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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生略显讶异地看她一眼。“我没听说你辞职了。”
“我是被解雇的。”
“意料中事。”迪生扯扯嘴角。“费夫人不太可能雇佣我的未婚妻当她的伴从。”
爱玛突然勒紧缰绳,小牝马甩头抗议。爱玛连忙放松缰绳。她不该把气出在马身上。
“施先生,你一定明白我不再可能协助你调查。我猜你也打算解雇我吧?”
迪生皱眉。“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用不着拐弯抹角或迂回暗示,我很清楚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可能认为我应该感激你昨晚为我做的事。我是感激,但程度有限。”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懂了。”
“我很清楚你使我免于被吊死。但你的举动害我失去伴从的工作,也使我对你不再有用处。如今我不得不另觅工作。”
“爱玛——”
“那会十分困难,因费夫人不肯给我推荐信。”
“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解。
爱玛眯起眼睛。“她说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了,不会需要推荐信。我不可能说明我其实不是你的未婚妻,那样会破坏我的不在场证明,对不对?”
“对。”他若有所思地说。
“魏家堡的客人回伦敦后一定会告诉他们的亲朋好友,我不仅跟你有过短暂的婚约,而且还可能是杀人凶手。届时我想在上流社会找到另一份工作就会比登天还难。”
“那的确会造成一些困难。”
“困难?”她压抑了一早上的怒气爆发出来。“那种说法也太轻描淡写了,先生。等你宣布我们的婚约取消时,我就完了。”
“在那种情况下,解除婚约的确会造成丑闻。”
“丑闻?我会身败名裂!拜你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之赐,现在每个人都认定,无论有没有杀人,我都跟你有暧昧关系。没有正式婚约的保护,我会被当成水性杨花的女人。听说过这件事的人都不会考虑雇佣我为伴从。”
“啊,对。品德问题。”
“我势必得改名换姓,再弄一顶假发,北上找工作。也许到苏格兰才找得到。”
“命运悲惨。”他承认。
爱玛心中燃起一线希望,至少他没有否认这件事他必须负一部分的责任。“那么你非常了解我陷入这么大的困境都是你造成的。”
他点头。“那样说也没错。”
她精神大振,立刻乘胜追击。“既然如此,我相信你也会同意,如果你拒绝依约付我薪资就太不厚道了。”
“的确有欠厚道。”他说。
“我跟你说过我妹妹学费的事。”
“是的,你说过。”
她松了口大气。看来他还满好说话的,她不如把其余的要求一并说出来。“我觉得除了付我们谈好的价钱外,你至少还可以替我写封推荐信。”
他扬起眉毛。“推荐信?”
“是的。有了你这种权贵之士签名的推荐信,我在北部找工作会比较容易。”
“我懂了。”
她立刻开始详细说明她的计划。“幸好我还留着我自己撰写的前两封推荐信的副本。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借给你参考。不是我自夸,它们真的很不错。”
“毫无疑问。”
“我对它们也很满意。一回到堡里,我就去拿给你。”
“谢谢。”
“我会替自己想个新名字让你在推荐信里用。我暂时不敢用真名,流言往往会传到伦敦以外的地方,没有必要冒险。”
“爱玛——”
“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今天下午就把信写好。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猜大部分的客人都会决定在这两天返回伦敦。”
“没错。每个人都会急于散播柯契敦遭枪杀的消息。”
“这种消息会使社交界兴奋好几天。”
“的确。”迪生用神秘莫测的眼神看着她。“谢谢你的好意,葛小姐,但我想我不需要抄袭你的推荐信。”
“你确定吗?我对这种事经验丰富。例如我发现某些字眼很有用。”
“哪些字眼?”他颇感兴趣地问。
爱玛立刻背出那些字眼。“温顺、文静、朴素、羞怯、谦恭和眼镜。”
“眼镜?”
“有些雇主特别喜欢眼镜。”
“原来如此。”迪生勒马止步。“我正好也想问关于你眼镜的事。”
爱玛跟着停下马。“它们怎么了?”
“你是真的需要戴眼镜,还是利用它们来塑造温顺、羞怯、谦恭等等的形象?”
