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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晚生如何担待得起。”见杨关毅已叩下头来,忙也跪倒磕头还礼。院子里的冷风猎猎嘶叫,便在深邃凄冷的秋夜里,两个人对拜了三下。
谭英扬跨上骡车,亲自执鞭。吕方和杨清钰则钻入厢内,吕方请杨清钰坐在里端,自己靠外坐了。颠簸的车厢内一片昏黑,吕方听得低低的啜泣声,偶一回头,便见点点星芒样的泪花幽幽地闪。他心内又是歉疚又是怜惜,想劝她两句,但口唇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
这两匹青骡膘肥耐跑,载着三人疾奔了大半夜,便出了青州境地。吕方钻到车前,要替换谭英扬,让他歇歇,但他不通驾辕之术,便坐在身旁,一边看他抖鞭驾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唠。
北地深秋,日头出来得晚,那抹曙色暗淡得薄雾一般,官道上冷寂寂乌沉沉的。谭英扬奔忙一夜,兀自气旺神足,听吕方问起这“一刀九鼎”的绰号来历,哈哈一笑:“七年前在山东,在下一位做买卖的朋友得罪了商道豪绅。九鼎山的黑道强人受那豪绅所托,将我朋友打成重伤,更掳去了妻女。朋友找到我时还剩下一口气。老子连夜拍马去寻那九鼎山的强人,那九个汉子都是金鼎派的高手,每人都是横练功夫外加一把金鼎大槊。老子二话不说,苦斗半晚,将这九人全都砍了。我那朋友看了我连夜提来的九颗人头,才含笑而去……”
说到平生得意之作,谭英扬忍不住扬声大笑。吕方却大是不以为然,摇头道:“天底下有官府,有王法。谭大侠以暴易暴,本就不该,而将这九人全都杀死,未免……更有枉杀无辜之嫌。”
谭英扬听他言语突兀,声音也蓦地冷了起来:“不管什么世道,官府都只是个门面。出来犯事、管事、了事,都得靠黑道。在江湖上混,便得以暴易暴。吕先生是读书人,信官府。我么,便只信这口刀!”挥掌在腰间一拍,鞘内便荡起嗡然一声龙吟。
“这裂云刀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宝刀,”谭英扬脸露得色,哈哈大笑道,“吕先生要见识见识么?”吕方猛见眼前灿然一亮,一抹刀光已当头劈来。那刀光倏地便蹿到吕方面门。吕方大张双眼,直直瞪视那刀。白光闪处,裂云刀已贴着吕方脸颊滚过去。
谭英扬的笑声不由一敛,讶然道:“吕先生,谭某裂云刀一出,便是绝顶高手也该心惊肉跳,怎地你躲也不躲?”
“谭兄以练刀为功夫,我辈读书人,也练功夫!”吕方的声音不卑不亢,却挟着一股傲岸。谭英扬问:“什么功夫?”吕方道:“养勇!持其志,无暴其气。浩然之气,配道与义,是为大勇!”谭英扬的脸肌抖了抖,却脸露不屑之色,哂道:“养勇?哼哼……”
头回深谈,便是个不欢而散之局。剩下来便多是闷闷地赶路。路上无话,一连三日,都是晓行夜宿,加紧赶路。
这一日清晨,骡车正行在山道间,谭英扬猛地低叱一声,振腕出刀,当的一声怪响,将两支凌空射到的短箭劈落在地。
蓦听到旁林子里响起一串怪笑:“好功夫!一刀九鼎,名不虚传!”两道黑影青烟般地飞掠过来,奔到车前,却不停步,只是绕车飞转,“姓谭的,你乖乖地将车上的小妞留下,咱梁山双魈也不来跟你为难!”
那笑声似鬼哭,扰得吕方气乱心紧,斜眼看时,却见谭英扬横刀端坐,犹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吕方心神微定,只是晨曦太暗,任他睁大双眸,也看不清那来袭二人的相貌,只觉出阵阵说不出的凛冽杀气,随着那古怪笑声漫卷过来。“是梁山双魈么?”谭英扬冷冷道,“你们也该知道谭某的脾气跟手段!”
“谭大侠的招子就是亮,”一道疾转的身影怪笑道,“若不是钱大人开了三千两雪花白银的大价码来买杨家的人,咱们也不敢来碰谭大侠的裂云刀。”谭英扬森然道:“三千两雪花白银,呵呵,钱大人好阔绰的出手!”那人怪笑道:“这价钱够老子买个庄园啦。谭大侠不如……”
猛听谭英扬厉喝一声:“定!”刀光如闪电般耀起,一吐即收。
那道疾奔的影子随声定住,在昏沉沉的官道上痛苦地扭着身子,如同忽然被扯断了线的木偶。另一道黑影毫不停歇地飞扑过来,左掌铁链撒出漫天电光,右手疾抓向谭英扬的咽喉,出手狠辣绝伦。吕方惊呼声中,骤见裂云刀上跳起一团白芒,竟卷住那铁链横挥过来,一团血花立时爆裂开来。那黑影嘶声惨叫。刀光再闪,那惨叫便被硬生生斩断。扭了扭,那人才和先前摇摇欲坠的黑影一起栽倒。“谭大侠,”吕方扭过头,才看到谭英扬的胸前也现出一道骇人的血槽,鲜血汩汩涌出,惊道,“你受伤了?”谭英扬脸色铁青,忙自怀中摸出伤药敷上。吕方看他敷药之时,疼得脸颊颤抖,忙道:“你这伤势要紧么?”
