!”
卓永年用手肘碰了东方白一下道:“老弟,我们可以走了!”
东方白点点头,心里可有些懊丧,他原期来此可以看到公主小玲,但却失望了。
两人悄然离去。
蒋大牛的农舍里。
东方白与卓永年对坐饮酒,蒋大牛在屋外放哨。
“老哥,想不到‘须弥经’会在‘日月神尼’手上,使‘不为老人’空担了几十年叛徒的罪名,真是……”
“是谁也想不到!”
“他俩是什么关系?”
“是一对情侣,因误会而反目分手,各自出了家。”
“当年盗经的是谁?”
“天不偷!”
“哦!‘天不偷’跟‘日月神尼’又是什么……”
“老弟,你这话问得很笨,想想也该知道。”
“唔!‘天不偷’是‘不为老人’的情敌?”
“这就对啦!”咕地喝了一大口酒,道:“老偷儿在当年也是一表人材,只是不走正途而已,他有本钱当情敌。”
“小弟还有点不大明白。”
“什么?”
“日月神尼的怪模样居然也会引起……”
“老弟,在当年‘阴阳神女’这名号是可以吓死人的,除了脸分二色之外,论五官轮廓她不失为美女,而‘情’之一字自古以来就是勘不透的一个关,你呢?”
东方白默然。
公孙彩虹和公主小玲的影子交互在他的脑子里叠出。
情、缘、孽是一个等边三角,的确是难以分清,男女之间有情,而又与缘孽交互,情落实了是缘,落空是便是孽,而缘孽之间又因果相连,当事人才能深切体认。
第二十章 鬼火传令 血雨腥风
月大,整整三十天,东方白困住在徐家老店一筹莫展,自从假“须弥经”被“狐精”卓永年盗回之后,预期“黑蝙蝠”牟天会找上门,但一个月过去了,黑蝙蝠不但没找上门,连影子都消失了,他放弃了么?
如果黑蝙蝠放弃了“须弥经”而远走高飞的话,要找他便如大海捞针了。
东方白急的不是对方要不要经,而是公孙彩虹赠送他的“天丝宝衣”他非索回不可。
同时促使他不能离开徐家集的原因是他不能放弃从“不为老人”身上追出“大化门”消失之谜,这是他出江湖的目的,他必须完成母亲的道命。
一个偌大的门派会在一夜之间像空气般消失,这在武林史上是空前的怪事,即使大化门之消失不与他有切身关系,单单为了好奇二字地也要追查,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同道边查过,但却没有下文。
“狐精”卓永年也同样像没头苍蝇般在集上和附近瞎撞了一个月,但连黑蝙蝠的气味都不曾噢到,足智多谋的他,似乎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现在是二更初起的时分。
东方白一个人在房里喝着闷酒。
卓永年推门进来,一对狐眼精光闪亮,似乎有了什么得意事,一反他平日的没精打采,他没坐,扶桌而立。
“老哥,坐下来喝一杯!”东方白抬了抬手。
“不了!”卓永年居然见酒不喝。
“老哥探到了黑蝙蝠的线索?”
“没有,这兔崽子十有九是离开徐家集了,他生来贪花好色离不开女人,我不断明查暗探,自从我盗回假经那次事件之后,他不但在他的老相好小麻花那儿绝了迹,连桂花巷都不曾再踏进过一步……”
“老哥,别忘了他精于易容?”
“可是桂花巷这些日子没来过生客?”
东方白住口不语,看样子黑蝙蝠是真的离开徐家集了,江湖如此之大,要找他的确是难如登天,“天丝宝衣”寻不回将是终生之憾,不但辜负了公孙彩虹的心意,由于“天丝宝衣”的奇能妙用,更加助长了黑蝙蝠的为恶。
“还有桩新闻!”卓永年转了话题。
“什么新闻?”东方白心不在焉地反问。
“太王帮帮主丁天龙在集上遗留的别业已经卖给了一个由京里来的富翁,听说是得数二万两银子作为补贴太王帮遣散弟子之用。”
“噢!这可是怪事,徐家集风水好么,竟然巴巴地从京里来此地置产,真教人想不透,那富翁什么来路?”
“姓牛,传说是专做山产皮货发迹的。”
“老哥连酒都不喝,就是急着告诉小弟这两件事?”
“不,这只是将话就话,找你有大事。”
“哦!什么大事?”
“老弟不是千方百计要追寻‘大化门’消失之谜么?”卓永年抑低了声音。
“对!”东方白精神陡振,瞪大了眼。
“现在有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东方白霍地站起身来。
“你现在马上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到时候就知道,我先走一步,以防别人起疑跟踪,咱们在集子外汪老头的菜园附近会合,行动力求秘密。”
“好。”
卓永年转身出门离去。
东方白叫小二来收拾了残桌,关门熄灯,装着要上床就寝的样子,静候了片刻,确定房外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然后结束一番,打开后窗,小心翼翼地离开客店,绕背巷朝郊外奔去,他无法揣测卓永年要带他去见的是何许人物,但既然与“大化门”消失之谜有关,这的确是件大事,而且是他自已的大事。
夜色凄迷中,汪家菜园隐约的轮廓在望。
东方白不禁想起了卖花女小英,她是“坤宁宫”的弟子,被卜云峰引诱而加以利用,结果丧生在狼心狗肺的卜云峰剑下,菜园依旧,汪老头却已变成了孤寡,失去了卖花人,不知汪老头是否还种菜兼莳花?“嘘!”
暗影中,卓永年逡到了东方白身边。
“是老哥?”东方白明知是淮,还是问了一句。
“嗯!”
“我们要见的人在哪里?”
“就在汪老头的小屋里!”
“怎么没灯火?”
话声才落,只见隔着园圃的小屋突然映出了一小撮绿色光芒,距离远,仅见绿光隐约地照亮了门窗。
“老哥,这……不像是灯火?”
“我看也不像,难道会是……”
“会是什么?
“鬼火!”卓永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鬼火?”东方白意外地吃了一惊。
蓦地,绿芒突然变成了强烈的蓝光,像雷雨夜的电芒乍闪,又仿佛花爆喷射出的蓝焰,相隔数十大远,仍觉其耀眼生花。
“不好!”卓永年栗叫了一旯
东方白的心弦为之剧颤。
蓝焰只那么短暂的一闪便消失了,一切归于黑暗,连原先的一点绿芒也不见了。
“老哥……”
“我们快去!”
东方白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随着卓永年弹起身形,朝菜园小屋掠去,快得就像是鬼魅飘风,数十丈距离又三四个起落便到,两人落脚在屋门之外,屋里一片漆黑,发出“啊!啊!”的怪声,听来令人毛骨惊然。
“看!”卓永年用手一指。
东方白抬眼望去,只见一条颀长的黑影已到了菜园篱笆边,飘起,越过篱笆,那简直不像是人,因为再高的人也不可能有那么长的个子,生仿传说中的山魈木客,比常人至少要高出两个头,而且头是尖的。
就这么一转念,怪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那是人还是鬼?”东方白想到卓永年说的鬼火。
“不知道,我们进屋去!”
近门处有天光,再里面一片漆黑。
“啊!啊!”的怪声已经停止。
卓永年晃亮火折子点燃灯火。
灯光照处,靠房门的角落里躺了个土打扮的老者,一动不动,卓永年跨步上前,伸手在老者鼻间探了探。
“死了,是汪老头!”
“是……怎么死的?”
“不见血!”卓永年应了一声,翻转汪老头的尸体,检视了一阵,呼吸有些急促地道:“周身没有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