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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还想再喝,他还没有醉,因为他还能想到这些事。
——明月心和燕南飞是为了谁而死的?—小婷是为了谁而逃?
他挣扎着爬起来,冲出陋巷。巷外正有一匹马急驰而过,健马惊嘶,骑士怒叱,一条鞭子毒蛇般抽了下来。
傅红雪一反手就抓住了鞭梢。他狂醉,烂醉,巳将自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毕竟还是傅红雪。
马上的骑士用力夺鞭,没有人能从傅红雪手里夺下任何东西,“卜”的一声马鞭断了。
傅红雪还站着,马上的骑士却几乎从鞍上仰天踩下去,可是他的反应也慢,甩蹬离鞍,凌空翻身,奔马前驰,这个人却竞稳稳地站在地上,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博红雪没有看他连一眼都没有去看,现在他唯一想看见的,就是一坛酒,一坛能令他忘记所有痛苦的烈酒。
他就从这个人面前走了过去,他走路的样子笨拙而奇特这个人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见到鬼一样。
他立刻大喊“等一等。”
傅红雪不理他。
这个人又问“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
这人突然反手拔剑,一剑向傅红雪肋下软肋刺了过去,他出手轻灵迅急,显然也是武林中的快创。可是他的剑距离傅红雪胁下还有七寸时,傅红雪的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竞已被欧成两半人倒下,刀入鞘。傅红雪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人一眼。
夜已根深,这小酒铺里却还有不少人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就不许走。
因为傅红雪说过:我请客,你们赔我喝,谁都不准走。‘他身上带着令人厌恶,血腥令人害怕,那满把的金银却又令人尊敬,所以没有人敢走。
他喝一杯,每个人都得陪着举杯,外面居然又有两个人进来,他根本没有看见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这两个人却在盯着他,其中有一个忽然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举杯一饮而尽,居然还是没有看看这个人。连一眼都没有这人忽然笑了笑,道:“嗯,好酒量。”
傅红雪道“嗯,好酒量。”
这人道“酒量好,刀法也好。”
傅红雪道“好刀法。”
这人道:“你好像曾经说过,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
傅红雪道:“我说过?”
这人点点头,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人是谁T”
傅红雪道:“刚才我杀过人?我杀了谁?”
这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笑意,种可以令人在夜半惊醒的笑意“你杀的是你的大舅子。”
博红雪皱起眉,好像拼命在想自己怎么舍有个大舅子?
这人立刻提醒他“你难道忘了现在你已是成过亲的人?你老婆的哥哥,就是你大舅子。”
傅红雪又想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这人忽然指着跟着他—起进来的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跟他来的是个女人,正远远地站在柜台旁,冷冷的看着搏红雪。
她很年轻,很美,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正是每个父母都想有的那种女儿,每个男人都想有的那种妹妹,每个少年都想有的那种情人。可是她看着傅红雪的时候,眼睛里却充满了怀恨和怨毒。
傅红雪终于也始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认得她,又好像不认得。
这人笑道“她就是你的小姨子。”
他生怕傅红雪不懂,又在解释:“小姨子就是你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你大舅子的妹妹。”
傅红雪又开始喝酒,好像已被他说混乱了,一定理喝杯酒来清醒。
这人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想干什么?”
傅红雪摇头。
这人道:“她想杀了你:”
傅红雪忽然吸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杀了我?”
这人又笑了:“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屋里坐着十三个人,至少有七个人是来杀你的,他们都想等你喝醉了再动手。”
傅红雪道:要等我喝醉?我怎么会醉,再喝三天三夜都不会醉……
这人微笑道:“既然再等云天三夜都没有用,看来他们现在就会动手了。,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粉碎。本来拿着这酒杯的人,手里拿着的已是把厚背薄刃的砍山刀。他向傅红雪冲过来时,一柄练于枪,一口雁钢刀,一条竹节鞭,一把丧门切,也同时击下。
使剑的一个中轻人眼睛里满布血丝,口中还在低吼着:“黑手复仇,道上的朋友莫管闲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怔住,五个人就像石像般动也不动地站着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刃已没有了,五件兵刃都已到了坐在傅红雷对面的这个人手里。
他们开始行动,他也动了,左手在肩上一拍,右手已将兵刃夺下,五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闪动间,手里的兵刃巴不见了。
这人已坐回原来的地方,特五件兵刃轻轻地放在泉上,然后微笑着道,“我不是道上的朋友,我可以管闲事。”
快剑的年轻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这人道”你“
他们本来还全都好好的站在那里,这个字说出来,五个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身的血肉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五个生气勃勃的壮汉,忽然间就变得于枯憔淬,忽然就全都倒了下去。
傅红雪却好像还没有看见。
这人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杀了这些人你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应该称赞我两句。”
这人道“难道你看不出我用的是什么功夫?”
傅红雪道“我看不出。”
这人道“这就是c天地交征阴田大悲赋》中,唯一流传到人世的两种功夫之一。”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这就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还有一种,就是你已学会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
他笑了笑,又道“你能将穴道移开一寸,至少已将这种功夫练到了九成火候。”
傅红雪道“你呢?你是谁?”
这人道“我就是西方屋宿海的多情子,甚至比你还多情。”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个人。
这人笑得狠温柔,眉目很清秀,看来的确像是个多情人的样子。
“多情人也杀人?”
