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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誓-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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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霍校尉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前方传令兵飞骑高喊,向队尾奔来。
  两位统领之间的交谈暂时告一段落,各自指挥部下在沙漠中宿营歇息。
  到了第三天早晨,骠骑营仍旧在向北行进。惟一的改变便是脚下荒凉干涸的沙漠,已渐渐成为牧草丰盛茫茫无边的浩瀚草原。
  “霍校尉,如果再不返头,咱们的干粮都快用尽了。”终于有人提出了异议。
  “这里应有尽有,还需要干粮么?”霍去病漫不经心地回答赵破奴。
  “是!”赵破奴道:“但霍校尉率着我们到此,不是单纯为了欣赏这草原风光吧?”
  “蓝天白云草长莺飞。”霍去病悠悠道:“这样信马由缰地走走,我很喜欢。”
  赵破奴凝视他的脸庞半晌,忽地轻笑道:“霍校尉故地重游,果然感慨万千。”
  “小霍,你究竟打算干什么?”瞧着赵破奴策马往回走,高凡问道:“要知道心里抱有类似想法的可不止赵统领一个。”
  “再等等吧。”霍去病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就这半天憋不坏他们。”
  果然当天傍晚众人正以为会按部就班地安营宿夜时,传令兵捎来了霍校尉的军令。
  众统领被旗牌官引到一块空地前,霍去病已站在那里等候。
  他手里握着根马鞭,骷髅头停在肩上,开口问道:“仆多,这两天休息得可好?”
  “好!”仆多爽朗笑道:“就是整天埋头行军,闷得我老仆浑身骨头直痒痒。”
  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笑声,霍去病又转头问董武道:“你呢?”
  董武一愣,想了想说道:“和仆统领差不多,就盼着能有仗打。”
  “一群没福享受清闲日子的家伙。”霍去病低低地嘿笑一声,“假期到此为止。”
  “怎么,还跟匈奴人干?”仆多两眼发光,“也该轮到老子做回先锋了!”
  “由此往前六十里地,我们的对手已在那里蛰伏多日。”霍去病用马鞭指向正北,暮色里一座名为遮莫多的巍峨青翠大山清晰可见,“今夜,我们便要登门拜访。”
  “我们的对手?能令霍校尉称之为‘对手’的,必定不是寻常匈奴军队吧?”
  “刑统领猜着了。”霍去病向提问的赤地旗统领刑山微笑道:“他们是乌林魔骑。”
  “乌林魔骑——”徐自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我们长途奔袭,就是为了他们!”
  出奇的,会场中出现了须臾的静寂。
  乌林魔骑的大名对于大汉将士而言,可谓如雷贯耳绝不陌生。他们是匈奴大军中绝无仅有的重装精锐,人数不过三千,却战功彪炳横扫西域从无败绩。
  如今领导乌林魔骑的是伊稚斜大单于的叔父——匈奴名将罗姑比,他的副手亦是贵为大单于祖父辈的籍若侯,麾下将官均都是当户、渠且,连普通骑兵的身分待遇亦远远高于其他部队里的中下层军官。
  “据说赵信就是因为看见了乌林魔骑出动,才彻底放弃抵抗之念率部叛变。”赵破奴徐徐道:“这样的敌人可不好对付呀。”
  “这才有意思嘛。”高不识道:“如果总挑软柿子掐,咱们还算什么骠骑营?”
  高凡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说道:“但你如何会找到乌林魔骑的行踪?”
  “知道他们身上披挂的重甲再加上手中的乌铁长枪有多重么?普通的战马根本不可能承受,更无法在战斗中奔驰冲锋,只有一种特产于涿邪山附近的乌云盖雪宝马才能胜任。
  “而这种马匹惟一喜好食用的饲料,是在阴山以北草原上也不多见的紫蓿牧草,恰好我打听到遮莫多山南麓便盛产此物。”
  霍去病顿了一顿继续回答说:“收降赵信后乌林魔骑引军北去,在我军退出匈奴疆域前他们不可能回返位于涿邪山的驻地。那么驻扎此地伺机而动,便是最好的选择。”
  董武疑惑道:“可霍校尉为何能够确认乌林魔骑至今仍在遮莫多山南麓驻扎?”
  霍去病用马鞭轻敲骷髅头的脑门,骷髅头急忙应道:“是,头儿!”