“死不了!”谭英扬呵出一口白茫茫的热气。他揉着胸,默然沉思半晌,忽地冷冷一笑:“三千两,呵呵,好大的手笔!”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沉声道,“最怪的是,咱们才动身没几天,怎地这双魈就得了讯儿?”吕方也是疑惑不解,沉了沉,凝眉道:“谭大侠,双魈之后,还会有杀手赶来吗?”谭英扬的身子倏地一颤,点头道:“不错,这只是个头!”
“谭叔叔,”杨清钰忽地轻唤道,“此行大是凶险,我瞧您还是请回吧。”吕方一愣,忍不住抬头望向她。稀薄的曙光中,吕方才头回看清了杨清钰,那是很纯净的一张俏脸,虽然有些苍白,但那双明澈的眸子却极是镇定。她凝立在车旁,白衣给晨晖染出一抹胭脂色,轻声道:“他们要来抓我,那便来吧。实在不成,我还回去,和爹爹在一处。”一瞬间,吕方对这少女油然生出几分敬意。
“此时回去,谭某的一世英名便毁了!”谭英扬脸色阴沉如水,低声道,“但愿三千两白银这消息没有传远,咱们走吧。”
骡车缓缓驶动,吕方回望着给塞入林子内的两具死尸,低叹道:“或许你说得是,官府只是个门面。这门面再堂皇,揭开来,后面都藏着个杀人越货、作奸犯歹的黑道!”顿了一顿,又叮了一句,“……但我还是觉得,这世上该当有王法,有天理!”
谭英扬侧着头,如同看个怪物一般地盯着他,呵呵低笑道:“便因如此,你才去告状?告钱伯仁,告钱彬?”吕方默然点了点头。谭英扬又嘿嘿冷笑起来。吕方眉梢一挑,冷冷道:“谭兄笑什么?”
不知怎地,他这文弱书生忽一扬眉,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凛然之气迸出来。谭英扬这时却没心思跟他细辩,将辕上的鞭子塞入他手中,冷冷道:“得了空,还得跟先生讨教讨教你那养勇的功夫!困啦,进去睡一觉。劳驾你这大智大勇的人驾车吧!”径自钻入厢内,倒头便睡。
这几日吕方在旁看谭英扬驾辕,也凑合着能赶动骡车。骡车辘辘而行,吕方心内却是沉甸甸的。一想到幽暗车厢里杨清钰那星芒一样闪烁的泪影,他的心就有些抽痛。只是,这世道,容不得你想这么多,也许,没到京师,自己、杨小姐还有那谭大侠,便会全丧在路上。
再向前行,谭英扬的神色更加干冷了,总是蹙眉苦思,轮到他驾辕时,那马鞭也挥得极紧,似是恨不得一步飞到忘忧山庄。
谭英扬盘算得没错,更硬的杀手果然接踵而至了。
晌午时分,三人赶到了一处叫饮马集的小镇,谭英扬寻了一处僻静小店去打尖。小店内极是冷清,只四五个人。三人各自要了碗面,闷声低头地正吃着,店外便有两个精瘦汉子匆匆赶来。谭英扬只向那两个瘦汉瞥了一眼,顿时一惊,饭也不吃了,拉着二人上车赶路。
吕方见他神色古怪,忙问缘由。谭英扬疾挥马鞭,拧着眉头道:“那两人是‘魔天七煞’中的‘猫哭狼嚎’。这天底下,从没有一个活人,能逃得过‘魔天七煞’的手心!”谭英扬顿了顿,苦笑道,“‘猫哭’和‘狼嚎’只是魔天七煞中最弱的两个,后面的是‘鸡鸣’、‘狗盗’、‘疑神’、‘疑鬼’,武功便胜我甚多。若是最后那位出手,我便只是一个死字!嘿嘿,趁着他七人没有聚齐,咱们逃得越远越好……”
吕方听他笑声发抖,知他极是畏惧,忙道:“只是咱们却在明处,这般紧着逃,决非上策。”谭英扬冷哼一声:“阁下大智大勇,不知有什么‘上策’?”
