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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竟然选择自尽呢?”
“如果有不为人知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吗?”
“蹊跷的地方?当然有!怎么会没有。”
“您详细说说。”
“一个活泼又有才华的孩子突然间断命,还有比这更蹊跷的吗?”
“她的性格很活泼?”
“当然了,聪明能干,很有人情味,所以她做了特别内人,我们也都很喜欢她。而且她还很有侠义心肠,看见谁可怜都不会置之不理。”
“只是除了一个人。”
“除了一个人?谁?”
“您还问是谁?从早到晚折磨心伊的人,除了令路还有别人吗?”
“对!令路这个缺德鬼看见心伊就恨不得把她吃了,就像对你和连生一样,总是使坏心眼。”
长今点点头,陷入了沉思。聪明又有才华的内人在一夜之间毁掉自己的人生选择了自尽,这不是件容易事。然而在御膳房,尤其是掌握在崔尚宫之手的御膳房,一个聪明而且才华出众的内人却很有可能突然消失。说不定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揭发崔氏家族的奸恶凶险。
长今把这些事全都告诉了茶母,紧接着去找洪淑仪。
“听说你去了惠民署,我担心坏了,现在能够看见你,我就放心了。你应该找我帮忙的,怎么让你走你就悄悄地走了?”
淑仪很高兴,做手势要长今靠近点儿。
“突然之间要走,我也没来得及向您问候一声就离开了。您的病怎么样了?”
“一天比一天好,你的功劳很大啊。”
“不敢当。”
“现在算是彻底回来了吗?”
“不是,真是荒唐,御膳房的一个内人自尽了,惠民署派我过来,我就来了。”
“竟然有这种事!宫女自尽!宫女是不允许死在王宫里的,不是吗?”
“详细的原因我不清楚,不过有很多可疑之处,都不像是自尽。”
“可疑?那么,你是说有人先将她杀了,又故意设计出自尽的场面?”
“现在还很难断定。所以,我有急事要问娘娘。”
“你说吧,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最近宫里有没有发生符咒事件?”
“符咒事件……这个我不知道,我倒是听说淑媛为了生儿子,叫巫师施行巫术。”
“在王宫里施行巫术?”
“她大概想赶在王后娘娘生下元子之前先生出儿子来吧。”
“不是已经有章敬王后的世子了吗?”
“好象是想先生儿子,然后再策划别的事情。而且,哪个妃子不希望自己膝下能有个儿子?”
就算崔家再为权力迷住眼睛,应该也不敢图谋这种事吧。韩尚宫仅凭实力就敢跟她们对抗,并且试图战胜她们,实在令人尊敬,也让长今自豪。
“现在就这么放肆,要是生下儿子,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王后娘娘没有嫉妒心,所以现在还相安无事,不过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前几天,我带着你采集的露和茶去看王后娘娘了。”
“是吗?”
“她说味道很好,我就把这茶的来历随口一说,结果令我吃惊的是娘娘竟然知道你的名字?听说你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保姆尚宫?”
“是的,只是没想到王后娘娘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你参加御膳房最高尚宫比赛的时候,她好象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她很为你的才华惋惜,还说你要是回宫,一定带你去见她。”
带着这个喜出望外的消息,长今离开了淑仪的房间。王后娘娘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真让她惊讶不已。最高尚宫比赛的情景她还没有忘记,千万百姓之母记住了她跟随师傅参加的纯粹而炽烈的挑战时光。
长今从淑仪的庭院里走过,仰望天空。厚重的乌云铺满天空,仿佛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乌云的那边仿佛有韩尚宫在俯视自己。
崔尚宫的脸比乌云密布的天空更阴沉。令路的脸苍白得泛着青光。
“我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处理成这个样子?”
“我按照嬷嬷的吩咐,已经确定她死了,可是……”
“确定死了?那你是说她变成鬼回来了?”
“分明死了的呀。”
“服下砒霜断了气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回到住处呢?”
