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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恨恨地重申城下之盟后,官丽丽总算放过了他。她哼了一声,整理好衣服头发,摔门而去。何舍之急忙跟上,挽留不住,一直将她送下楼,又骑上自行车一直把她送回单位,才一个人骑车返回宿舍。
他关好门,坐在镜子前检查着自己的伤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颊已被官丽丽一巴掌抽肿,手上的咬痕也仍隐隐作痛。他愤愤地望着墙上镜框里官丽丽的照片,恨不得将官丽丽从相框中拎出来,暴打一顿方才解气。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能这样想想,过过干瘾,即使官丽丽这时就在他面前,再借他三个胆儿,他也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何舍之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下来,可是脸痛得他躺不住。他起来拿毛巾包了一些冰块捂在脸上,才感觉好受了一点儿。他躺在黑暗中盘算着等自己的“资本”积攒到一定程度以后,一定要休了这贼婆娘,另外再找个好的。接着他又自我过瘾般地设想了一会儿如何与梅岭琳鸳梦重温的情景,心里才慢慢快乐起来,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莫大可为章小红的事想了许多办法都不管用,弄得他很心烦。
这天,他刚从大福甸子农贸市场批发了一百斤碎羊肉回来,正坐在屋里喘气,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章小红的事,马昊就脚跟脚走了进来。面对总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比皮鞋更亮、显得意气风发的未来妹婿,莫大可总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有点儿自惭形秽;他对马昊既有些嫉妒,有些不服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莫大可见马昊进来,丢了一支烟给马昊,马昊又丢了回来。莫大可自己点着烟,说:“抽一支怕什么的呢,你就那么怕晶晶说?”马昊说:“不是怕晶晶,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莫大可想着章小红的事,心里不得劲,话都是横着出来的,斜眼看着马昊说:“你也算是个男人!”马昊光洁的脸让他说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搓着手坐了会儿,才问他知不知道莫晶晶到哪儿去了。莫大可说:“去学校了吧?”马昊说:“没有。我到他们学校,已经下课了。”莫大可心里烦,巴不得马昊快些走,好独自清静一会儿,就问他找莫晶晶有什么事,自己可否代为转告。马昊犹豫了一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来说:“我这儿有两张今晚音乐厅的票,麻烦你给晶晶,请你告诉她,我晚上七点准时在音乐厅东边的宣传画栏底下等她。”莫大可指指桌子,让马昊将票放在桌上,说:“我一定把话传到。”马昊看出他有些不耐烦,就彬彬有礼地告辞走了。
马昊走后,莫大可起身想把桌上的票收好,免得被风吹走了。一瞥之间,看见票子上面用红戳盖着票价三百,吓了一跳,以为看花了眼;再看时,就是一张票三百元,不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就有了一个主意,要是卖了这两张票,不就有六百块钱了吗?加上自己手头现有的,差还是差点儿,暂且对付一下吧。反正马昊和莫晶晶少听一场音乐会,不会死人。
想好,就拿上票,搭公共汽车赶到音乐厅。音乐厅与他住的地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边相隔着好几十里,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在车顺人少,倒不觉得多么难受。他站在音乐厅外面,叫了一声谁要票,就有一些人像嗅到腥气的苍蝇一样,轰一声围了过来。他原来打算有人出到二百块就卖的,谁知一张票竟卖到了四百,刨掉本儿,两张票竟净赚了两百。他心里很高兴,心想,早知如此,烤什么羊肉串啊,不如天天贩票,一面又为世上竟有这么多有钱人感叹不已,转而又有些自怜自哀。他好奇地到宣传栏前看了一眼,发现今晚音乐厅上演的是美国费城交响乐团的交响音乐专场。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竟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来听这劳什子音乐,跟家里听收音机不一样吗?三百块钱可以买多少盘带子!他原先还以为票卖到这么贵,一定又是那些大腕儿歌星的演唱会呢。
回家的时候,路过大红楼影剧院,只见剧院外面的玻璃幕墙上,一张海报正在风里晃来晃去,海报上说该影剧院今晚上演公益电影专场,是香港神话故事片《十兄弟》,票价五元,他就买了两张电影票。回到家,莫晶晶正在帮妈妈摘扁豆,桌上搁着几件新衣服,莫晶晶说是马昊赞助的,原来她下午逛商场去了。
莫大可拿起一件黑底红图案的套头衫,问莫晶晶这件套头衫要多少钱,莫晶晶很随便他说799元,莫大可听了,不禁吓得大叫起来。莫晶晶不屑地说:“乡巴佬,这是世界名牌,瞧见没有,这……”她指点莫大可看商标,“米奇妙的,看见了吗?”莫大可看见商标上画着一只老鼠,就是电视上常看见、调皮捣蛋的那只。
莫大可嘟嘟哝哝地说:“这世道真是变了,一只老鼠也卖799元,那一只猫得卖多少钱?”