日色昏掩,骡车行入一片密林,吕方忽地大叫起来:“谭大侠,你可不能这么撒手便走啊!稍遇风波,难道谭大侠便惧了不成……”
沉沉的暮色里,两道瘦影飞蹿入林,随即便有怒叱惊起:“有埋伏!”“姓谭的找死……”霎时间惨呼厉喝伴着兵刃撞击声连绵不绝,林子上空鸟雀乱飞,仓皇惊鸣。
过了良久,一切沉寂下来。模糊的夕阳光影里,谭英扬拄着刀呼呼喘息道:“吕方,你这书呆子的主意倒是不错……”在他的脚下,一个瘦汉身首异处,另一个胸口中刀,还圆睁着眼怒视谭英扬。谭英扬慢慢蹲下,用刀抵着那人的喉头,道:“魔天七煞就来了你们两个?”
那人痛哼道:“姓谭的,这回算我们大意,你杀了猫老六,这天底下,已没有你的活路!你……”他还待叫喊,谭英扬猛地抡起刀,恶狠狠砍下。吕方大叫一声:“谭兄,你又何必杀他?”谭英扬的脸色有些狰狞,嘶声道:“魔天七煞的人,老子本不想杀,只是生死相搏,哪里收得了手。要杀便得杀一对,呵呵,老子不杀这‘狼嚎’,他便会将我斩杀‘猫哭’之事传扬出去。老子便活不过一个月。”一瞬间,他眼神中那抹逼人的英气不见了,只剩下暗淡的彷徨。
再上路时,谭英扬双唇紧抿,再不多言,只将马鞭狠打牲口。每一鞭抽下,便打得那青骡嘶嘶一颤。闷闷地疾奔到夜色四垂,吕方终于忍耐不住,叫道:“谭大侠,既然你怕了那七煞,不如便去避避风头,让小弟送杨小姐去忘忧山庄。”谭英扬脸色铁青,怒喝道:“你给老子闭嘴!”
吕方话一出口,也觉自己出言太愣,但见谭英扬虽然气急败坏,但仍掩不住眼中一股惶恐之色,不由皱眉道:“谭大侠,这魔天七煞当真如此可怖?我瞧这猫哭狼嚎的武功还不及那梁山双魈,难道得罪了魔天七煞,便是捅破了天么?”谭英扬眼芒闪动,猛然挽缰勒住了青骡,马车咯吱吱一阵怪叫,终于停住了。这一下刹得极猛,车内的杨清钰不由哎哟一声,探头出来,叫道:“谭叔叔,怎地了?”
“你这呆子说得不错,得罪了魔天七煞,便是捅破了天,”谭英扬仰头望着黑滚滚的天穹,冷冷道,“但要说活路,却还有一条!”
话音一落,吕方陡觉肋下一麻,顿时软软歪在车上,颤声叫道:“你……”跟着便觉左肩一热,杨清钰也软倒过来,正压在自己身上。吕方心内一震,怒吼道:“谭英扬,你要怎地?”谭英扬那张脸忽然间冷酷得有些阴森,沉沉笑道:“老子实在不该管杨关毅这个闲事,嘿嘿,眼下的活路只剩下一条了,将你们献给钱大人!”
吕方又惊又怒,大喊道:“谭兄,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若投奔钱彬,这一世英名,那才真是付之流水!”谭英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笑道:“不这么做,便是死路一条。老子命都没了,要那英名做什么用?”不管吕方的叫喊吆喝,将他二人提起来,全塞入车厢,挥鞭便行。
骡车缓缓驶出,吕方仍不甘心,不住对车外的谭英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任是他费尽唇舌,谭英扬全不搭理他。那车厢甚是狭窄,吕方和杨清钰并卧车内,几乎头脸相偎。他说得口干舌燥,却全无效验,心内也觉丧气,一垂眸间,恰见杨清钰的眸子扫过来,那微红的双瞳间含着一泓愁波。望见吕方黯然无助的目光,她慢慢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幽暗的车厢内,再次看到那闪烁的泪花,吕方的心内便是一阵针扎般的痛。眼见杨清钰既不哀求,也不哭叫,他心内更多了几分佩服和自惭,便也住声不语。
谭英扬挥鞭狂奔到深夜,才寻了一家偏僻野店投宿。这客栈甚是简陋,店房间只以木板相隔。谭英扬要了一间大屋,将杨清钰横放床上,却把吕方丢在地上。他似是心事重重,要了酒来,一杯一杯地在灯下独酌。窗外风声狂烈,犹如受惊的野兽仓皇呼啸,吕方心内也是一阵阵地发紧,眼见谭英扬那张脸越喝越红,终于忍不住道:“谭兄,你很是害怕,害怕那钱大人不会收留你,是么?”谭英扬身子一震,冷睨了他一眼,接着闷声饮酒。
吕方叹道:“谭兄,你以一口裂云刀,连斩‘猫哭’、‘狼嚎’等四大杀手,这份武功,只怕也该算天下一等一的身手了吧?”
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