“情到浓时情转薄,就因为我的情太多太浓,所以现在比纸还薄。”
多情人微笑着又道:“只不过我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的……
傅红雪道“哦?”
多情子道“我杀这些人,只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在他们手里。·傅红雪道:”为付么T“
多情子道“因为我想要你死在我手里。”
傅红雪迢“你真的想?”
多情于道“我简直想得要命。”
远远站在柜台边的那个女孩子忽然道“因为他若杀了你,我就嫁给他。”
多情子道“你看,我已经三十五了,还没有娶妻,当然也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叫我做个不孝的人。”
那少女抢着道“他不会的。”
多情子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道:“现在他刀上的鬼已经到他自已心里去了。‘多情子故意问道:”怎么会去的?“
少女道“为了两样事。”
多情子道“酒和女人?”
少女点点头,道“为了这两样事,以前他也几乎死过—次。‘多情子道”可是他没有死。“
少女道:“因为他有个好朋友I”
多情于道:“叶开?”
少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叶开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多情子道”那么现在他岂非很危险T“
少女道“危险得很”
多情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接得住他的刀?”
少女笑了笑,道:“你那大搜魂手连真的鬼魂都能抓住,何况一把已没有鬼的刀?”
多情子道“就算魏能抓住他的刀,我的手岂非也会断?”
少女道:“不会的。”
多情子道:少女道“因为你抓的法子很巧妙,你的手根本碰不到刀锋,而且你另一只手已捏去了他的魂。”
多情子道这么说来,他这个人岂非已完了z“少女道:”他还有一点希望。“
多情于道“什么希望?”
少女道“只要他告诉我们两件事,我们连碰都不碰他……
多情子道“两件什么事?”
少女道孔雀翎在哪里?《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哪里?“
多情于道“他若有孔雀翎,若已练成了‘大悲赋’,我们就完了……
少女道“也许他的手已不够稳,已没法子使用孔雀翎,也许他虽然练成了大移穴法,却已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的。”
多情子笑了“看他这样子,的确好像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了……
少女也笑了“现在他唯一还能练的功夫,就是喝酒。”
多情子笑道“这种功夫他好像已练得很不错。”
少女道“只可借这种功夫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变成个酒鬼,死酒鬼。”
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根针,他们想把这一根根针全都刺到伯心里让他痛苦,让他软弱让他崩溃,只可惜这些针却好像全都刺到块石头上去了,因为傅红雪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已完全麻本。
麻木距离崩溃已不远,距离死也不远。
多情子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他像已决心不肯说?”
少女叹了口气,道也许他—定要等到快死的时候才肯说。‘多情子道:“现在时候还没有到T”
少女道“你一出手就到了。”
多情子已出手。他的手又自又细,就像是女人的手。他的手势柔和优美,就好像在摘花,一朵很娇嫩脆弱的小花。
无论多坚强健壮的人,在他的手下,都会变得像花一样娇嫩脆弱。
他出手仿佛并不快,其实却像是一道很柔和的光,等你看见它时,它已到了,可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到,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他的手忽然也像花瓣般开放,竞真的抓住了这把刀。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立刻就会搜去傅红雪的魂魄?就像是他刚才一下于就抽干‘了那些人的血肉花瓣般的手,搜魂的手。
没有人能接得住的刀竞已被这只手接接,只可惜无论多可怕的乎,到了这把刀下,也都会变得花瓣般娇嫩脆弱。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手已被砍成了两截,头颅也已被砍成了两半。
少女的眼睛张大脑孔却在收缩。
她根本没有看见这把刀。刀已入鞘,就像是闪电没入了黑暗的苍穹,没有人还能看得见,她只能看见傅红雪苍白的脸。
傅红雪已站起来,走过去,走路的样子还是那么笨拙,笨拙得可怕。
他定得很不稳,他已醉了,醉得可伯。
在她看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说不出的可怕她怕得几乎连血液都已凝结,但她却忽然笑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倪慧,我们是朋友。”
傅红雪不理她。
她看着他从她面前定过去,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恐惧。她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他活着,她就得死,死在他手里。
这判断也许并不正确,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可是恐惧却使她失去理智。可是她并没有忘记她的天女花。除了她之外,江湖中好像还没有别人能用这种恶毒暗器。
暗器出手,不但花瓣可以飞射伤人,花瓣中还藏着致命的毒针。
她身上一共只错着十三条天花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带得太多。
这种暗器她一共用过三次,每次只用了一朵。一朵已足够要人的命。
现在她竞将十三朵全都击出,然后她的人就立刻飞掠后退。这一击纵然不中,她至少也总可以全身而退。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信心只可惜这时刀已出鞘I
刽子手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她看见了这闪光,她甚至还看见了飞溅出的血珠。
血珠竟像是从她两眼之闻溅出去的。她看见这些血珠,就好像一个人看见了自己的鬼魂,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一双腿已脱离了躯体,反而踢了自己一脚。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左眼伤佛已能看见自己的右眼。
有谁能了解她这种感觉?
没有人。只有活人才能了解别人的感觉,死人的头颅却绝不会,因为已经被劈成两半。头颅已被劈成两半的人,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绝非刀太快,刀锋砍下时,视觉仍没有死,还可以看见这刹那间发生的事,这最后一刹那,一刹那究竟有多久?
一弹指问就已是六十刹那。奇怪的是,人们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刹那,竟能想到很多平时一天一夜都想不完的事。
现在她想起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自己当然也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