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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雨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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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艺随身’。旧时代人都懂得怎么佯立身处世,不要时代越发展,你们越倒退。想想吧,假如有一天,我和你妈妈都离开了你。你失去了靠山,那怎么办?
  “对自己一定要有坚强的信念。我和你妈都是在北大荒、大西北生活过的人,与我们一道的许多人,有的已经是部长什么的,有的仍然在农村,而且以后还要一直呆下去。这里我不想与你讲他们对社会的贡献,只想告诉你,人要奋斗,这也是我和你妈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要来深圳,还要出国的原因。你出生和成长在一个平静的年代。许多事你不明白。
  “爸爸和你说这些也许太早,但我们就要远离你了,我们不想看到你走弯路。萧遥,爸爸和你说的这些,你都能理解吗?”
  萧遥还是没说话,那么一点大的孩子理解这些确实有些困难。但他完全明白和理解父母对他的爱。
  “爸爸,我小学毕业后要考一所重点中学。”萧遥只是这么回答父亲的问题。
  爸爸满意地笑了。
  打这以后,萧遥开始埋头苦读,初中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中学。升高中时,萧遥被列入免考之列,直接保送上本校高中部,萧遥不愿意,他要参加中考,在全市竞争中,看看自己的实力。学校怕人才外流,一再动员他留在本校,告诉他,学校对他们这批尖子生会有什么什么优惠。萧遥对这些全不在乎,他希望通过竞争踏进市重点中学。他如愿以偿,上了九中。初三班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有出息!好好学,三年后我听你的喜讯。”
  果然。九中为他提供了更广阔的大地。教学设备更加先进,教学要求更加严格。而且重点中学不像人们想像的那样个个只会死读书。同学们兴趣广,爱好多,相互之间取长补短,真是获益匪浅!
  他回想起前一刻钟的事儿,如果他不选A组题,第一名是稳拿的。选了A,赢了,人们自然认为他有魄力、有胆识;可现在却败了,大家是不是认定他爱表现。爱出风头呢?当时自己选A组题,就完全是理智的?就完全是想证明自己实力的吗?
  萧遥不免冷笑自己。
  一阵风吹来,萧遥有点清醒,但他还是不懂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别人是错了还是对了——总有一个对错吧。
  第四章  深圳“绿卡”情结
  “要是高考之前,户口还来不了呢?”欣然问赤脚盘在沙发上的唐艳艳。
  唐艳艳没说话,她外婆倒插了句:“打道回府。”
  “外婆!”唐艳艳站起来,撒着娇将老人推进厨房,又跳到沙发上,“若是那样,我就回上海高考。
  唐艳艳比欣然高两个年级,高三的。和欣然一样,也是从上海来的,而且她们的父母是校友,所以两人成了好朋友。更主要的一点,欣然和唐艳艳一样都没有深圳户口。没有户口,不方便不说,就是在学校里也总是遇到难堪。学校动不动就统计无深圳常住户口的人口,还总要求把手举得高点,以便看得明,数得清。点完之后,还要将名字复述一遍,以免有拉下的。最可气的是老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是把无深圳户口的同学当作必须清理出城的“三无人员”。
  一开学,原来班主任陈老师就统计过一次,像以往一样。欣然边做作业,边举手。她总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欣然,你也没有户口吗?”陈老师有点怀疑。
  这么一问,许多同学都回过头来看她,搞得欣然浑身不自在。其实大可不必,班上同学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平日里大家还常常开玩笑,把从西北来的叫“孔雀东南飞”,从西面来的叫“一江春水向东流”,从北边来的叫“雁南飞”,大家都是移民嘛,干吗又瞧不起人家呢?
  陈明最不喜欢没有深圳户口的人。认为深圳治安有问题,都是外来人员搞的。什么小偷小摸、拦路抢劫等等十有八九是“三无人员”所为。深圳本地人有的是钱,绝不会去当“三只手”。
  柳清也回头:“你没深圳户口啊?”
