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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清道人便又十分得意的一笑,接续着说下去道:“哈哈,你不相信我这句话么?那么,你不妨把这刀挥动上几下,看它究竟能不能损伤我的毫发来?”这真奇怪,刚才甘联珠用足了平生之力,尚不能这执刀的手向外推动得一些些。现在经他这么的一说,甘联珠虽然极不愿举得这刀,这支手却已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径把这刀向着镜清道人的身上斫了去。既已斫得一刀,也就用足了力劲,不住手的斫起来了。照理,既是这般的猛斫着,并还是斫在赤裸着的一个身体上,定要把这镜清道人斫得东一处也是伤,西一处也是伤,挥身血淋淋的,成了一个血人了,谁知不然,镜晴道人竟似毫不觉得的一般,身上连小小的一个伤口都没有。约摸也斫上了二三十刀之后,镜清道人忽又现出一种很不耐烦的神气,倏的一伸手,把甘联珠的那柄刀夺了夺来道:“唉,罢了,罢了,不必再白费气力了,如此不中用的一把刀,又怎能斫得伤我?不要说你只是这么轻轻的斫上几下了,就是连吃奶的气力都用了出来,再向我猛斫上数百刀,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决非这一种寻常的刀所能斫得伤我的啊。”说着,又用手指在那刀口上铮铮的弹上几下道:“哈哈,这声音倒是怪好听,然而要用之于杀人,那就未免差得太远了。
你瞧,我只要把这手指再弹得重一些,不是可把这锋口一弹就弹了去么?“镜靖道人一壁如此的说,一壁便手指弹得再稍为重上一些,果见那刀口上被弹之处,立刻发见了一个大缺口,那片废铁,即铮的一声,向着外面飞了去了。于是,又听见他的一阵哈哈大笑,笑后,复脸色一正,说道:”照此看来,你这一把刀,实在是一点也不中用的,留在你的身边,徒然招得人家的笑话,不如由我代你拆了去罢。“镜清道人倒是言出必行的,他一说完这话,也不等甘联珠有怎样的一种表示,即拿起那把刀来,就着中央一折,只轻轻的几忻之间,那里还成一把刀,只见无数小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就是了。
至是,甘联珠真是又气又恼,又羞又愧。可是,气恼又有什么用?羞愧更又有什么用?不要说她现在尚被摄在镜清道人的妖法之下,便是不被摄在妖法之下,连得自己的一把刀都给人家折了去,赤手空拳的,又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呢?结果,也只有恨自家的本领,太是及不上人家,更恨自家也太不量力了一些。既是这般的没有本领,为什么巴巴的要到这里来献丑?现在,倒成了一个来得去不得的局面了。在这般的情状之下,在她的心中,好似有一团焦炭极猛烈的烧将起来,直闹得她全身都发起烧来,一张脸更是蒸得红红的,两眼中象有什么火星冒出。
镜清道人是何等奸恶的,他现在直把甘联珠视作一头被捕到手的老鼠,而他自己却是一头猫。
猫既把老鼠捕了来,在这老鼠未死以前,怎肯即此而止,不把这老鼠尽情的玩弄上一下的。因此,他又向甘联珠睨上了一眼,佯作吃惊之状道:“啊呀,你的这张脸怎么红得这般的一个模样?莫非身上觉得热了一些么?那倒也是很容易的一桩事。你瞧我们的身上,不都是脱得光光的。所以,虽和你同处在一个室中,却只觉得很为凉爽,一点儿也不觉得热。现在,你只要也学我们的样子,把上下身的衣服一齐脱了去,那就一点不成问题的了。”镜清道人虽只是轻飘飘的几句活,然在甘联珠一听到以后,心中更是异常的着急了起来。这显然的,那妖道还以刚才这么的玩弄着她为不足,又要更进一步,也要教她把上下身的衣服都脱了去。倘然此事竟是实现,那还成个什么样子,不是生生的要把她羞死了么?而那妖道的蓄意侮辱她,又是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呢?当下,她的一张口虽仍是噤着,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却把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好象生怕那妖道走了过来,行强硬把他的衣服剥了去似的。
