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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小孩。都立在池边。那些金鱼见惯了人的,一些儿不畏惧!见智远拿了一谤丈多长的竹篙,在池里赶鱼如赶牛羊似的,口里喂呀喂呀的,喂了几声。那些鱼真像通了灵气,一尾都不敢乱窜,衔头接尾的,都聚集在一个池角落里。智远将竹篙浮在水上,旋做着手势,旋一二三四的数。智远口里报一个数,便见一尾鱼从竹篙那边,跃过竹篙这边来;数箸跃着,一尾也不错,数到七百九十八尾,再往下数,就不见有鱼跃过来了!
智远望箸解清扬笑道:“你还想赖么?你瞧瞧这些鱼,那一尾不是睁开眼瞧着你的?他们是怪你,不应该将他们的同偷去呢!”
向乐山仔细看那些鱼,果然没一尾不是台着头,睁箸眼,望着解清扬的!心里越是诧异,越觉得智远是个神人,是不解如何能教化这些鱼,都有这般灵性?智远弯腰拾起竹篙来,教众小孩散学各归家去;独引向乐山、解清扬二人到方丈里。解清扬叩头谢了偷鱼的罪。
智远哈哈笑道:“我这鱼不是你能养的!我尚且能暂时养着!”
向乐山听了,不懂智远这话怎么讲,也不便问。等解清扬立起来,即上前跪下说道: “弟子终年在外寻师,今幸遇着师傅,千万求师傅不弃顽劣,弟子愿侍奉师傅一生!”
智远双手拉了向乐山起来,笑道:“我已说过了,居士已有胜过我十倍的名师,那里还用得着我呢?”
向乐山道:“弟子的恩师罗公新冀,已去世好几月了;实不曾更有师傅!”
智远摇头道:“居士何用隐瞒?”随用手指着解清扬道:“居士将来必和他同出一人门下。”
向乐山笑道:“若不蒙师傅收容弟子,弟子怎能和他同出一人门下呢?”
智远笑道:“解清扬在我这里,犹之居士在罗老英雄那里,一般的是师傅,一般的能学些粗浅的工夫,得道自然还有得道的师傅在那里!难道居士就把岳麓山拜的那位师傅,忘掉了吗?”
向乐山一听这话,心里又惊又喜!连忙答道:“年来实未敢一日忘怀!不过弟子当时过于疏忽,不曾拜问他老人家姓名居处无从访求!此时老师傅既提醒弟子,必然知道他老人家的所在!”
智远笑道:“居士且暂在此地多住些时;自有师徒会合的时候。此时说也无用!”
解清扬在旁听了,忽然朝着智远跪下来道:“听师傅的语气,弟子将来不能长远的跟随师傅。弟子不愿意再拜别人为师,愿侍奉师傅到老!总求师傅不要半途把弟子丢了!”
智远扶起解清扬,大笑道:“你却为甚么要做贼,要偷我的鱼呢?”
解清扬毕竟是个小孩,吓得连声哀告道:“弟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智远道:“这时还早,且到那时再说!”
向乐山和解清扬在玄妙观住了十多日。智远每日早晨,在大殿上看众小孩练拳脚;众小孩去了,便去池边看鱼。向乐山虽不曾拜智远为师,却跟箸解清扬,也得了不少的益处。
这日,智远带着向乐山、解清扬二人,在池边看鱼。忽见池里的水,如蒸热了一般,满水面的热气,往上冒;八百尾金鱼,在水里乱穿乱窜,彷佛被热水烫的难受似的!二人都觉得很奇怪。见智远也像很着慌的样子,急忙跑到里面,托了一个钵盂出来。钵盂内盛着白米:智远抓去米,往池里撒下。撒一把米,热气便减低几寸;八百尾鱼的穿窜力量,也减少了些。
停一刻不撒米,热气又蒸腾土来了!智远一面撒米,头额上的汗珠,一面直流下来,不知毕竟是何事故?且待下回再说。
施评
冰庐主人评曰:作者写解清扬与智远惮师,又有一副笔墨,与以前诸侠截然不同;一则童憨可受,一则仙机透逸,宜乎向乐山之悠然神往也。此书事奇、人奇、文奇!笔吾谓作者亦奇人也。
第十九回 坐木龛智远入定 打和尚来顺受伤
话说向乐山见智远急得汗珠直流,也吓得不知是甚么缘故。仔细向那热气蒸腾的池里一看,原来八百尾金鱼,都张开??阔嘴朝天嘘气;水面上蒸腾的气,就是那八百尾金鱼口中嘘出来的!
