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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翼轸心思浮沉,想到自一年多前初别爹娘,远赴三元宫修道,又身怀寻找亲生父母之重任。今日回转,非但亲生父母杳无音讯,更是落了一个欺师灭祖地罪名,成为天下道门公敌,虽是被罗远公污蔑,却也觉得心中有愧,无颜面见爹娘。如此一想,不免脚下就有些迟疑。
张柏子虽不太清楚张翼轸所为何事,但见他犹豫不前,不免开口相劝,说道:“翼轸,虽说修为我远不及你,不过若说年岁,我却比你虚长了许多,倒也见惯了世间地风霜雪雨,听多了人世地悲欢离合。人之道,虽是身为万物之灵,却又天生懦弱,身不能飞空,心难以神往,是以凡人无数,若肯舍弃世间名利和情思而一心修道者,少之又少。即便有上等资质听闻修道一事,深信不疑并勤而修行者,也是难免总被世事羁绊,精进一百却又后退八十者,也不在少数。”
“我虽不知翼轸你因何而犹豫不前,但你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之高,自是极为罕见。但也正因年轻气盛,世间之事总是难以释怀,若是时日一久,忧郁之意积聚于胸中,久而久之便会形成心劫。修仙之人,心劫难度,翼轸,慎之慎之!”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五十八章 梦幻泡影,动念一死一生
张翼轸怦然心惊,爹娘一生只求平稳度日,不求富贵荣华也不知天下之事,偏安于太平村中,只过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太平生活便可,天下道门即便再闹得熙熙攘攘,又与他们有何干系?即便偶有耳闻,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丝毫不会影响到爹娘的思子心切和安稳岁心安稳处,便是故乡!张翼轸一经想通,立时心情大好,向张柏子长揖一礼,说道:“多谢张伯指点迷津,翼轸受教了。”
张柏子忙跳到一旁,不肯受张翼轸一礼。张翼轸也不计较这些,当下哈哈一笑,快步如飞,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走出树林,来到太平村前的太平河前。但见小河流水欢呼跳跃,不改旧时波浪,依旧滚滚向前不知疲倦也不知停歇。张翼轸心思平静,一片淡然,抬头一看,不由顿时愣在当场。
只见小河对面,有二人相扶相携翘首张望,那身影那眼神以及那无比熟悉的亲切的容颜,不是爹娘二人又能是谁?张翼轸一惊之后随即欣喜若狂,也不顾张柏子就在身旁,也不再步行过桥,而是将身一纵,脚下清风一扬,身子飞到半空之中,一瞬间,便越河而过,站立在爹娘眼前。
“爹,娘,轸儿回来了!”
张翼轸扑入爹娘怀中,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只说了一句话便觉一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二老也是老泪纵横,一时唏嘘将张翼轸拦在怀中,说道:“我地轸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可是想死爹娘了……”
张翼轸细心一看,只见爹爹双鬓较之以前又花白了许多,而娘亲也是脸庞消瘦,显是对他日思夜想,又显衰老了几分,不由心中一酸。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张柏子也过得河来,向翼轸爹娘深施一礼,说道:“张柏子拜见二老!”
见爹娘一脸疑惑之色,张翼轸忙收心定神,向二老解释说道:“张伯本是一名商人,路遇劫匪被我所救,愿跟随我左右,爹娘若不嫌弃,日后可以以友相待!”
二老也不见外,张仁一把拉住张柏子之手说道:“瞧你年纪和我相仿。既然投靠了翼轸,就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不知老张年岁多大?”
张柏子一个人孤寒已久,显然一时受不了这般人间温情,略显尴尬地答道:“老汉我今年……五十六岁,应是虚长几岁。”
张仁不知何故对张柏子一见如故,哈哈一笑,说道:“确实比我张仁大了几岁,那我就叫你一声老哥了。x老哥。来到太平村就当成自己家好了,千万不要客套!”
张柏子还想客气一番,却听张翼轸说道:“张伯不必多礼,我爹为人爽快。你若和他兄弟相称他还来得高兴,若是不然,只怕还会怪你见外!”
