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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害怕。
天相老祖看着她吃,仿佛很满意。
一个老爷爷,看着乖孙女吃下一整串糖葫芦,通常是这种表情。
宫怜怜吃得不是糖葫芦。
所以,天相老祖就更满意。
以后的每日三餐,餐餐如此。只不过数量上略有增减,品种上讲究了一些搭配的学问。
宫怜怜没有问过为什么。
天相老祖也没有讲过。
每天,天相老祖进来,总要察看宫怜怜的面色,切切脉,看看舌苔,然后就出去。
宫怜怜知道,老人昨夜根本没有休息。因为他的白发上沾着一些草叶,袍子上露湿很重,脚上都是新鲜的泥巴。
供养一个有特别胃口的孙女,不是一件很容易很轻松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贪吃的孙女,近来面容娇好,正在发育阶段。
荒域里没有镜子,如果有,哪怕是一面镜子。宫令怜也会看到自己娇好的面容。
不但没有镜子。夜明珠也收去了,身上的肌肤也看不见。
如果宫怜怜看见自己,会以为荒家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乌黑。
她的皮肤已经完全乌黑,比荆山六傻兄弟六个人加起来还要黑。
如果在夜里,她去一个什么地方,对方一定看不见她。
她为了封哥哥在吃。
封哥哥还会认识她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去想。
天相老祖又进来了,老人气喘吁吁,显然又为食品忙碌了一夜。
天相老祖递过一件食品,这回的食品有点特别,不是活的,竟是丸散膏丹之类。
宫怜怜觉得自己胃口太好,有些对不起这位老人。叹道:“我是不是吃得太多?”
天相老祖道:“不错。”
宫怜怜道:“是不是没有吃的了?”
天相老祖道:“有。不过方圆八百里之内没有了。”
宫怜怜道:“我吃得太多了。”
天相老祖道:“不多不少。”
不多不少的意思是正合适。天相老祖道:“你吃得恰到好处。”
宫怜怜道:“我吃过多少东西了?”
天相老祖道:“你一定记得。”
宫怜怜道:“每天十只虫,十捆草,已经吃掉一千只虫,一千捆花草了。”
天相老祖道:“所以,不多不少。”
宫怜怜道:“以后不吃了么?”
天相老祖道:“小馋嘴,别人吃我老人家一虫一草都千乞百求,不知要花多少银子,难道你还想吃么?”
宫怜怜道:“想。”
天相老祖道:“可惜,我不能满足你了。”
宫怜怜道:“那么,我吃什么?”
天相老祖道:“吃这些丸丸丹丹。”
宫怜怜道:“这么一小把,能吃多久?”
天相老祖道:“有的人或许吃半粒,就永远也不会再吃东西了。”
宫怜怜道:“哦?”
古树。奇洞。
不再是尉陀荒冢。
松枝青青,柳丝袅袅。三丈高的柳树业已中空,中空处长出一株青松,就像老妪抱子般矗立着。
三奇洞。
这株“柳母抱子”便是三奇洞的招牌。
三奇洞并列,同在—面岩壁上,间隔半尺,洞口一样大小,式样分毫不差。
三个洞各有名称。
风洞。
火洞。
冰洞。
一洞风,一洞火,一洞冰,间隔仅半尺,洞便不同,难道是神灵的洞府吗?
坐在一只古鼎之内,宫怜怜运起吐纳之功,入定以后,天相老祖便运气缓缓将鼎向洞中推进。
宫怜怜只觉得鼎身渐热,热得像燃烧了起来,鼎壁好像已经烤红。
古鼎就悬浮在岩浆之上,咕嘟咕嘟的火山浆液在鼎外翻滚。
宫怜怜听到了这可怕的声音。
她相信天相老祖,她并不畏惧,一切欲念止息专心吐纳。
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五穴穴门洞开,百会、涌泉两穴穴门箕张,一团团扑涌而来。
她于荒冢内吞下的金蛇,仿佛又活了,一条一条惊恐他沿着她的经穴退缩,在气海中轧轧匝匝挤成一团,互相厮咬扑打,扭缠在一起。
宫怜怜拼命运真气护住元神。火浪越扑越猛,金蛇越缠越紧。
一日、二日、三日很快的过去,宫怜怜依然坐于鼎中,无声无息,凝止不动。
慢慢地,呼息之声也趋于静止,这是多么可怕的沉寂。
直到第七日,外洞中的天相老人方闻到了一缕夹杂在岩浆翻滚声中的气息。初时似蛙鸣,渐渐清晰,由蛙鸣转为鼓响,由鼓响而成雷动,倏然之间,又由雷动转为一种悦耳清音,怡情逸神,柔和动听。
天相老人伸出掌来,将那古鼎吸出洞外,鼎中的宫怜怜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来那黑炭般的身躯已经变成了正在烧燃的红炭,红的耀眼。
宫怜怜正待说话,天相老人急忙止道:“运气!”