智远手中的米,擞下一把,金鱼的嘴便合拢一下。起初嘘出来的,每尾口中尚只一线;撒下几把米之后,略停了一停,一会儿没将米撒下,那嘘出来的气,就渐渐的粗了!智远一把一把的抓??米,越撤越急!钵盂里的米,看看撒完了,智远翻身复往里跑。
解清扬问向乐山道:“大哥知道师傅干甚么吗?”向乐山不及答白,就见池中的蒸气,越热越高:霎时间,彤云密布,白日无光,将一个小小的花园,迷蒙得如在黑夜!
顷刻檐端风起,闪电如走金蛇。向乐山忙挽住解清扬的手道:“不好了!快进里面去罢!就要倾盆的大雨了。”
解清扬道:“再看看没要紧!你瞧,师傅不是又端了一钵盂米来了吗?他老人家还更换了法衣呢?”
向乐山回头一看,果见智远披??大红袈裟,双手捧??钵盂,飞也似的向池边跑来。
跑到离池边七八尺远近,猛然电光一闪,一个巨霆跟茗劈下来。那巨霆的声音,就像靠紧耳门劈下似的!向乐山、解清扬二人,同时被那巨霆,震得昏扑在池边,没了知觉!
在昏迷中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刻,同乐山首先清醒转来。张眼一看,只见在岳麓书院遇的那个道人,笑容可掬的正立在旁边。心中不由得一喜!被雷震胄了的人,不比害过病的,一清醒便和平时一样。身体上本不感受何等痛苦,加以心中欢喜,一蹶劣就爬了起来。随即双膝跪下,朝道人叩拜。口称:“师傅呀!可把弟子想死了!”道人连忙挽扶起来,笑道: “你五脏都受了些震损,不用多礼,且坐下来再说话!”
向乐山起来看房中的陈设,认得出是智远和尚平日打坐的禅房,自己躺??的,就在禅床上。
解清扬还躺在禅床那头,面色苍白,两眼半开半合,黑眼珠全藏在眼胞里,露出来尽是白眼;上颚的牙齿,紧咬??下嘴嚼;嘴层也和睑色一般资白。形像竟是个已经死去的人,非常可怕w再看天气晴明,并无风南:只是天色已将近黄昏了。自己心里明明记??
,是被一个大霹雳,和解清扬同时震倒在金鱼池旁边;也不知道这位师傅,何时把我二人救进这房里来了?乎日智远师傅在这房里的时很多;这时怎的倒不见他了呢?
向乐山心里这么疑惑,正想开口问道人。只见道人一面指??禅床,教他自己坐下;一面俯??身子,仔绌端详解清扬的睑。向乐山看了解清扬这种裨气,只道已经死了:不觉惨然问道:“怎么弟子醒了这么一会,解贤弟还躺??不能动呢?”
道人点头道:“快要醒了!”向乐山也跟??仔细定睛看解清扬的脸。没一会,就见两个眼珠儿,在眼炮内微微的转动了;惭转渐快,忽然睁开了;和熟睡刚醒的人一样,两眼似觉有些畏惧阳光。向乐山忍不住,凑近前喊道:“贤弟醒了么?”解清场这才明白了,一翻身抱住向乐山的颈道:“吓煞我了!”
向乐山忙安慰他道:“不用害怕!有师傅在这里。”解清扬放开手,同四面张看道: “师傅呢?”说??,就坐了起来。
道人笑道:“你想见你师傅么?等歇我就引你去见!”才说??,即听得隔壁房中,一声磬响。道人对解清场笑道:“此时可引你去见你师傅了!”
解清场道:“我师傅在那里?他老人家乎日不是常在这房里的吗?”道人也不回答,一手拉??向乐山,一手拉??解清场,走进一个院落。
这院落旁边一个小殿原是供??一尊弥勒佛像,靠??弥勒佛,有一个大木龛;龛上安??两月格门。格门从来开??,里面并无神像,龛前也没香案。解清扬乎日常来这小殿上玩耍,小孩儿家,也没注意:怎的这么大的一个神龛,却没有神像?这时被道人拉到这殿上,只见一个少年和尚,低头跪在那大木龛前面,口中念经一般的,只管念诵,听不出念诵的甚么。冉看木龛里面,自己师傅盘膝端坐在内:双手拈??一串念珠,与乎日一样的慈祥眉目。木龛的格门上,悬箸一块粉牌;牌上写??一蚌大“闲”字。
解清扬见了这模样,以为自己师傅圆寂了!他天性生来笃厚;智远和尚又本来待他甚好。
那时不由得两泪直流!也向地下一跪。正要哭出声来。智远已开口呼??解清扬的乳名清官,说道:“你不须烦恼!我因自己的工夫。须及时努力,所以不能兼顾你们的工夫。你从今后,只当我已圆寂了!这位清虚道友,才是你和向居士的真师傅。你们好生侍奉他,他自有安身立命的道,传授给你的!他的道,高出我十倍!你要学道:第一当用慧力,斩断情丝;那有学道的人,现出你此时这般嘴脸的?”
