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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负责守护中国泰山的仙女,忘记了应该遵守的戒律,对一位将军心生爱慕之情。作为对她违反戒律的惩罚,她必须重复别人说过的话。有一天,她发现有人要加害自己思慕的将军,而且这个人正是将军的部下,当他欲加谋害时,被将军发现了。这个部下就撒谎说,仙女想跟他做苟且之事。仙女不得不原样重复。将军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砍断了仙女的脖子。”
故事讲到这里,就轮到长今接受检查了。她的表情有些紧张,但还是堂堂正正地迈出了脚步。长今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向医女伸出了手臂。
“最后,仙女的冤魂化作一只鹦鹉。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中国的皇宫里就用鹦鹉血来判断是否金丝未断。”
训育尚宫说完,看了一眼长今的手腕。看似凝结的血珠微微颤动,终于滑落到地上。本来就悄无声息的大厅里,现在更是变得死一般静寂。
“对不起,鹦鹉突然动了一下,我碰到了这孩子的胳膊。”
医女承认是自己的错,建议重新检查。
“再查一次吧。”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训育尚宫同意重新检查。幸好,第二次检查时,血珠终于安静地凝住了。
长今放心地吁了口气。这时,训育尚宫站到大厅中央,对训练生们大声喝道。
“现在你们就要进宫了。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是所有进宫的人都一定能成为宫女。早晨起床后就开始学习,然后从中挑选可造之才分配到各个部门。半个月之后公布结果。从那时起,你们就和内人同住一个房间,接受内人的教诲。好了,现在大家做好进宫的准备。”
训练生们安心而又满怀期待,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长今黑色的眼眸宛如黑葡萄般迸射出光芒。
鸾驾从敦化门隅津阁的屋顶下面走过,撑伞盖、摇扇子的侍卫看上去威武而华丽,作为护卫队的玄武队和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坐在鸾驾里的大王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望着迤俪而过的鸾仗队列,长今看得几近入迷,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她当然不会知道,端坐在鸾驾里面的大王就是晋城大君。
等到鸾仗队列彻底走过,训育尚宫才带领孩子前往训育场。训练场位于针房和绣房所在的安洞别宫*(修建于高宗十八年,是大王和王世子婚礼时迎娶嫔妃的宫殿,因位于安国坊小安洞而得名——译者注)的一角。
每个训练生都得到一套像模像样的宫女服。淡绿色小褂和粉红色裙子,搭配起来十分合适。听说冬天还能再得一套紫色小褂和蓝色裙子。
孩子们分前后左右秩序井然地落坐,撑起一侧膝盖,双手互叠置于膝上,专心等候提调尚宫的到来。
“起立!”
看见提调尚宫进来,训育尚宫高声喊道。训练生不明微里,只在座位上磨蹭着不动,旁边的内人们打手势让大家站起来。于是,训练生们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重新坐好,本来整整齐齐的座位现在略显得混乱了。
提调尚宫可以看做是宫女之首。在宫女的世界里,提调尚宫的权势不亚于文武百官中的领议政。多年的资历、威严和人格,再加上足以统帅宫女的学识,使得提调尚宫能够享用到与国君相同的膳食种类,只是每样食物的数量微少些。在拥有职业的所有女性之中,她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提调尚宫只有一个名额,负责管理内殿的各种资产。
“这里是王宫,进宫的女人无一不是圣上的女人,举止言行不得有丝毫懈怠和疏忽。希望大家认真学习,成为优秀的宫女。”
提调尚宫的训诫到此结束。
话已说完,提调尚宫起身离去,正式的教育从此开始了。让人稍感沉重的挂图端正地悬挂于墙壁,第一页写着四个大字:“宫中女官”。
“这几个字念什么?”
