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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翼轸自然知道这青丘虽道力并未全部恢复,但其道法修为远超于他,无论身法还是道力,他都无法与青丘相比。这一脚也只是就势踢出,不救伤人,只求自保。
不料青丘竟然没有躲过,只听“嗵”的一声,张翼轸这一脚就结实地踢在了青丘的屁股上。张翼轸也并未施出全力,原本打算一踢不中迅速脱身躲到一边,待灵空反应过来救急。谁知就是这未尽全力的一脚竟然将青丘踢得横飞出去,一头撞坏了房门,扑倒在院子里。
张翼轸自不怠慢,一个箭步跃到院中。灵空这时也紧随其后从屋内赶出,二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联手将青丘拿上,这青丘从地上一个翻滚跃起,哈哈一笑说道:“倒是我小看了灵空老儿,竟然将我的道力束缚,便宜你这小子踢了我一脚。既然看来再下去也没有便宜可得,不如这就退去,小子,后会有期了!”
话音刚落,青丘将身一纵竟然跃到半空,一挥手一股黑烟直奔张翼轸和灵空扑来。待张翼轸和灵空躲过黑烟,半空之中的青丘早已踪影全无。
张翼轸暗道侥幸,刚才若非灵空暗中施法,他那一脚是断断踢不住青丘的,怕是还会被青丘所伤,想来这个便宜师傅还是有些本事的,正要开口相问灵空为何放青丘离开,却见他一脸讶色若有所思,低头沉默不语。
吴员外也惊醒过来,急忙出来向灵空不住道谢,还令下人捧出纹银五十两酬谢,灵空却推辞不受,拉上张翼轸急急离开了吴府。
张翼轸见灵空一脸焦急之色,心想莫非灵空有所发现,这番着急离开,定有隐情。灵空不说话,张翼轸也未开口相问,只是任由他带路,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凉宅院。灵空这才站住,一脸严肃地说道。
“翼轸,适才那青丘着实厉害,我本以为可将他束缚半日,不成想只是片刻他便逃脱。如此怕是你我师徒二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只想夺你之舍,并不想伤你身体,幸好有所顾忌让我有法可想。我便教你清心咒,让你神识清明,灵智不失,这般他便无法夺舍。此处想必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这就教你,你且牢牢记住,不可大意。我念一句,你便重复一句……”
张翼轸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灵空半晌,却摇了摇头。
灵空心急如焚,骂道:“你小子,怎的如此不听师傅的话,性命攸关岂可马虎。快快跟我学这清心咒,切莫意气用事!”
张翼轸忽然笑了,退后一步,用手指着灵空的鼻子,说道:“你并不是我的师傅灵空……”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十七章 幻影无形
那灵空一脸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翼轸,急赤白脸地说道:“翼轸,你胡说什么?我不是灵空又是哪个?莫非你刚才被那青丘吓得呆傻了?”
张翼轸背起手,上下打量灵空几眼,欣然一笑。
“原本开始我并未起心怀疑,直到听到青丘说以幻影术夺了青城子之舍,我不免疑心为何青丘要将他的密法说出,何不藏私不露在施法时更能出奇不意。青丘说完之后即刻脸色一变就向我出手,而灵空在期间并未动手,只是在青丘被我一脚踢到外面之后声称用道法将他束缚,此时我也只是感觉事有蹊跷,但究竟哪里不对也一时抓不住头绪。青丘逃走之后,吴员外以五十两银子酬谢,你竟推辞不受,反而拉我急急离开。此时我便疑心,其一,那吴员外是吝啬贪财之人,今番勾魂,其父欲知埋金地点未果,断然不会再大方出手五十两银子。其二,我那师傅灵空虽是方外之人,但对于钱财还是一向偏爱,哪里会拒绝送到手中的五十两银子?”