“在三年以内,你随时可到这里来见我;只看我这龛门上的粉牌。像此时写??『闲』字,你心中有话,尽避向我陈说:若见牌上写??”观『字。那便是我入定的时刻,你不得扰我!我念你年纪太轻,天性甚厚,恐你一时的道念不坚,慧力不足;为念我分心,不能沉潜学道,特为你多此一条相见之路,你知道了么?“解清扬听得自己师傅。尚能说话,心里就高兴了。连忙应道:”弟子知道了!“智远道:”既知道了还不拜师,更待何时?“解清扬这才爬起来,同清虚道人拜了四拜。
智远在龛中,也向清虚道人合掌道:“此儿骨秀神清,仗??道兄道力,将来成就,必不可量!老衲今日敢以私情重累道兄了!”
清虚道人稽首答道:“同本度人之旨,师兄只自努力,后会有期!贫道就此告别了。” 随即引解清场、向乐山二人走出殿外,回头看那少年和尚,还跪在那里,口中又按??念诵。甚是纳闷:不知道少年和尚是谁?念诵的是甚么?
他回到禅房里,正忍不住要拿这话问清虚道人。解清场已呼??师傅。问道:“弟子心地糊涂,实在不明白怎么金鱼池里,无端会冒出气来?又怎么在晴天白日里,忽然会劈下那么大的雷来?师傅更为甚么,会跑到那龛子里面,坐??不动?你老人家可以说个明白,给弟子听么?”
清虚道人点头笑道:“自有给你明白的时候。不过此时说给你听,你也不能理会!总之,智远师傅的功行,快要圆满了;所以八百罗汉,先期白日飞升。你今后能潜心向道,则此中因果,不难澈悟;不是于今向你口说的事!”
向乐山在旁问道:“那跪在殿上念诵的少年和尚是谁?口里念诵的是甚么?师傅可能说明给弟子听么?”
清虚道人听了,忽然正色说道:“不可说,不可说!”正说到这里,后面脚步响,同乐山掉头一看,那跪在殿上的少年和尚,走了进去;又朝??道人跪下叩头,口里说出来的话,同乐山听了也不懂得。
低见道人将他扶起,说道:“三教同源,本毋须拘泥行迹!不过你的大事既了,返俗尽可听你自便!”道人说时,指??向乐山、解清场二人,对那和尚道:“这是你两个师弟。你们此时都见见,免得日后相见,误作途人!”随说了二人姓名。即对二人说道:“这是你们的师兄,姓朱,单名一个复字。他是生长在广东潮州的人,只说得来潮州话;南几省的语吉虽听得懂,只不能多说。”三人互见了礼,都面对面的望??,不通言语。
向乐山见朱复的年龄,不过二十五六:生得高颧深目,隆准宽额,满脸英雄之气,带??儒雅,使人一望就能知道必是一个善文能式的少年英杰。心想:有这般雍容华贵的气概,决不是寒素人家的千第;却为何少年就出家当了和尚呢?心里十分愿意和他要好,就因言语不通,仅能于裨气之间,表示很愿亲交的好意。
迸语说得好:惟英雄能识英雄!向乐山既表示愿亲交的好意:朱复也觉得向乐山是个非常的人物,当下也竭力的表示出好意来。所以后来清虚道人门下三十五小侠中,只他二人做的事业最多,造诣最深;只因二人情感既好,出处不离。这就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的道理。
然这是后话,后集书中,自然一一的交代。于今且趁这个当儿,将朱复的历史,表明一番;方好接叙争赵家坪的正文。智远和尚的来历,也就因此可使看官们明白几成了。
朱复的父亲名继训,据说是朱元璋的十六世孙。土十即怀抱大志,到二十岁,文名冠潮州府。只是不肯应试,专喜结纳江湖豪侠之士。两广素为多盗的省分;绿林中人物,朱绶训结识的,也很不少。他存心谋复明室,所以生下儿子来,就取名朱复。朱复之下生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