镜清道人见了这种情状,又笑了一笑道:“莫非你宁愿受着热,不愿把这上下身的衣服脱了去么?哈哈,这是你中了那虚伪的所谓羞耻观念的毒了。其实,我们的身体受之于父母,都是清清白白的,有什么不可呈露在人家的面前?那里还有羞耻不羞耻的这些话呢。而且,你要明白,我如果要教你把上下身都脱光了的话,那是再容易也没有的一桩事。既不要你自己动得手,更不要我来动得手,只须我轻轻的一挥手之间,你的全身衣服就自会脱卸了下来了。他们幻术家所谓美女脱衣的那一套戏法,或者是不足信的一句空话,而在我却是的的确确的有上这一点法力的呢。”的确,这倒不是镜清道人在那里吹什么牛,如果他要来这一手的话,那是十分容易的。因此,他将这几句话一说,更把甘联珠发急得不知所云的了。知道在这情形之下,那妖道决不肯轻轻易易的便放过了她。她自己出乖露丑的时候,看来就在眼前的了。果然,她正在这么的忖量着,早见镜清道人已把一手举了起来,好象马上就要行使他的那种妖法了。
谁知,正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闻得有什么人大喝了一声,一触耳就知道在这喝声之中,很带上一点严重的意味的。而在镜清道人听来,却比之晴空中打下了一个霹雳来,还要使他来得震恐失措。因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这人竟胆敢这般的厉声喝着,这显然的是要来和他捣一下蛋的。而且,定是自负有一种相当的本领,可以和他来捣一下蛋的呢。于是不由自主的,把那支手放了下来。而循着这喝声传来的那个方向,倏的把视线移注了过去。一眼望去时,恰恰和那三角大旗上的那个神像触个正着,别的却一点也瞧不到什么。他便一半儿带着怀疑的神气,一半儿有点开玩笑的意昧,也把两眼圆圆的一睁,厉声向着那神像喝道:“咄,刚才这么大声大气的喝着的,莫非就是你这个鬼东西么?这是什么意思?未免太放肆了一点了。”在他的意中,以为旗上的那个邪神,完全是在他的帡幪之下,而一切都是听从他的指挥的。倘然刚才那一声,确是那个邪神喝出来的,那他把他责骂上一番,并不为过。倘然并不是那邪神喝的,只算是骂错了就完了,想那邪神也决计不会对他怎样的反唇相讥呢。
不料,在这里,却有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见了。这邪神一听这话以后,便也在像上把一张脸扳了起来,并凶狠狠的说道:“不错,刚才那一声,果然是你老子所喝,老子喝也喝了,看你又能把老子怎么样。”那邪神不但是十分的嘴硬,并左一声你老子,右一声你老子,太是使人难堪了。这在镜清道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形,真好似统率三军的大元帅,忽然间逢着部下向他倒起戈来。而且这个部下,还是以为可以玩于股掌之上,一点不必加以防范的,那里还会教他不大怒而特怒。顿时间,又大喝一声道:“真是反了,反了!连你这般一个毫不足道的鬼东西,也敢和我斗起口来么?嘿,还不敢快走下来,向我赔上一个罪,否则,我是决不能宽赦了你的。”
好邪神,真是倔强之至。他依旧一点儿声色也不动,又横眉鼓眼的,说道:“谁来向你赔什么罪。象你刚才这么的把甘联珠小姐愚弄着,倒得向着甘联珠小姐赔上一个罪才是呢。”听他的口气,非但十分同情于甘联珠,竟是在那里替甘联珠打着抱不平的。于是,镜清道人愤怒到了极点,再也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忍耐了,即伸出一个指头来,指着那神像,喝道:“唗,还不和我滚了下来。”照他的法力而论,只要他这么的一声喝,并这么的用手一指,就会使那邪神从像上滚跌了下来,如死了一般的委倒在地上。谁知,如今经他施法之后,这邪神果然已是从旗上滚落了下来,却仍是屹然的立在地上,并凶狠狠的向他注视着。显然的,镜清道人所凭仗的这一点法力,已是不能制倒他的了。
镜清道人这一怒,真是非同小可,然一时间却也不能有什么话说。那邪神当然是得意到了万分,便又听他笑着说道:“哈哈,现在你且把我再瞧上一瞧,看我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很是有些兀突,一说出来之后,不但镜清道人忙举目向他一望,便是那八个男女弟子和着甘联珠,也不约而同的都把视线射了过来。大家一望之下,不觉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齐喊上了一声:“咦!”