灵空哈哈一笑,鼻子耸动几下,说道:“翼轸,你多虑了。师傅不要吴员外的银子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将要速速离开,尽快教你清心咒。你怎的这般小瞧师傅,五十两银子就说师傅不是灵空,可笑之极。”
张翼轸等灵空笑完,这才不慌不忙答道。
“说得也是,我那灵空师傅虽说爱财,但事关徒弟性命,必定还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便任由你拉至此处,看这般匆忙所为何事。这一开口便是要教我清心咒,乍听之下倒也合乎情理,让我清心定神,不受外物干扰,但细想之下却疑点颇多。一来我那师傅灵空才教我吐纳之法,知我体内未生道力,没有道力维持,这清心咒也无大用。二来灵空向来懒散,即便教我道法,也不会专门跑到这偏僻之处,走路之间便会说出。这时我便想到了青丘所说的幻影术,便是在幻影之中让人心神失守或是防不胜防,然后趁机夺舍。”
“既然青丘言明他会幻影术,为何他又突然出手杀我,岂非前后矛盾?但细想之下,却知青丘的高明之处,事先透露幻影术,只是迷惑对方,让对方认为他当下不会施展幻影术,而是提防以后再遇到青丘不要被他的幻影术所迷。却不知这正是青丘的声东击西之计,便是在青丘说出幻影术之时,实际上此时幻影便已然形成。而此前青丘详尽说他种种际遇也只是拖延时间转移对方注意力,以方便他暗中不动声色催动幻影术发动。”
“这幻影术真真假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确实难以分辨真实。如我所料不假,青丘出手之时,便是幻影术全然成形之际。不得不说,这幻影术端的厉害,无形无际,随意发动,真假结合,让人身陷其中而不知,认假为真,无意之中便着了道。若不是百密总有一疏,我便真的被你骗到了,青丘道长,恐怕你要教我的清心咒便是迷惑心智的咒语吧,好让我心神失守,你便乘机夺舍,是也不是?”
灵空不怒反笑,伸出左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张翼轸顿觉眼前情景一变,眼前的灵空转眼间变成了青丘。青丘与方才形象大不相同,气质儒雅,神采飞扬,右手手持一根绿玉杖。这绿玉杖上端翠绿碧玉,在手握之处陡然弯曲向外伸出二尺长,顶尖之处竟然盛开着一朵金茎花,艳丽绝伦,生机盎然。下端却犹如腐朽的枯木,隐隐流转着死气,全无生机。枯木和翠绿连接之处泾渭分明却又并不让人觉得生硬,仿佛天然生就一般,端的是诡异无比。
眼前的青丘显出身形,犹自疑惑,问道:“小子,我这幻影术虽未大成,但毕竟世所罕见,你小小年纪,如何识破其中破绽之处?”青丘自是不服气张翼轸一个小小少年,竟然在如此短时间内点破他平生最得意的法术,不由心生挫败之感。
幻影术一收,眼前的情形还是让张翼轸大吃一惊:灵空正一脸陶醉地蹲在地上,双眼迷离,满脸堆笑,兀自沉迷在幻象之中。吴员外和其家人东倒西歪昏迷在地,青丘和他仍然站在屋内,原来方才奔跑半晌,却是未曾离开房间半步。张翼轸暗叫惭愧,他也只是识破其中一点破绽,若不是青丘收回法术,怕是他即便知道青丘不是灵空,也无法自行跳出幻象。
这般一想,张翼轸自知青丘此次没有得手,恐怕以后再遇到此人,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只是眼下灵空和吴员外一家人仍然沉迷幻象之中,不知是否会有危险?当下冲青丘一拱手,说道:“恶鬼……若要知道我如何识破你这幻影术,你先放过我师傅和吴员外一家人!”
青丘昂首冷笑:“小子,你当我是何人?若非夺舍,我自不会随意取人性命,否则也不会以幻影术行走世间赚取钱财。这幻影术并不伤人,他们稍后自会醒来,无须多虑。青丘便是我的本名,我如今暂时占据青城子这具炉鼎,已是生人,哪里还是什么恶鬼?快快说来你如何得知我这幻影术的破绽之处?”