他将套头衫搁下,蹲下来帮着一起摘豆子,摘了一会儿,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进屋里又踅回来,手里拿了那两张电影票,递给莫晶晶说:“我差点儿忘了,中午马昊来过了,说晚上请你看电影,让我把这两张票给你,马昊让你今晚七点钟在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他。”莫晶晶问什么片子,莫大可说不知道,说马昊没说。
莫晶晶一看时间还早,就吃完饭,收拾打扮得容光焕发,才风摆杨柳地出了门。老太太追在后面叫她早点儿回家,不要在外面乱逛,省得上坏人当。莫大可在后面说:“妈,你多余操心,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上别人当的人吗?她不把别人卖了,别人就得烧高香了。”一面忙出去打传呼给马昊,告诉马昊莫晶晶今天不想听音乐会,想看电影,让他晚上七点去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她。
莫大可提心吊胆过了一晚上,等着莫晶晶回来跟自己算账。他知道莫晶晶的脾气,那可不是好惹的。他把八百块钱折成一个小方块,掀起床来垫在床腿下:他打定主意,不管莫晶晶怎么闹,也决不把钱交出来。
一直等到十二点多钟,才听见老太太在客厅里跟莫晶晶说话,知道莫晶晶回来了。他听见莫晶晶问他,老太太说睡下了。莫晶晶过来敲了两下门,又喊了几声哥,他装睡,不予回答。莫晶晶不见他应声,跟老太太道了晚安,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莫大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地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起床,想赶在莫晶晶起床前就出门,顺便到银行把钱取了一起给章小红送过去。谁知他才打开房门,莫晶晶已坐在客厅里等他了,弄了他个目瞪门呆,只得强笑着跟莫晶晶打招呼:“起这么早啊!”莫晶晶说:“早!”一面伸出巴掌,笑吟吟地道:“拿来。”莫大可说:“什么?”莫晶晶说:“钱哪,卖票的钱。”莫大可本想装傻,一看莫晶晶上来就戳在自己的七寸上,知道蒙混不过去,才赔着笑脸,把章小红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理直气壮问莫晶晶道:“哥哥这样做不对吗?”莫晶晶说:“你侠肝义胆,这一点是值得表彰的,锄强扶弱,救危济贫,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题内之义。”莫大可听莫晶晶口气松动,心里窃喜,谁知莫晶晶话风一转,“不过拿了别人的钱自己去做好人,未免有点儿那个……太不仁义。”莫大可一下傻了眼,赶忙赔笑说:“这钱就算哥借你们的。”莫晶晶说:“借钱,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没个像你这样巧取豪夺的。”莫大可只是赔笑认罪,钱却不肯交出来。莫晶晶说:“要说这钱你给她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莫大可一听,连忙道谢。莫晶晶笑道:“你先不忙谢,我话还没说完呢。”莫大可就又紧张起来。莫晶晶用唱戏似的腔调说:“你和那位章小红赵女士都是老游击队员了吧,据我所知,就目前来说,你们和工商、市容、城管的游击战还将继续打下去,你们和赖所长的斗争……”
莫大可见她摆着一副猫儿戏鼠的架式,指手画脚,夹枪带棒,不由一下恼起来,拿出当兄长的威风,把脸一沉,将眼一瞪说:“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甭跟我面前咬文嚼字,我知道你学问高,你是研究生嘛;你学问再高,跟我个职高毕业生面前卖弄个啥劲儿?什么游击队员不游击队员的,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莫晶晶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脾气,让他训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吐了吐舌头,认真地说:“日子漫漫长,你垫得了一回垫不了二回,长此以往,你有多少钱给人家垫呢?这次只是几个打火机,倘若下回她弄回来些鹿茸狗宝什么的值钱玩意儿,你也替人垫?你拿什么替人垫?”莫大可道:“人家何至于老那么倒霉?”莫晶晶说:“话别说死,这日子什么是不可能的?老话说,人倒霉,盐罐子都生蛆。”莫大可生气地道:“你甭咒人家。小小年纪,就恶口泼舌的,小心生口舌疗。”莫晶晶听他骂得厉害,也不禁生了气,拧腰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好,我不咒她,你就做好人吧,替她垫吧,不过这些钱也不够啊。回头人家再说你拿了人家的钱,我看你怎么解释。”