  “没有。”欣然回答。她的户口还在上海。想当年。“上海”说出去多神气。多派头,如今不同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
  “好,放下手。”老师话刚说完,柳清就附在欣然耳边说:“没事的,要深圳户口还不容易,我二姐想出国,就嫁给鬼佬。现在已经入澳大利亚籍了。女仔只要靓就行了,你这么靓……”
  柳清话没说完。就看见欣然瞪着她。便没敢说下去。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我没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办法,我……”
  “神经病。”欣然骂道。
  唉,没深圳常住户口的中学生!
  “也许不回上海。”唐艳艳双眼望着天花板,“我爸说也许我的户口快过来了。”
  “噢。”
  “唉。现在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唐艳艳叹了口气,转问欣然,“你呢?”
  “不知道,我爸说他们单位今年有指标,可能可以轮到我们家,不过也很难说。”
  欣然后面那句“不过也很难说”纯属不愿在唐艳艳面前露出优越感才附带的。欣然知道自己家的户口迁移眼下可算是“三只手指捏田螺”,这是妈妈说的。
  “这就好了。就是一时来不了。你也不用担心,反正你还小,还有两年才高考,而我却是迫在眉睫。”
  “我们换个话题吧。”欣然说。她觉得每次与唐艳艳谈话,都需要用“户口”这个话题做开场白,真没意思。
  “那就谈高考吧。”唐艳艳还是双眼望着天花板,“我不是为户口着急,就是为高考发愁,我现在的生活就这两样!”
  唐艳艳曾经说过,在高考前如果不能把户口迁来,她就必须回户口所在地上海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外省没法报考深圳大学,深大不向外省招生——想随父母迁入深圳就不可能了。
  唐艳艳的心情欣然很理解,来深圳4年,还没解决户口问题能不焦虑么。
  “你现在紧张吗?”欣然知道这话问得多余了,但她一时找不到其它话题,又实在想换个话题。
  “我快淹死了!”唐艳艳说。
  “快被卷子、书本淹死了!”
  “你考哪所大学?”
  “不知道,不过我思考海洋大学,跟海打交道。跟人打交道太没意思了。你不懂,你才16岁——花季。而我们这个年龄被称为雨季。”唐艳艳又苦笑了一声。虽然她比欣然才大两岁,却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姐姐对妹妹的样子。
  “那别人呢?”
  “噢,苏拉,你认识的,你还记得吧!”
  欣然脸一红。
  “你脸红什么,”唐艳艳哈哈大笑。“我又没说什么!”
  “你好讨厌的。”欣然撅着嘴。
  苏拉,欣然当然不会忘记的。她刚来深圳那年念初二。就收到苏拉的一封“情书”。她很害怕,就告诉了父母。麻烦从此开始,妈妈找到他的班主任……幸亏深圳的老师比较开通。没拿苏拉怎么样。可欣然后悔极了,总觉得对不起苏拉。苏拉见到欣然,也是冷冷地板着脸……
  “他可能会被保送上深大,他活得多滋润,哪像我……对了,他向我借初中英语,你有吗?”
  “我的书都借给你了呀!”
  “再帮帮忙,向你的同学借。”
  “我试试看吧。”
  从唐艳艳家回来,都已经下午六点半了。一到家,她就觉得气氛不对。爸爸十分委屈地坐在沙发的一角,妈妈则坐在另一头。
  “怎么了,爸、妈!”
  “问你爸去吧!”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唉。”
  “你说啊,说啊,也让女儿知道一下你是如何发扬风格的!”妈妈的声音又提高八度。
  “欣然,”这是爸爸的声音,“我把户口指标让人了。”
  “欣然,”这是妈妈的声音,“听到你爸说什么了吗?”
  欣然发出“噢”的一声,不知是表示惊讶还是表示怀疑,抑或只是一种回应。欣然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声是出内她的口,又加了一句:“真的吗?”