“这……这个……我也正为这事纳闷得要死。嬷嬷您叮嘱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亲眼确定她断了气,然后才能离开,不但我,其他内人也都看见了。”
“你这个蠢货,从你做事不彻底被心伊发现起,我就应该看出来了……”
崔尚宫按着太阳穴,说到后面就模糊了。她如坐针毡,心神不定。虽然在住处被人发现,幸好她已经死了。为了让大家知道到她的死亡,她一定拼命回到住处然后才肯咽气。服了剧毒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论刚强真不亚于明伊。
刚听到这个消息,崔尚宫以为谋杀明伊时的噩梦重新上演,一时间心乱如麻。再加上长今才露面不久,她更加难以摆脱毛骨悚然的心情。
她派令路把辰砂放在中宫殿的火锅里,即使被发现,也还可以找到争辩的理由。辰砂是一种矿物质,味道很甜美,磨成粉末后具有镇静和镇痉作用,属于上好的药材,安神明目、促进血液循环、使面部皮肤富有光泽。发高烧或神情恍惚说胡话时,因惊吓而剧烈心跳时,贲门下部疼痛或者经期症状严重时,效果尤佳。但如果沾上热气,则会变成毒物,所以被崔尚宫选来放进火锅。
令路往食物里倒粉末的时候被心伊发现了,她按照嬷嬷事先的嘱咐敷衍几句,不料聪明的心伊却没有就此放过。为了不让明伊的故事重演,这次以砒霜代替附子,更不忘叮嘱令路务必确认心伊彻底死后才能离开。令路还是把事情办砸了。服完砒霜的人还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真是不可思议。同室的朋友发现心伊后立刻报告义禁府,崔尚宫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最令崔尚宫不安的还是长今的出现。不知道她有没有从韩尚宫那里了解到她母亲明伊的情形,就算她不知道,但只要由她来负责这件事,她一定会拼命查个水落石出的。
首先应该让长今回到惠民署。想到长今留在宫里,什么东西不吃她也会消化不良。
崔尚宫冥思苦想,终于打点精神给吴兼护写信。
长今见到茶母,根据各自调查到的情况对事件进行推理。
“从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好象不过寅时。那就应该是亥时至子时之间服的砒霜。”
“你能确定是毒杀吗?”
“没有找到物证,不过既然在初检过程中发现可疑之处,现在就该提交复检了。复检由其他茶母负责。”
“如果还是抓不到犯人呢?”
“我会调查到第三次、第四次,凡是调查过的茶母都要聚集在一起征集意见,有了一致结果后才能结案。”
“我没想到会调查得如此详细。”
“宫中频频发生杀人事件,大多数都被压了下去。这样的情况还很少见,算是个例外。可能是太过恐惧了,御膳房内人发现朋友死了之后,没有立即报告自己的主子,而是通报了义禁府。这个内人现在的处境大概也很尴尬。”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我没亲眼见过,只是听说过一些。以银簪试验也没有任何异常,差点儿就为自杀事件结案了,结果用鸡蛋和米饭查出是一起他杀案。”
“鸡蛋和米饭怎么能查出杀人案呢?”
“把蛋清和米饭混合,放入死者口中,拿纸盖住嘴巴,上面放上烧热的酒糟,就是这样的方法。那是水银毒杀事件。”
使用蛋清和米饭进行试验是因为水银和蛋白质结合会发生反应,长今了解到一条新的信息,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太奇怪了,真没想到调查得这么缜密。”
“这种事也不常见,一般发生在地位很高的人身上。最常见的是贫穷百姓的死,可是谁会去认真调查呢?”
“是啊。可在进宫之前,惠民署不说这是自杀事件吗?一看就知道不是自杀,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事通知惠民署呢?”