没有人回答得上来,最后还是长今自信地开口说道。
“宫中女官。”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拥有官职或职务的宫中女人。”
“你说的很对,这就是宫女的本意。尽管生为女人,却同样拥有自己的官职和职务,这就是我们宫女。有了事业,就必须要有涵养;既然接受品阶,就必须要有胸怀;对上有礼,对下有节。”
尚宫在讲解宫女的含义,也许是过于自信的缘故,训育尚宫仿佛陶醉在自己的讲解中了,声音略微颤抖。训练生们似乎对能念出这些生僻汉字的长今更感兴趣。
“你们现在年纪虽小,但是将来都有可能成为正五品的尚宫。你们至少是中人子弟,所以身份跟那些干杂活儿的仆人、婢女等贱人相去甚远,就是跟官婢中选出的医女也有严格的区别,所以在她们面前一定要保持威严。”
教育没完没了地继续,年幼的训练生们已经有人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而眼睛瞪大的长今在其中格外突出。
艰难的一天过去了,训练生们迎来宫中的第一夜。九重宫阙的深夜,无限广阔的王宫,尽管不知大王身在何方,但是只要想到跟大王生活在同一个大家庭中,长今的心就像灯笼果一样膨胀起来。
这里也是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母亲也同样经历了这般严酷的岁月,才最终成为内人。想到这里,长今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要坚强地去面对、去克服。
一旦精神振奋,就连手中的黄铜尿罐也显得轻巧多了。当长今端着尿罐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所有的训练生蜂拥而出,将她推在一边。
“你还敢进来?”
名叫令路的训练生,本就小气的脸上好象突然扭曲了,她正恶狠狠地瞪着长今。
“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哼!来路不明的家伙!”
“我怎么来路不明了?”
“听说你是酿酒坊收养的孤儿?这是我叔叔告诉我的。我叔叔叫尹莫介,是大殿别监,同时负责妓院里的事。你听说过吧?”
莫介,就是经常给晋城大君买酒的那个妓院伙计。
“真想不通你这么个贱人竟然也能进宫,我绝对不能跟你这种缺少家教的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痛骂完长今,令路猛地回到房间,滑上了门闩。长今连辩解、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开门啊,不要这样,你让我进去。”
长今恳切地哀求,里面传来的却是恶言恶语。
“你这种贱人就在外面守着我们睡吧!”
“我不是贱人。”
“是吗?那你的父母又是谁?”
“我父亲是……”
说到这里,长今不得不闭上嘴巴。军官这两个字冲上她的嗓子眼,然而就是因为这两个字,父亲才被人暴打,然后拖走了。时至今日,父亲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突然,长今眼角发热了。另外,母亲还说她做内人的时候曾经遭人诬陷,被逐出宫。尽管长今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但是就像她说话失口而害死父亲一样,现在如果把母亲也出卖了,恐怕自己的性命都难保。长今心里清明如水。所以,做过军官的父亲以及在御膳房做过内人的母亲,他们的名字至死都不能说破,这是个悲伤的禁忌。这句话她是万万不能不说的。
“我,绝不卑贱!”
咯咯咯,房间里传出一阵笑声。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忍受了。
“你们今天也都听尚宫嬷嬷说过了吧?宫女至少得是中人子弟,贱人怎么能进宫呢?”
又一阵嘲笑声震动了门框。
长今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独自离开了。再怎么等下去,也不会有人为她开门。长今想趁此机会到退膳间里寻找母亲的烹饪日记。
月底的夜晚,王宫里一片漆黑。长今对王宫里的路径一无所知,胡乱摸索着,突然听见对面楼阁底下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小乌龟啊,你不要让我母亲生病,好不好?”
是连生。一双温柔的眼睛,嘴唇有点发黑,初次见面时,长今就注意到她了。连生看见长今,立刻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
“退膳间。”
“退膳间在哪儿?”