张翼轸这般一说,张柏子也只好应承下来,和张仁称兄道弟说了几句,惹得张仁哈哈大笑,一时倒也冲淡了相见时的感伤之意。几人又说了几句,便由张仁当前领路。张翼轸搀扶娘亲。一行四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又来到太平村。回到张翼轸阔别的家中。
虽说一路上并未见到几人,显得村庄有些落寞之意,虽略有诧异,张翼轸也未多问,只当是冬季农闲,大多乡亲只怕在家中闲聊喝茶,难得有人出来走动。
一推开院门,便听一声狗叫传来,正是阿黄摇头摆尾地扑了过来,一见张翼轸,兴奋得又蹦又跳,如同得了糖果的小孩一般喜不自禁,围着张翼轸汪汪乱叫,不停地转来转去。
一年不见,阿黄倒是长高长壮了许多,张翼轸一见阿黄也是无比欣喜,逗它玩了片刻,这才得空仔细端详院子中的一切。
景物依旧,当年自己亲手所种的果树粗壮不少,便是走前的鸡鸭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叽叽喳喳叫成一团,似乎也为张翼轸回来感到高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个离家一年多的少年一时呆立半晌,久久无语。
张翼轸在这边独自感慨,张柏子却和张仁聊得投机。不出片刻二人便谈笑风生,犹如老友重逢一般亲近。张柏子虽是一人独生于悬崖之上,生平孤僻,却一入世间便被张仁的热情感染,只觉人情世故倒也受用得很,性子也一时变得爽朗起来。
张翼轸见二人言谈甚欢,便不去打扰,转身进入厨房,看娘亲在忙些什么,也好搭手帮忙一把。只见厨房昏暗的光亮之下,娘亲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舀了一瓢水,倒到锅中,然后费力地弯下腰,拿起一根木柴放到灶中,拉动风箱鼓风,风箱一响,木柴便极旺地燃烧起来。
张翼轸一时痛心,忙蹲下帮娘亲拉动风箱,说道:“娘,孩儿不孝,不能行孝于二老膝下,轸儿心中有愧……”
“咳咳……”娘亲却满眼慈爱之意,左手轻抚张翼轸头发,说道:“轸儿,你不用挂念爹娘,男儿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爹娘一切安好,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腿脚不便。你还有亲生父母要去寻找,爹娘还能照顾自己!再说了……”
娘亲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急忙闭口不说。
张翼轸岂能瞧不出娘亲目光闪烁不定,定有隐情,忙急急问道:“娘,有事但说无妨,万万不可瞒着翼轸。”
娘亲欲言又止,却又禁不住张翼轸几次三番地肯求,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老了,都会有些这病那病地。娘不过是身子骨不大方便,有一点小病罢了……”
“什么病?”张翼轸顿时一愣,爹娘身子一向健康。怎会突染疾病?再说娘亲一眼望去虽说气色一般,但在他的探查之下体内一切无恙,是以不免心中疑惑。
娘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本来我也觉得身体一切安好,也没有一丝病痛,只是你那个朋友来后,打量了我几眼便说我身染重病,只怕是阴寒入体。已经病入膏肓,想要救治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由他出外寻找不死草,稍加炼制就可以将我救好。不过这不死草天下也难有几株,恐怕一时也寻不到。不过他为人倒是非常热心,二话不说就动身外出,说他知道一处有不死草,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回来。”
此话一出,张翼轸更是疑窦丛生,总觉娘亲话中有一丝不妥之处。娘亲所指的朋友应是玉成。若说玉成能够探知娘亲病情也不足为奇,但玉成怎会自作主张外出寻找不死草,也不等他回来再说?只是事关娘亲病情,张翼轸关心则乱,忙又问道:“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这第二个法子有些吓人,娘是不敢相信,不说也罢。”娘亲摇摇头,一脸惧意。张翼轸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娘亲说出,娘亲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是你那个朋友所说,我见他举止有礼,长得也挺面善。也没有疑心有假。不过这法子实在过于惨人,我只当是他轻信别人之言,并不是他地本意,毕竟他是你的朋友,肯定不会害你不是?他说如果寻不到不死草,也可以用最亲近之人的心头血化解阴寒之毒,药到病除……”
“他又说,你爹年老体衰,气血不足,心头血不足以去病,而你年轻气盛,心头热血定有火力,只要一滴就可去除病根……此话爹娘都是不信,只是他自称你的朋友,我二人不好当面反驳,好在他说完不久就说前去寻找不死草,转身就走了。爹娘一商议,都觉得此事还是不告诉你为好,省得你做出傻事,常言讲,暖在心窝,这心窝之处是人命关键之处,怎么可能取出心头血,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想离家一年之后,再回家中,却是娘亲病重,只怕也与日夜思念他有关,张翼轸听完娘亲所说,半晌无语。
如今他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若以飞剑刺中心口,汲取心头之血,也无性命之忧。地仙不比飞仙,虽比常人来说也算脱胎换骨,但仍尚属肉体凡胎,普通宝剑利器也可伤及身体。若到飞仙之境,到时便无肉体可用,想要汲取心头血也是不能。是以张翼轸心中拿定主意,点头说道。
“娘,倒也不必多虑,若能治好娘的病情,即便孩儿舍弃性命也是应当,何况不过一滴心头血,孩儿修行有成,一滴心头血也不会伤及性命……不知我那个朋友玉成可否留下具体方法,如何以心头血治愈娘的病情?”