  “是真的。让给快退休的老李。”爸爸也有几分歉意,“老李马上要退了,如果再进不了户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就你积极,想当先进?想当劳模?那么多党员、先进工作者,怎么就你品德高尚!妈妈又气又急。”
  “话不能这么说,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嘛……”爸爸总是很豁达。有一次爸爸去理发,耳朵被师傅刮破了,用一块小纸片粘着止血。一进家门。妈妈就看到了,问他怎么回事,爸解释说:“……人家小师傅说了,她剃了那么多头,还从来没有割破过。”妈哭笑不得,说:“难道人家还会告诉你,这是我第九次剃坏了。”
  爸就是这么一个人,欣然想:完了,我大概得和唐艳艳一样,准备“打道回府”了。
  “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户口没来,我也调不进来。这地方鬼政策,要男方户口来了才能考虑女方。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却发扬风格了。这一等不知要多少年,你不为我想,也应该为欣然和浩然想想。”
  浩然是欣然的哥哥,是爸爸和前妻生的,住在广东农村爸爸的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很少和欣然家来往,兄妹之间很陌生。父母也只是每月按时寄去生活费。但从今年9月起,妈妈不同意再给哥哥寄钱了,因为他已满了18岁。
  爸爸还是可怜巴巴地坐在沙发的角上,手抱着头,像个小媳妇。
  最后,妈妈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汇成一句话:“你啊,就是太窝囊!”转身下厨房了。
  突然,欣然大声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得这么想。户口指标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吗?怎么,这只田螺还是从手里溜走了?如果真像妈妈所说,这一等不知要多少年,那怎么办?欣然想到。不知哪一天,也许是后天,也许就是明天,老师又要统计一下无户口人数,她又要举手了。深圳,现在不属于她,以后呢?
  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去
  哥哥来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是希望爸爸看在死去的生母份上,看在父子份上,帮他把户口迁到深圳。信写得很客气,好像是亲戚间请求帮忙。也正是因为这种客气,更有一种压迫感。爸爸为此伤透了神。
  浩然把许多事想得太简单,他以为深圳是遍地黄金。以为进户口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爸爸是孤立无助的。
  爸爸总觉得亏欠了哥哥很多。哥哥希望来深圳打工,爸爸连一张暂住证都办不到。没有暂住证、身份证、高中毕业证、未婚证、待业证等一大堆证件,工厂就进不了。爸爸一直希望儿子能回到自己身边,以了却多年的心愿。可这次……爸爸无可奈何地坐在一角发愁,不知如何向儿子交待。
  “唉,老谢,我们医院最近住了个大人物——公安局副局长,人蛮和善的,前两天刚出院。你看能不能请他帮个忙?”妈妈冥思苦想了一番之后,提了个建议。
  “这。怎么可以呢?”爸爸一再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你这个人……唉,你这辈子……”妈妈也大摇其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不开化!”
  “送礼求情,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至今还不知道。”
  “你以为这就清高了吗?别人只当你是傻子!”妈妈急了。“你现在在单位也算是顶梁柱,户口问题总归是要给解决的,找找人,提前一点,这怎么了?!我话说到这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儿子是你的,我不管。”
  爸爸是个自尊心极强、脸皮极薄的人。从来不收别人的礼,也从不给别人送礼。无论多大的事,都自己顶着。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希望儿子回来,不要对他有这么深的隔阂。当初他决定来深圳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接近儿子,补偿十几年的遗憾。这件事,欣然妈妈说她不管,可欣然知道,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终于,爸爸决定星期日去一趟局长家,问欣然跟他一块去好不好?欣然讨厌这些,因为她只有16岁,她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片阳光,不希望有任何阴影部分,但她很可怜爸爸,也同情哥哥,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爸爸是个公认的安分人,1983年,深圳急需一批科研人员。有人推荐他,他想换了地方,一切得重新整治,多浪费时间啊,便谢绝了人家的好意。1986年,爸爸妈妈到深圳迎接从台湾取道香港回大陆的外公,看到深圳建设速度,爸爸动心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拉家带口的,很多麻烦,又犹豫了。后来之所以到深圳,却是因为评职称问题对全家人打击大大。一个40多人单位,仅有4个晋升名额。论学历、论工龄、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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