“在殿下居住的大殿旁边。”
“大殿?不行,我们不可以离开这里……”
“你先回去吧。”
“令路看见我的小乌龟,让我赶快扔掉,我也不愿意回到宿舍。再说我不能一个人走,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万一被发现了,尚宫嬷嬷会要了我们的小命。”
不管连生说什么,长今只顾默默地向前走。连生小声阻拦长今,但最后她还是跟长今一起走了。
通过仁政门,越过仁政殿,长今已经来到大王的便殿——宣政殿附近,但她全然不知,依旧是大胆地往前走。便殿是大王平日与大臣谈论国政的地方,左右各三间,宣政殿的建筑精巧雅致,涂在房顶上的青釉,以及雕塑全部沉浸在黑暗之中。
宣政殿由宣传官、尚宫、内侍和内人等把守,台阶上放着两双鞋,一双是御鞋,另一双是士大夫的鞋。
看见便殿门前的守门人,长今连忙低身爬了起来,连生坐立不安满脸哭相,却也不得不跟着长今。
她们用胳膊肘向前爬行,到达对面宫殿门前时,意外地遇上了另一个宫女,那宫女两手交叉在胸前,视线朝向便殿,眼神是那么的急切。
长今和连生停了下来,差点没窒息。那个宫女正在朝便殿叩头,她的屁股恰好碰到了连生的脸。
“哎呀!”
声音是从连生口中发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同样吓了一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宫殿下面爬去。连生的一只胶鞋爬掉了,却没有时间去拾。便殿前灯火闪烁,内侍的声音穿透黑暗传来。
“什么人?”
内侍们紧张地往前看,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三个人对彼此的呼吸都感到万分惊悸。
内侍们已经靠近宫殿正下方。连生忍受不住,口中发出哆哆嗦嗦的呻吟声,就像破葫芦漏水。长今和那个宫女同时捂住了连生的嘴巴,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从近处看,那宫女似乎比长今年长两三岁。
此时,内侍已经到达宫殿前面。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马上就要踩到那只掉落的胶鞋了。连生惊厥不已,几乎不醒人事,然而越是这样,长今和那个宫女就越是用力地捂紧了连生的嘴巴。
“喵唔……”
就在这时,一只猫从宫殿下面跳了出来,长长地叫了一声,并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
“原来是只猫啊。”
一名内侍消除了紧张,轻轻嘟哝了一声。幸好,内侍们离开了,没有踩到那只胶鞋。
长今和宫女不约而同地把手从连生嘴上拿开。连生轻轻咳嗽几声,痛苦地连声呻吟。
“这可是在便殿门前,我们该怎么办呢?”
长今问道,而那宫女的目光仿佛在说,“我还想问你们呢?”并且呼地发出一声长叹。
“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事?”
“最后的道别。”
“最后的道别?”
“你们看见宣政殿台阶上放着两双鞋了吧?不是圣上的御鞋,是旁边的那双。那个人十六岁就通过了国子监考试*(高丽时代由国子监举行的一种预备考试,考试合格者评为进士,所以也称进士考试——译者注),今天中了状元。所以圣上亲自以茶果招待。”
“国子监考试?你是说他科举及第了?”
连生咋咋呼呼地问道。
“不是的。这是参加文科考试的程序,必须首先成为生员或者进士。”
“你为什么要跟他做最后的道别呢?”
“我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他,可是家里大人强迫我做了宫女。你们也听说了吧?宫女都是圣上的女人,所以我想来这里向他做最后的道别,想不到全让你们俩给搅和了。”
连生闷闷不乐,而长今却很严肃地说。
“那你再去行礼吧,我们俩给你放哨。”
“你疯了?”
“你真愿意这样吗?”
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一起望着长今。长今点了点头,站到宫女的一边。
“疯了,你们俩都疯了。”
连生满腹担忧,嘴里嘟哝个不停。
宫女向着宣政殿合掌行礼,表情极其认真,看上去有些凄凉。连生不停地抱怨,而长今看见宫女为了向自己爱慕的人道别,竟敢冒这么大的危险,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心地善良。
“谢谢你!”
宫女施礼完毕,温柔地看了看长今。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记住了吗?”
“当然啦!”
宫女以隐约的微笑代替语言,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应该问问名字才是啊……”
此时,宫女敏捷的身体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了。
从那以后,每天夜里令路都把长今驱逐出去,然后把门反锁。即使找人诉苦,结果只会招来令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