娘亲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道:“轸儿,这可万万使不得,娘不会为了治病而害你丧命,不可,绝对不可!”
任凭张翼轸如何哄劝,娘亲却始终不肯开口说出治疗之法,末了,被张翼轸逼得急了,娘亲又拉下脸以死相逼,无奈,张翼轸只好作罢。
是夜,山村夜晚格外寂静,张翼轸却久久无法入睡,耳边不时传来隔壁娘亲的咳嗽声和爹爹帮娘亲拍背的声音,一时心潮翻滚,不由感叹即便是修道之人,若是遇到至亲之人性命之危时,也与常人无异。世间之人,为情所牵,为情所累,终究也为情所困。
次日一早,张翼轸早早起来,却见父亲张仁正在院中发愣,忙向前问安。见张翼轸过来,张仁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叹息说道:“轸儿,也不是爹娘故意瞒你,实在是你娘再三恳求我不要把她地病情告诉你。爹却想,既然一家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翼轸虽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但与亲生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爹便早早起来,特意将你娘的病情告你一声。爹想你修习道法,说不定会些法术,几下就将你娘的病治好了。”
张翼轸见爹爹一脸哀愁之色,便将昨天在厨房之事告诉了爹爹。张仁听完,连连摇头,说道:“听轸儿这么一说,我也信你所说,只取心头一滴血,也不会伤了性命,是不?那玉成说了,取下心头血后,以神识注入心头血中,然后将心头血滴入你娘额头,这病,就算好了大半了。以后再吃些草药什么的,就大好了。”
张翼轸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如此简单,还不容易,爹爹,你将娘亲唤出,我这就取心头血为她治疗。”
张仁惊喜交加,说道:“真的,轸儿?取下心头血,你真的不会受伤不会丢掉性命?”
“无妨,不过是小小的一滴心头血,还难不到我这个堂堂地地仙!”张翼轸却是爽朗地一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信洒脱之意。
张仁却是眉头一皱,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一愣,却又问道:“轸儿,这地仙……很厉害么?”
张翼轸点点头,一脸自信之意,说道:“地仙虽是地上之仙,比不上飞仙和天仙,但在这世间也并无几人可以修得。所以莫说一滴心头血,就是十滴心头血,也不在话下。”
张仁脚下不动,迟疑片刻,仿佛又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爹娘相信轸儿地一片孝心!”说完,转身回房。不出片刻,张仁便将翼轸娘领出。
娘亲一脸恹恹之色,却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轸儿,若是害你丢了性命,可是如何是好?”
张翼轸微笑点头,说道:“没事,娘,只要你和爹都同意,我这就取出心头血为你治病,可是准备好了?”
二老对视一眼,都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张翼轸见状也不再迟疑,右手平平伸出,心意一动,蓦然间一把晶莹透明的三寸风剑形成。乍见平空生出风剑,张仁脸上一惊,竟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张翼轸也不说话,风剑一闪便没入胸口,瞬间又从胸中飞出。风剑的剑尖之上却多了一滴鲜血。鲜血似有热气逸出,显是新鲜之极。鲜血鲜红,风剑无形,二者相映成趣,却又诡异无比。
张翼轸看了二老一眼,轻声说道:“娘,请闭目,等我做法为您治病!”
娘亲愣了一下,又有些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