她耸耸肩。“我没有它们也能清楚地看到东西,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个。但就我的职业而言,我觉得它们颇有画龙点睛的功用。”
他伸手摘下她的眼镜。“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葛小姐。我觉得你戴眼镜很迷人,但你的新工作不需要你塑造温顺羞怯的形象,你也不需要担心谦恭的问题。”
她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就直说了,葛小姐。我同意按照先前的约定付你薪水。我希望你继续替我工作,直到我觉得我的钱没有白付。”
她目瞪口呆。“但我不再有条件当你的助手。我刚刚说了,费夫人早上解雇了我。”
“身为我的未婚妻,你比当费夫人的伴从时更有条件协助我。”
“你疯了吗?”
“也许吧!”他微笑道。“但你不必担心那个,除非你不愿意替疯子工作。”
“我的处境不允许我对工作挑三拣四。”
“那就一言为定了。在我完成调查前,你表面上是我的未婚妻,实际上是我的助手。”
爱玛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你真的认为你的计划会成功?”
“我别无选择。昨晚发生事件,我没空告诉你我在兰妲的卧室里搜到一些药材。我不得不推断她果真取得了灵药的秘方。那也就是说,她也许可以带领我找到秘笈。”
“因为梅夫人认为药水对我有效,所以你仍然需要我的协助。”
“是的。”
“施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能保证你会满意。当伴从我很在行,但我对扮演未婚妻毫无经验,我不确定我会适合这份工作。”
“我认为你非常适合,葛小姐。”他倾身托起她的下巴。“你需要的只是一点练习。”
他低下头。她吃惊地发觉他打算吻她。
“还有一件事,施先生。”她喘不过气来似地低语。
他停下来,嘴唇离她只有几寸。“什么事?”
“由于这份工作的性质特殊,我不得不坚持你事先写好我的推荐信。”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尽快写好。”
就在他的唇凑向她时,爱玛注意到他背后的树丛里有动静。不祥的预感使她寒毛直立。
树叶晃动。阳光下,金属的寒光一闪。
“施先生。手枪。”
第五章
迪生立刻反应。他抓住爱玛的手臂,踢掉马镫,把两人拖下马背。他们的身体刚落地,子弹就从头顶的树林间呼啸而过。
接下来的几秒是一片混乱。受惊的马匹扬蹄奔窜,枝头的鸟儿尖叫飞起。迪生乘机把爱玛拖进小径旁的浓密树丛里。等两匹马跑远后,树林里一片死寂。
“待在这里。”迪生低声说。“在我回来前别乱跑。”
“天哪,你该不是要去追那个盗猎者吧?”
“只是去看看。”
“迪生,千万别去冒险。”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吐掉嘴里的树叶。“回来。他可能是把你误认成猎场看守人。天知道他会怎么做,盗猎者有时会很危险。”
他瞥向她。她躺在地上的模样好不狼狈,帽子掉了,发髻散了,骑装的裙摆掀了起来,露出一截白袜小腿。他愣了一下才看出她明眸里的焦虑。一股暖意涌上他的心头。她刚刚遭到枪击,被扯下马背和拖进树丛里,但她担心的却是他的安危。自从母亲去世后,除了恩师罗义泰以外,没有人像爱玛这样真心关怀过他。这一点令他感到又惊又喜。
“没关系。”他轻声说。
他半屈着腿悄悄移动,利用浓密的枝叶藤蔓作为掩护。小径对面的树林里毫无动静。如果运气好,偷袭者会以为没有人绕过去找他而选择继续躲藏在树林里。哪个笨蛋会爬过树丛去追捕刚刚朝他开枪射击的武装份子?
不爽有人朝他开枪,更不爽受雇于他的女子有危险的笨蛋就会,迪生心想。
树林里慢慢恢复原有的声响。鸟儿在头顶啁啾鸣唱,野兔和松鼠在附近的地面活动。
确定小径对面的人看不到他时,迪生站起来钻进对面的树丛,跑向偷袭者伏击的地点。
待在原地别动,迪生在心里默念,我马上就到。
偷袭者似乎感觉到他的接近,突然拔腿狂奔而去。受惊的鸟儿再度吱喳着飞离枝头。
“可恶!”