“之所以这样通知,肯定有人希望把这事当成自杀事件压下去。回头想想,应该从这里着手调查。只要查清出事当天夜里有哪位内人不在住处,嫌疑者的范围就缩小了。”
“内人都是两人一个房间,逐一盘问,就能知道那天夜里有谁不在住处了。”
“虽然有点儿麻烦,却也不失为好主意。现在就查。”
还没来得及去问,茶母就必须回去了。惠民署前来通知,要她们立即终止调查。
长今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宫里。也许有人想把事情隐瞒下去,便动员了惠民署提调。尽管心里愤愤不平,却也不能违抗命令自作主张。还是先回去,详细禀告事情的经过,然后请求提调再给一次机会,也只能这样了。
应该赶快回去才行,然而长今不想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她担心连生有没有回到御膳房。魂牵梦萦的地方一如从前,每个盘子里都盛着新鲜的蔬菜,年幼的丫头们正在摘洗蔬菜,内人在她们中间走来走去指点着什么……红色的柱子、翠绿色的丹青和层层叠叠的铜碗……
宽敞的庭院里风景宛然,这就是她梦中抚摩过的御膳房。
闵尚宫的岗位是从前韩尚宫工作的地方,看见闵尚宫的背影,长今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仅仅是围裙上下露出的回装小褂的后襟,就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了。
长今暂时忘记了岁月,她想跑到韩尚宫身边,用力迈出的脚步和回头看过来的闵尚宫的脸庞重叠了,静静地停在半空。现实无情而清晰,仿佛一道闪电,令人晕眩地展现在眼前。脚步落下时,长今失去了重心,有些踉跄。
“长今你来了,怎么了?头晕吗?”
“不,紧急通知要求我们回惠民署。”
“这就要走吗?我们总得一起吃顿便饭……”
“我很快还会再来,连生回来了吗?”
闵尚宫摇了摇头,俯在长今耳边轻声说道。
“她的确是蒙受圣恩了。”
“没见到连生,我真的很遗憾。如果有什么事情,您一定到惠民署通知我。”
“好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去吧。”
“是。”
“小心点,哦?”
茶母正在御膳房入口处等候长今,看见长今之后,立刻加快脚步向惠民署走去。长今连跑带颠想要追上她。
突然,长今感觉额头冰凉,伸开手掌,她真切地感觉到了雨珠。黑色的乌云翻滚,霹雷震颤着远方的天空。一场雷雨终于要来了。
长今还想加快脚步,突然感觉后脑勺发烫,她想回头去看,却害怕看过之后徒添忧郁,于是她径直向前跑去。风雨模糊了她的视野,茶母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满脸恐惧的连生跑回了御膳房。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怎么这个样子?”
闵尚宫一看是连生,惊讶地叫了起来。连生表情复杂,夹杂着喜悦和冷酷。
“长今刚才来过了。”
“什么?谁来了?”
“长今刚才来过了,刚走,你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连生没有听完,转身就跑了出去。雨珠越来越密,打得脸颊热辣辣的。到处都是水,阻挡着脚步。走在泥泞的地上,一只宫鞋也甩丢了。连生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滑了半天,直到下巴碰到泥水,才算停了下来。
“长今!”
雨越下越大,连生睁开眼睛努力张望,然而能看见的只有雨珠。
“长今啊!”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听到的只有残酷的雨声。
“长今啊,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一个人再也活不下去了,你把我也带走吧,长今啊。”
连生不想站起来,把头埋在臂弯里放声痛哭。粗大的雨点无情地抽打着她的后背。
“这把刀你总该带走吧,我一直都为你珍藏着。那是韩尚宫给你的,她说这是你最爱惜的刀……你两手空空被赶出宫,什么也没带。长今啊!长今啊!我想念你!”
尖锐的雨点就像鸟喙一样啄着连生的后脑勺,连生尽情地淋雨,怅惘地痛哭。
有消息说,京畿道安城地区发生了瘟疫。负责传染性疾病的官厅东西活人署和惠民署立即组成了医官派遣队。
儒医闵政浩也在其中,一起去往安城。
原本很少自然灾害安然无恙的安城,却在传染病的侵扰下变成了人间地狱。安城是儒生参加科举考试的必经之地,岭南、湖南和忠清三地运往汉城的物资都在这里聚集,同时也是三大集市会聚之地。安城人来人往,外地人很多,他们留下的绝不仅仅是铜钱。
对百姓而言,最恐怖的莫过于传染病了。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