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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文清仅有的几个企业去听取情况,觉得能够把蛋糕做大的,就把资金和人才往他们那里倾斜。县里的每一个企业,每一个乡镇他都走遍了,帮助下面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干部群众提起王祈隆来,都用两个字来称赞他:务实。
王祈隆到文清任职的第一年,组织部年终下来测评,他的测评票是第一,高于胡大庆。按照考评规定,每个县的领导只定一个优秀。如果根据得票多少,肯定是王祈隆的。但这样一来,就会在客观上造成他和胡大庆的冲突。他主动找到市领导说,书记处在矛盾的焦点上,得罪人肯定会多一些,如果仅凭得票多少使用干部,谁都会当老好好,工作还怎么推进?所以这个优秀,一定要给胡大庆。
优秀最后虽然给了胡大庆,可王祈隆在领导们心里的位次比优秀还要高。
王祈隆到县上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安抚马东。马东论工作年限,论当领导的资历确实都比他王祈隆老,工作能力也是很棒的。但他是属于从基层靠实干上来的干部,理论水平稍低一些,感性的东西多一些,理性的东西少一些。情绪顺了,会一马当先,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情绪不顺,干脆就撂挑子。王祈隆找马东的时候,他正借口身体不好在家养病,王祈隆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托病不见。他抵触情绪大,这王祈隆能理解,像他这样的干部,机会不多了。失去这样一个机会,就等于堵住一条大路。所以再怎么着,他的思想上都转不过弯来。
王祈隆主动到他家找他,单刀直入地亮明了自己见他的目的。
王祈隆对他说,马县长,我觉得上一次对你并不关键,这一次才最关键。
马东说,像我们这种人,只会拉车不会看路,有什么关键不关键的?我无所谓了。
不!不是无所谓,是非常有所谓。你想过没有,上次就是我王祈隆不来,还有刘祈隆张祈隆会来。为什么?因为市直各个单位积压了很多人才,而且县里干部的年轻化是上级压下来的死任务。所以我觉得你上次的机遇很小,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可能。
马东看了看王祈隆,以为他是在卖关子,不吭声。
现在,机会来了!但我觉得这存在着一个积极性和三个积极性的问题。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如果光靠胡书记为你呼吁,那最多只是一个积极性,而且只是一个个人问题,不具有说服力。如果咱们三个人一起努力,不就是三个积极性了?这就变成我们县里的遗留问题了,市里不可能不考虑的。
我怎么努力?我怎么好跟领导说自己的事情?马东看王祈隆说得有道理,但嘴上还是不愿意承认。
你怎么不能说?你在基层干半辈子了,身体又不好,难道你就不能回市直换换岗位?像你这样在基层一干就是一二十年的干部,我们市里哪有几个啊?
王祈隆和马东谈了,又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同胡大庆说了。过后他多次去
市里见领导,到处说马东是一个老黄牛式的干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基层干了大半辈子,从来不会为自己的事情向上伸手;如果这样的干部不安排好,会影响到整个干部队伍的情绪,毕竟这反映着市里的用人导向。
市领导这才想起来原来胡大庆曾经推荐过的马东这个人,现在王祈隆也这样说,
说明这个同志确实没有安排好。刚好市土地管理局的局长到龄了,领导层议了之后,就让马东当了土管局的局长。
临走之前,马东到王祈隆的办公室去了一趟。他什么感激话也没说,给王祈隆拎来一大包中药。他说,祈隆,听说你胃不好,这是我寻到的一个偏方,治胃病特别效验。你可不要因为自己年轻,忽略了身体!
王祈隆紧紧握住马东的手说,你走之前,我有个想法拜托给你。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咱全县人民的问题,但这件事只能由你说最合适。咱们文清县的底子你最清楚,说是有一个多亿的财政收入,其实抽了水,连一半都不会有。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申请贫困县,这个工作我已经跟上边说好了。如果我跟胡书记说,他肯定想着我在揭咱们县的老底。你是管财政的,你来说更有说服力。文清太穷了,当初市里之所以把它定为试点县,并不是因为别的,恰恰是因为文清穷,试点成功不成功都对全市经济影响都不会太大。申请到贫困县可是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大好事啊,一年省里的扶贫资金至少是三千万,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穷县是多大一笔收入啊!我想请你一定要把这个好事办好。
王祈隆这个想法马东很赞成。文清县的财政状况危如累卵,之所以没有爆发,全部靠银行贷款维持,总有一天会陷入困境。走之前,他跟胡大庆告别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说,老领导,如果你还想在文清干下去,就必须下死劲儿跑贫困县,不然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你就把这个任务,交给王祈隆王县长!
一年之后,文清被批准为省级贫困县,第一批扶贫资金很快就到位了。胡大庆心里喜孜孜的,他跟王祈隆说,马东这个人,我可没看走眼啊,要不是他,我的书记当不牢稳,你这县长也很难干啊!