莫大可一听,果然如此,当下大费踌躇,见莫晶晶要走,忙赶上一步拉住,不叫她走。他仔细想想,挠着头皮,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借我点儿吧,回头我一定还你。”话音未落,莫晶晶就像被虫子蜇了似地怪叫起来,吓了莫大可一跳。莫晶晶冷笑说:“你找我借钱?亏你说得出口!我哪有钱借你?学校发的那几个补助费,还不够我买书的呢,妈又不给我钱。我不找你要钱就算够可以的了,你反向我借?嘁!”说得莫大可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呆了半晌,才怏怏地说:“你可以先跟马昊借点儿嘛。”莫晶晶说:“你好意思你借去。我不借。”莫大可愁得两个眉头攒成一座山,苦苦央求莫晶晶说:“好妹子,你是研究生,你脑子好使,你替哥想个办法。我跟章小红,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说哥能够见死不救吗?”莫晶晶说:“我没办法。”莫大可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嘴里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又说:“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只顾自己瞎念叨。
莫晶晶听着可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莫大可抬起头来愣愣地瞧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也自笑了起来,对莫晶晶说:“我倒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莫晶晶见他笑得坏坏的,说:“你一定没憋着好屁。”莫大可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莫晶晶晕红了脸,朝他呸了一口,乜斜着眼说:“这就是你的高招啊?”莫大可说:“不是。这招也在孙武子三十六计之中。”莫晶晶冷笑说:“好个当代孙武子。”莫大可红着脸,只是苦苦央求。经不住莫大可软磨硬泡,莫晶晶只得答应试一试。
第二十三章
熊之余终于搞清了郭兰的住处。郭兰住在芳新园四幢三层302室。
自从知道了郭兰的住处,他就忍不住地时时往芳新园跑。就好像神话传说中似的,有两个小鬼扛着他的腿,使他身不由己。
这天下午5点,他又开着他那辆二手夏利来到芳新园。他将夏利停在马路边一棵梧桐树下,摇下车窗,痴痴地盯着芳新园四幢三层左边的一间窗户。那间窗户上挂着一幅白色的绣有几枚大朵荷花的窗帘。他就那么傻子似地盯着那窗帘,足有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里,那幅绣有大朵荷花的窗帘纹丝不动,他不住地想像着窗帘后面那位女主人的活动,心驰神往。
一直到夜幕低垂,那窗帘后面“啪”地亮起了灯光,他又呆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恋恋不舍地驾车离去。
他刚一走,那幅窗帘就被扯开了。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窗帘后面的玻璃窗前。这个女人隔着玻璃窗,看着夏利的红色尾灯一闪一闪,驰出了街口,才若有所思地将窗帘重新扯上。
相比起来,梁静的胆子比姐姐大了一百倍不止,性格泼辣了一百倍不止。这天姐妹俩坐在屋里,趁母亲到厨房里炒莱的工夫,梁静对姐姐说:“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亚丁先生请我到澳大利亚去考察干花的制做工艺,可是我不懂外语,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梁小听了妹妹的话,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几乎差点儿掉下来:“你认识亚丁?你怎么认识亚丁的?”
梁静甜甜地笑道:“他不是住在溢香楼宾馆吗?我在溢香楼宾馆找到他的。”梁小更加骇异:“你一个人,没人介绍,没人陪同,就敢到宾馆里找一个陌生男人?”
“这有什么。”梁静不以为然地笑道,“亚丁先生又不是狼呀虎呀的,难道他还能吃了我?要什么人陪呢!”
“你太胡闹了!”梁小担心地道。
“姐,你太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