张翼轸见青丘一脸怒气,想必是对恶鬼之称极为厌恶,见他语气泰然,料想也不会骗他,就老实回答说:“其实只凭先前几处疑点我也不敢肯定眼前的灵空便是假冒,况且你这灵空也确实假扮得逼真之极,只是我那师傅独一无二的酒糟鼻太难做假,想必你一时疏忽,没有在他的鼻子上多下一些功夫,红色不够纯正。先前几点再加上这个鼻子,我便断定眼前的灵空必是假冒。”
“鼻子……”青丘一时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精心推算用心设计的幻影术失败的细节竟然是因为一个酒糟鼻!这般被人识破,倒还真让人无法接受。好在青丘几个呼吸之间便平复了心神,毕竟他这幻影术才运用不久,许多地方不够凝练,尚有更待完美之处。假以时日,待这幻影术修至大成,幻化世间万物,夺人心魄则易如反掌。这般想通,青丘心痒难耐,急欲寻一清静之地完善幻影术,当下说道:“小子,你倒有趣,不理会你师傅对你的教诲,却一心只盯着他的鼻子看。这次被你看破,下次便没有这般走运了。小心看护好你的身体,切莫折损受伤,待我他日来取,哈哈……”
青丘也不理会张翼轸,手持绿玉杖径直扬长而去。
青丘刚一离开,吴员外一家人便悠悠醒转,蹲在地上一脸陶醉的灵空也忽地站起,一脸疑惑地说:“咦,怪事,方才我明明正在烧火,怎的一转眼到了这里……呀,大事不好,中了幻影术了。翼轸,你没事吧?”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十八章 破妄之法
张翼轸摇头,将刚才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听得灵空连连摇头,直叫侥幸。这边吴员外也从张翼轸嘴中知晓了事情经过,一脸惭愧地谢过张翼轸,命下人奉上五两银子。张翼轸刚要推辞,灵空一把抓在手中,拉上张翼轸便走。
二人牵回马,一路向西北方面疾驰。一连行了半日,人困马乏之时才到一家客栈落脚。灵空一路一直皱眉不语,直到第二日一早起来,灵空这才恍然大悟般大叫一声,说道:“对呀,破这般无形无质的幻影术,佛家的空性之说最为上乘,以空制幻,如如不动。翼轸,你道我当日为何赠你《金刚经》?便是用那无上推演之法算出你有今日之难,所以赠书于你,让你习得这可以以空破幻的佛法。”
“哧……”一直隐隐担心灵空是否被那幻象伤了心神的张翼轸,终于在听得灵空开口说话便是这般大言不惭,这才认定灵空全然无事,心性一如以前一样天马行空。张翼轸紧绷的心情忽地放松下来,被灵空一开口便逗得大笑不已。
灵空老脸微红,兀自嘴硬:“我当时着了道是有意为之,只为考验你的定力与心性。你这般笑容,莫非讥笑我当时的不堪?”
张翼轸笑个不停:“那青丘你也曾见过他施法,为何当时你却如同从未见过他一般?”
灵空一怔,想了想,摇摇头说:“怪事,说的也是,我怎地一点印象也没有?莫非一上来就着了他的道?不管这些,反正师傅我才不在意这些许细枝末节,如我这般成就大事者,只有惊天大事才会有所感应!”
张翼轸笑过便又后悔,灵空虽然口无遮拦,但这一天一夜的苦思冥想,显然也确实为他殚思竭虑,忧虑他的安危,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动,点头道:“多谢师傅指点,这《金刚经》我正好带在身上,这便修习一二。只是佛门与我道门理义多有不同之处,谁高谁下,如何取舍?”
灵空对张翼轸的表现似乎颇为满意,喜笑颜开,说道:“这烧火做饭也好,世间行骗也罢,于我而言都是一样,此时有用便用,他时无用便忘。若没有关乎性命攸关的冲突,何必在意一时短长。”
张翼轸点头记下,也未多想。他却没有料到,灵空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傅随意拿来即用的说法,竟在日后张翼轸道法修为突破大成之时,险些造成他无法弥补的伤害。
师徒二人一边赶路,一边研习道法和佛法。张翼轸道法刚刚入门,却又在灵空的授意下参悟道门典籍和研读《金刚经》,时而“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时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师傅,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该如何理解?这世间万物历历在目,有声有色,怎可说是虚妄?”
“这个么……便如那青丘的幻影术,入目虽也真实不虚,但却只是幻化而成,这句便是要教你认识实境与幻境的区别,在那幻境之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又作何解?色彩绚丽多姿,乐曲如鸣佩环,美食五味杂陈,本是世间最美好事物,为何偏说令人发狂?”
“世间万物,最美好的便最让人痴迷,而修道之人上应天道,讲究自然无为,事过即忘,清净之心便是不可以驰骋于五色、五音和五味之上,迷且沉沦,沉沦便会下坠而不上升,如何羽化登天?”
“似乎也是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