  骷髅头蹦下霍去病的肩膀,悬浮在距离地面不到三尺的空中。渐渐地,砂土中起了变化,像是有一枝无形的笔从上面勾画过,呈现出一幅营盘草图。
  “昨天后半夜,我按照头儿的指示夜探遮莫多山南麓,果然找到了乌林魔骑的军营。”骷髅头一边运用法力画出地图,一边说道:“好家伙,足足六七千匹乌云盖雪宝马,一个个胃口大得惊人,不知一天下来都吃掉多少斤紫蓿……”
  霍去病哼了声,问道:“我是请你向诸位统领介绍乌云盖雪的好胃口么?”
  “是,是——”骷髅头一省,忙言归正传道:“我这就汇报探到的军营情形。”
  等骷髅头介绍完毕,徐自为审视地图沉吟道:“如果攻其不备发动夜袭,咱们应该能有六成以上的胜算。至少也算是给乌林魔骑一个教训。”
  “不是教训,而是毁灭。”霍去病冷冷道:“今晚就是乌林魔骑的末日。”
  徐自为吃惊地看着他,真不晓得此人强大得近乎狂妄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有了三天前的那场大战胜绩,谁也不敢轻易怀疑霍去病又得了妄想症。
  刑山却比徐自为沉稳许多,问道:“敌众我寡,想必霍校尉已有克敌制胜的妙计?”
  霍去病深深望了眼刑山,淡淡道:“妙计谈不上,我只知道乌林魔骑也是人,一样需要吃饭睡觉,不可能永远裹着重甲骑在马上。”
  赵破奴眼睛亮了起来轻笑道:“不错,只要上不了战马,乌林魔骑便什么也不是。”
  董武不由问道:“但我们怎样才能顺利接近敌营?万一过早被发现,便只能陷入苦战。”
  霍去病不答,目光扫过众人道:“要我说什么好呢——八个欺软怕硬的懦夫?一听到乌林魔骑的名字便完全没了锐气,一个个瞻前顾后面色如土。假如是这样,不如立刻掉转马头,逃得越远越好。”
  “熊!”鲁鹏也不管霍去病是不是自己的上司,瞪眼道:“老子有面色如土么?”
  霍去病却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笑吟吟道:“要不拿面铜镜照一照?”
  “老鲁别光火,霍校尉是在用激将法。”赵破奴道:“你越生气他越高兴。”
  “有必要么,响鼓不用重锤敲。”霍去病微笑说,可他的笑容落在别人眼里无异于一种尖刻的挖苦嘲讽,恨不能一拳先将这恶棍的鼻子揍歪。
  “万里觅封侯,富贵险中求。没有人甘心一生平淡潦倒,但富贵从来不会唾手可得。我们生来不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要想封妻荫子荣耀人前,所能凭借的便是手中的刀枪和视死如归的男儿壮志!”
  霍去病笑容收敛,缓缓道:“现在我们的面前就有一个机会。胆小者会畏缩,庸碌者会迟疑,但我们——连祖虎的数万大军都视之无物,又岂会惧怕区区三千乌林魔骑?应该害怕战栗的是他们,让敌人哀嚎声唱响今夜的遮莫多南麓!”
  四周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可是每一个的眼睛里都有火焰在燃烧。一股豪情激荡在众人的心头,不知不觉手已按在剑柄枪杆上。
  “干他娘的!”仆多恶狠狠道:“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壳,谁怕谁?”
  “好,你就做今夜的先锋!”霍去病空抽一声马鞭,“干他娘的!”
  他顿了顿又吩咐道:“稍后散会,你到旗牌官那里领取今晚要用的物事。”
  仆多一怔问道:“是什么?”
  霍去病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其他各部备好充足的火把和绳索,等候下一步命令。”
  “绳索和火把?”高凡道:“有倒是有,但这玩意是派什么用处的?”
  “你家学渊源,岂会不知它们的用处?”霍去病拍拍高凡,“当然是杀人放火!”