宫怜怜急忙行功,发现真气运行骤增,只是有急有缓,有强有弱,几股真气酸、甜、苦、辣各异,互相不溶。
天相老人道:“气不可散,神不可分,切记!切记!”便将她抱起来,放在风洞口前。
这风洞,更显怪异,向里呼呼抽风,一下子就把宫怜怜吸了进去。
宫怜怜自己宛如狂风中的一片枯叶。狂风吹动着,上下升落,左右盘旋,不会掩上石壁,也不会落在洞底,永远那么飘泊着。
从印堂穴吹进来的风,又从玉枕穴流了出去。
从京门穴涌来的气流,卷出了带脉。
从隐白穴飘入的气,又消失在大冲。
每一处穴道都在进风,而每一处穴道又在通,她的身体仿佛是一只竹笼,任风儿自由地穿来穿去。渐渐地,她的穴道封闭了。风,不能吹进来,不再吹出去。“咯”得一声,她的脚踩住了洞底,站在那里。
远处,透来一丝光亮,她知道,那是洞口,她便走出去。
可是,她怎么也走不动,风推着她,她挪动不了。
宫怜怜一急,突然,胸前的“步廊穴”张开,一股劲风钻进来,冲开了她背后的一处穴道,她身上的压力一减,向前迈了一步。
宫怜怜“嗳乃”一声,运气冲开几处穴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穴道越开越多,身形越来越快,行云流水般地,过旋风,飞掠至洞外。
天相老人满意地望着她:“这孩子悟性不错。”
宫怜怜赤红的肤色,业已变得枯黄,像朽木那么黄。
天相老人让宫怜怜自己走入了冰洞,去修炼,去参悟。直到若干年后,宫怜怜才说出了洞中的一段经历——“那洞里有什么?”
“万年玄冰。”
“你干什么?”
“行功。”“洞很大?”
“只有一个刚好容身的地方。”
“有什么咸觉?”
“冷!”“冷?”
“是。运气时,便觉得很舒泰,说不出的舒泰。”
“在洞中呆了多久?”
“七天。”
“出来后……”
出来后便是一个冰骨雪肌的娇娃,白嫩中透着红润,高雅里含着富贵,连她自己也觉得比从前更漂亮了。
天相老祖道:“你的九转天毒神功已经练成了。”
宫怜怜很快就相信了。
因为,天相老祖让她做了一个实验:天相老祖弄来一条金蛇,一条又细又长的金蛇。
毒蛇之王。
天相老祖道:“你随便用哪个穴道吸住它。”
宫怜怜运气发功,毒腺箭一样从蛇体上穿出来,沾在宫怜怜指尖上,竟无声无形而没,隐入她的肌肤之中。
天相老祖道:“你摸一样什么东西。”
官怜怜冲开穴道,指向一块石头,石头顷刻冒起一团白烟,变得乌黑。
天相老祖道:“这便是九转天毒神功。对手有毒,便可吸之、藏之、转之、弃之、收发自如,随心所欲。”
宫怜怜道:“那……那谁还敢碰我?”
天相老祖哈哈大笑道:“女娃儿,随心所欲这四个字难道是无用的吗?你要有毒便有毒,要无毒便无毒。倘若你要人碰你,你没有毒,岂与常人有异?那人愿意怎么碰就怎么碰,哈哈……”
宫怜怜俊脸彤红,叫道:“谁说要人碰了!”
天相老祖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说过。”
笑声中,他们又回到荒冢。
荒冢的另一间洞里,还有一位怪人。
怪得让宫怜怜吓了一跳。
跳了有十丈高。第八章姚胖子道:“我提了几个人,碰了她一鼻子灰,老弟,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该比谁都清楚!”
李韶庭急急道:“大哥!你根本就没有尽心帮忙!”