不用追了,迪生气愤地心想。距离太远,枝叶太茂密,他根本无法瞥见偷袭者。他从一棵树干后走出来。片刻前的兴奋被沮丧取代。
“施先生?”
“没事了,爱玛。他跑了。”
“谢天谢地。”她跳起来跑到小径中央。“希望你别误会,但我认为你刚才的举动非常不聪明。”
他浓眉深锁地走出树林加入她。“你不该对你目前唯一的雇主那样说话。”
“但你也不该那样冒险,施先生。手里有枪的毕竟是那个人,他说不定会朝你开枪。”
迪生回头朝偷袭者的藏身处看一眼,然后转头望着爱玛。“你是说,再开一枪?”
她杏眼圆睁。“天哪,你当真认为第一枪是对准你开的?他想必只是误把马当成鹿的盗猎者。”
迪生思考片刻,最后决定不要指出大部分的盗猎者使用的都是陷阱和捕兽器。就算要用枪,也会选择步枪,而不是在射程长时就会失去准头的手枪。
他可以详细解释他为何肯定他们是枪击的目标,但那只会使爱玛更加惊恐。无论如何,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地位,树敌在所难免,但他想不出哪个敌人有理由大老远跟踪到魏家堡来杀他。在查明答案之前,没有必要徒增爱玛的烦忧。
“你说的很对,葛小姐。那人显然是盗猎者。”
“那当然。”她不耐烦地拨掉粘在裙子上的泥土树叶。“这些树林归魏先生所有。盗猎者是他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他向她靠进一步。“爱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事?”她心不在焉地问,专心地把头发重新夹好塞回帽子里。
他再上前一步。她低着头,似乎没有注意到现在两人靠得非常近,因为她还在忙着整理头发。他很想伸手摸摸她那头红发。
“我不曾被迫感谢一个女人救了我的命,所以言语有不得体的地方请你务必包涵。”
“救了你的命?”
她猛然抬头使他来不及后退。她的帽子碰到他的下巴再度掉落地面,如云的红发再次披散在肩膀上。这次迪生忍不住了。他把手指伸进她的发丝间。“要不是你出声警告,那颗子弹很可能就射进了我的背。”
她明眸圆睁。“天哪,你真的认为盗猎者的那枪会射中你?”
他瞥一眼她后方树干上的子弹刮痕,迅速计算一下。“就手枪而言,那一枪射得相当准确。无论如何,我都得谢谢你。”
她清清喉咙。“如果你当真那样想,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算是互不相欠了。毕竟你昨夜也救过我。”
他微微一笑。“看来我们建立了很有用的合作关系,葛小姐。”
他用手指缠着她的发丝把她拉近,缓缓低下头亲吻她。她嘤咛一声,用力抓住他肩膀。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指甲戳进他的上衣里。
“施先生。”她喘息道。
她的唇在片刻的迟疑后奇迹似地软化了。发现她也想吻他对他的感官产生奇妙的影响。期望的热流在他的体内奔窜。他收紧环抱她的臂膀,心想只要品尝一下她的甜蜜。他们毕竟是站在乡野小径的中央,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跟爱玛亲热。但他今早的自制力不如往常强。想到几分钟前她衣冠不整地躺在地上的模样就使他血脉贲张。他听到另一声呻吟,这才发觉他的手跑到了爱玛的胸部上。他轻屈手指,爱抚她柔软的曲线。他当然不能在马路中央抱她躺下,但往树林深处去就会有隐私。
爱玛突然倒抽口冷气,退出他的怀抱。“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认为我们这样做并不妥当。”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欲望使他脑筋迟钝。“什么情况?”他茫然地问。
“你是我的雇主。事实上是我目前唯一的雇主。”
“那又怎么样?”
“人人都知道像我这种处境的女子跟付她薪水的男人发生亲密关系是极不明智的。”
“原来如此。”
她弯腰拾起帽子。“做我这行的女子跟雇主有染而导致身败名裂的故事多得数不胜数。”她用力把帽子往头上扣。“我现在睡的卧室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