  话音落下,众人仿佛已闻到夜晚的空气里飘起一抹血腥的意味。
  草原的夜空格外清朗,繁密的星辰在夜幕中闪耀着绚烂的银白色光华,将沾着夜露的紫色牧草点亮。风吹过,宛如带着甜美的梦境轻拂在人们的脸上。
  一队六七十人的匈奴残兵败将,疲惫不堪的行走在星空下,旗帜歪歪斜斜地扛在肩头往下无力耷拉,就像每一名士兵脸上的表情。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一名千骑长,满脸虬髯看似三十余岁的年纪。在他身旁稍后的地方还有一名百骑长,身材高大为匈奴人中少有,马鞍上悬了一柄厚重的长刀。
  这些人看上去就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一个个饥肠辘辘无精打采的样子,只管埋头行军连说话的气力都不愿意浪费。
  渐渐地前方山脚下隐约显露出几点灯火,映照出一座模糊的军营轮廓。再向前行一里多地,军营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听到营中人在睡梦里的咳嗽声。
  千骑长低声用汉语吩咐他的部属,“加速行军,不准说话。”
  于是马匹速度加快,整支队伍越发地寂静无声来到山脚下的军营前。
  “站住!”
  在队伍距离军营大约百丈远时,营门里有匈奴士兵大声喝止。
  千骑长勒住坐骑,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暂停前进。就这一会工夫草原上已变天,浓重的乌云从夜幕后冒出,遮掩了满空的星光,风越来越大刮得营外丰茂的紫蓿沙沙晃动,犹如一蓬蓬紫色的波浪在汹涌澎湃。
  所谓的营门,其实就是在军营前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上架起的简易木桥后,草草搭起的两座了望哨位。类似的哨位在军营周围还有十余座,大约两丈高,上面可以容纳三名守兵向不同的方位了望。
  除此之外便看不到什么像样的防御工事了,整座营盘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望哨位之后——对于匈奴人而言,从不习惯被动守御,更不喜欢阵地战。获自狩猎中的宝贵经验,使得他们更擅长在不停地运动奔袭中寻找战机,主动突袭敌人。
  也许,这种过于自负的陋习从今往后需要改一改了,队伍中的百骑长想道。
  “我们是纳海将军的部下,请问你们是谁的部队?”千骑长用流利的匈奴语问。
  “纳海,就是左谷蠡王手下的右大都尉?”了望塔上的卫兵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回答说:“这里是罗姑比将军的大营,你们为何至此?”
  “几天前和大军激战,我的队伍被打散了。就剩下这几十人向北撤退,已不停走了三天,又累又饿。刚才远远看见这里有灯火,便转过来观瞧。”
  “是这样啊?”那名卫兵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这几日见到的溃退的散兵游勇还远不止他们这一拨。但无一例外全都在饱餐一顿补充相应给养后,被罗姑比将军催促上路,绝不准在大营中滞留。一则怕他们低落的士气传染到乌林魔骑,同时也不屑于接纳这些无用的败军。
  了望哨上沉寂了一会,然后卫兵又说道:“你们派个人过来,队伍留在原地。”
  千骑长应了声好,策马缓缓往前,走过小河上的木桥来到了望哨下。
  一名匈奴当户带着两个卫兵已在那里等候,见到千骑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口气里毫无尊敬之意,显然骄横惯了,从不把其他友军的军官放在眼里。
  “我是纳海将军麾下的千骑长邮都。很抱歉,深夜前来打扰。”
  “没关系,昨天半夜里也遇见过这样的事,只是并非我当值。”当户冷冷道。他全身裹着一套乌黑的重甲,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闪着傲慢的光芒。尽管同样坐在马上,但由于乌云盖雪明显比普通战马高出一大截,千骑长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对方头盔上微微飘动的黑色羽缨。
  “你们有多少人?”当户又问道,视线很随意地远远往河岸对面扫了眼。
  “加上我一共六十七人,其中很多人身上有伤,需要药物治疗。”
  “这些都是小事。很快你们就会得到想要的食物药物和草料。”当户说:“但你的队伍不能进入大营,必须在河对岸宿夜。当然,我会提供相应的毡房和毯子。假如运气好,明天早上罗姑比将军会召见你询问战情。到时候会有人来通知。”
  “等搭建起毡房天都快亮了,况且他们都已筋疲力尽,能不能通融一下?”
  “没办法,这是罗姑比将军的命令。”当户毫无同情心地说:“营里空间有限,如果谁都能住进来,我们的马就没地方待了。”
  “那能否允许军官入营休息?最多不超过十个人。”千骑长探手从马背上挂着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小包裹,迅速塞进当户手里,压低声音说:“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想必您的夫人们会很喜欢。”
  当户不动声色地解开绳结往包裹里望了一眼,大咧咧收起道:“不准超过十个人。”
  片刻后千骑长带着八九个部下军官回返,与当户商量宿营事宜。或许是收了大笔珠宝,当户的态度和蔼不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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