原来在这一转眼之间,那邪神已是不知去向,却换了一个须眉俱白,神采惊人的老者,含笑立在当地。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且待第一百四十六回再说。
第一百四十六回 各驰舌辩镜胜于金 互斗神通水不如火
话说大家都知道站在当地的,乃是从旗上走了下来的那个邪神,并当他走下来的时候,大家又都是亲眼瞧见的,不料,在一转眼之间,想己变为一个须眉俱白、神采惊人的老者,这教大家如何不要大大的吃上一惊呢。可是,在一惊之后,全个亭子中的十个人,早都已认清楚那老者是什么人。
且不言甘联殊心中是如何的欢喜,那八个男女弟子心中又是如何的惊惶,单说镜清道人立时间把脸色一变,便向那老者大喝一声道:“嘿,我道是准,原来是你吕宣良这个老赋。你的胆力倒真也不小,竟敢走到我这禁地中来,大概也是你活得不耐烦,巴巴的要来我这里送死罢。”鏡清道人虽很现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神气,好象马上就要和人动手似的,金罗汉吕宜良却一点也不理会,神态间仍是十分的从容,微笑道:“什么送死不送死,这都是一派的空话。如就事实一方面而言,我的这条老命至今还得保全着?你们这一边,倒已死去了一个人呢。”边道边即用手向着后面一指。大家忙依着他所指处一瞧,果见在那面的地上,直僵僵的躺着一具尸首。细一注目,却正是那个邪神, 可不知是什么时候躺在那里的呢。镜清道人一见那邪神已是死在地上,料知必是遭了金罗汉的毒手!不禁怒火更是直冒道:“嘿,你这老头儿真是好大的胆,竟敢把他害死了么,那我誓不和你甘休,定要代他报了这个仇的。”说时,又有就要动手的样子。
金罗汉却把手摇了一摇道:“且慢,我们须得先把这话说个明白。你要知道,我是素来不喜欢轻于杀害人的,何况,这小子很肯听话,刚才我要他对你怎样的神气,他就对你怎样的神气,一点儿也不违拗,这就是我自己的门弟子,至多也不过这么的一个样子罢了,然我对他正嘉许之不暇,为什么还要把他杀害了去呢?”金罗汉在这一番话中,除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以外,显然的把他刚才所玩的那一套十分神妙的手法,又要在镜清道人的面前, 很得意的夸说上一下了。这当然更把镜清道人气恼得什么似的,只是蹬着了一双眼睛道:“好个利口的老贼,不是你所杀害,究是谁所杀害?难道说,还是我把他杀害了么?”这话一说,却听得金罗汉哈哈大笑道:“岂敢,岂敢,怎么不是你把他杀害了的呢?唉,镜清道人,你也太是瞧低了你自己,并太是不信任你自己的那种法力了。你须知道,你镜清道人是如何使人畏惧的一个人物,你所具的那一种法力,又是如何伟大而不可思议的。如今,这小子只是你手下所役使的一个人员,并不有怎样的本顶。倘然你对他使着法,咒他从像上跌落了下来而死,他仍得安然无恙,不应着这个咒,那你这镜清道人,也就不成其为镜清道人,你的那种法力,也就毫不足道的了。你只要如此一想时,便可知这小子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中的,怎么你一时间竟会糊涂了起来,反说是我把他杀害了的呢?”
好厉害的金罗汉,表面上虽是一句句的都是推崇着镜清道人,并把他推崇到了十分,实骨了里,却一句句的都是在挖苦着他,也把他挖苦到了十分。这真使对方的镜清道人有些够受的了。
而且,这中间还有最为厉害的一点,那便是金罗汉所说的:“全是一些事实,并不是什么捏造了出来的。于是,镜清道人显出了爽然若失的一种神气,好半响没有开得一声口。晕后,他又突然的跳了起来道:”罢,罢,罢,谁再耐烦和你讲究这些,想你既然有胆来得,定是要和我见上一个高下的。好,我们就来走上几个回合吧。“说完这话,就向着金罗汉扑奔了来。金罗汉却不和他交手,只向着旁边一闪,而就在此一闪之间,已把那个男弟子手中所执着的那面招魂播夺了来,便向着怀中一塞,笑嘻嘻的说道:”我此番的到这里来,原是要破你这‘落魂阵’的。如今,镇守阵旗的那个邪神既已死在你自己的手中,这招魂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