姚胖子双手一摊道:“我若是不尽心,就遭天殊地灭,如果我胖子再年轻个十岁,而且不发福成这个瘟相,或许还有点希望,现在叫我挑个能与老弟相匹对的青年人,胖子实在没有办法,说句良心话,我提的那几个人,连我胖子都瞧不上眼,向她引见,碰了一鼻子灰是自找的,她没有骂我是混帐已经是够客气了,老弟!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教你!”
李韶庭忙问道:“什么办法?”
姚胖子笑道:“尽量吃肥肉,长得像我这么胖,那时不但方家两位小姐、郎小姐、甚至于宝珠姑娘都不会再对你这么痴心了,此外别无良策!”
李韶庭这才听出他在开玩笑,鼓起怒目,姚胖子忙又笑道:“老弟!宝珠姑娘是没问题了,她的一颗心在你身上,而且她也不敢妄求你对她从一而终,所以方阑君与郎小姐都能容下她,问题在两条母大虫,性子都烈得可以,将来不知会闹成什么局面呢?你最好想个两全其美的对策,这两个人的心都不能伤,我实在替你担心…”
李韶庭皱眉不语,郎秀姑又来叫道:“姚大哥!李师哥受了伤你不叫他早点休息,还拖着穷噜苏…”
姚胖子作个苦笑道:“胖子也受了伤,就没人疼了,老弟!你快请吧!再聊下去,胖子成罪人了!”
郎秀姑脸上一红,连忙搭讪道:“师哥!你的房间好了,我扶你去躺着,你一定要好好休养!”
不由分说,架起李韶庭就往后院走去,到了内厅,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雅致。被褥都是新的,李韶庭为了避免缠夹,立刻就躺下了,而且装成很疲弱的样子,郎秀姑倒是不敢再打扰他,替他脱去鞋子。盖上薄被,还放下了帐子,才轻轻地掩上门离开了!
李韶庭躺在床上,心头思潮起伏,屋子很高,外面又有绿树浓荫,本来很凉快,他却燥得一身汗…
好容易朦胧人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被一阵嘈杂声醒了,天色已黑,只见郎秀姑的声音道:“不行!李师哥要静养,任何事情都不能惊扰他!”
另一个却是史进的声音道:“郎小姐!方府的人指名要见李老弟,而且事情的确很紧急,万一真误了事,你叫我怎么交代呢?还是问他一下的好!”
李韶庭连忙披衣下床,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郎秀姑白了一眼,史进道:“方府的大小姐派人来通知说金镖牛胜被人暗杀在她家大门。二小姐又出走不知去向,现在有许多江湖人拥集在她家吵闹,她无法应付,特地向你求援!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李韶庭闻言一怔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史进道:“不清楚,姚大哥已经去调解了,但方府又派了第二个人来,一定要见你!”
郎秀姑忙道:“理他呢?方家有的是官府势力,可以叫官人去解决,师哥!你受了伤,不能再为她家卖命了!”
李韶庭皱眉道:“师妹!方家是师姑的家人,何况又救了我的命,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坐视!你把人叫进来让我问问,如果我可以不管,自然不想去多事!”
郎秀姑这才无可奈何,史进忙出去带了个老苍头进来,李韶庭是认得的,见他要撩衣下跪请安,忙止住道:“方福,你别多礼,快说出了什么事!”
那方福颤巍巍地道:“李相公,昨天您走了之后,没多久,新来的管家方是被人杀死在大门口,接着就来了一大批拿刀带棍的人,包围了宅子,说方贵是什么金镖牛胜,被咱们家杀死了,要咱们家交出凶手!”
李韶庭道:“那不是胡闹吗?你们为什么不请官人镇压?”
方福道:“谁说没请,可是来的那些人,里面有几个是大宅院的教师爷,官人也不惹不起,只叫咱们自己解决?”
郎秀姑道:“方府有权有势,可以通知那些人的东家,命令他们的手下不准胡闹,不就结了吗?”
方福苦着脸道:“‘那几家都是向咱们求过婚的,被二小姐一口回绝了,怀恨在心,这次是他们的东家在背地里所支持,所以他们才敢出头吵闹,大小姐实在没有办法,才叫老奴来请相公前去排解一下!”
郎秀姑道:“这种事用不着李大哥去,他身上还有伤,我们不是已经有位姚镖头前去排解了吗?”
方福道:“姚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