胡大庆开车撞了人。他心血来潮,自己开车去看夏收,把一个在公路上打麦子的农民给撞了。人没有死,坏了一条腿。要说这是起正常的交通事故,而且主要责任在那个农民。政府三令五申不能在公路上打麦子,他是明显地违反了规定。胡大庆有驾照,又是公务,不应该承担多大责任。事情坏就坏在他的个性上,他觉得要是说出去县委书记撞了人,在人面前太丢面子。于是就让他的司机出面把车祸的责任承担了。后来事情还是出在那个司机身上,他喝多了酒,就把这事儿抖搂了出去。那家农民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因为钱的问题处理得不满意,就到市里把书记给告了。
本来事情不大,反而是胡大庆弄巧成拙。出了车祸并不能追究胡大庆,如今人家告他让人顶罪的事情,若是认真起来,却保不准能坏了他的前程。胡大庆真是叫苦不迭呀!
上面来了调查组。因为涉及到胡大庆,他就回避了。王祈隆自然就站到了前台,他先找到了胡大庆的司机小张。他说,小张,你给我说清楚,这车到底是谁开的?
小张不明白县长的意识,不敢说话。
王祈隆又说,我想是这样,要真是你开车出了事故,我们县里完全有处理权,对胡书记对你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影响,处理完了你还照样开你的车。可要是最后证实是胡书记开的,你做伪证可就是犯法了,县里可就不好替你说话了。
小张到底跟了几任领导了,哪里会是个不明白的人?他知道王县长这番话的分量。小张说,王县长,我跟毛主席保证,人是我撞的就是我撞的!割我的头也不会改口!
王祈隆说,我想也是的。那胡书记是个血性子,怎么会让你去代他受过!
王祈隆同司机交涉完毕,又让秘书买了礼品,亲自去乡里看那个受伤的农民。家里来了县长,而且又从车上卸下那么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礼品。这让农民一家人一下子就感动的不行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是好了,一个劲地在身上擦手。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东西?
王祈隆说,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老乡受委屈了。我今天是来作检讨的,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只要合理,我们都会尽力解决,政府不就是为群众办事的嘛!
父亲说,没啥!没啥!现在这党的政策好,我们日子过得可好了。
听他这样说,王祈隆觉得面前站的就像他爹,吃不住人家一点好处,心里禁不住一热。他说,我听说你们对车祸的赔偿还有点异议,今天我就是专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
唉!那还不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把那个站在后面受伤的小伙子拉过来,说,也不知道是啥鬼迷了心窍,自己跑到城里告个什么状。要说这事儿过都过去了,还告个啥告?
儿子却说,我不是告。陪我们的钱是太少了,我残了腿,不能干重活了。说好的媳妇眼看着也快要黄了,前天还让人捎信,彩礼至少还得加两千块。
王祈隆说,开始赔了你多少?
五千。儿子拿手比画着。
你想要多少?
儿子的脸红了,好像自己很理亏一样。他说,我们也没有想多,这五千基本上医疗费也花得差不多了,至少得把娶媳妇的彩礼钱拿出来吧!
王祈隆说,我现在就答复你,除了那五千,再给你们三千元!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政府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老汉只差没有跪下来磕头了,嘴里颠三倒四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儿子毕竟是上过学的,他说,都说新来这个县长是个好官,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就凭你这父母官,我们只要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再给政府找麻烦啦!
农民啊,还是老实啊!王祈隆觉得眼窝里潮潮的。
王祈隆把自己口袋里的七百块钱也掏出来搁下了,他说,我看你这房顶也该修了。不能让媳妇过来就淋雨吧!
王祈隆亲自接待了调查组的人,一天三顿饭陪着他们。他说,这完全是误会,工作没有
做好,导致了一些矛盾。因为是胡书记的车,那家人还不是为了多要几个钱,就把书记给告进去了?现在对农民的管理,也是大问题啊,一点小事安排不好就来上访,这基层干部可真够难当的。
调查组吃住都安排得舒舒服服的,取了证,并不像农民告状信里写的那样。调查组的人本来就有些顾忌,大家都是熟悉的,怕因为这事与胡大庆结怨。这下皆大欢喜,反而可以在胡面前卖个人情了。
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大家很快就遗忘了,王祈隆却总觉得自己办了亏心事,好像轧断人家腿的是他王祈隆。他又到那个农民家里去了几次,并安排农委帮助他们协调资金上了一些农业种植养殖项目。尽管他这样安排,变相使农民得到了更多的赔偿,可他仍是觉得对不住他们,好像欠了他们更多。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头还是堵得慌。
王祈隆对上对下都说胡大庆是个有能力的好领导,从来不透露自己的委屈。县里调整干部,胡大庆一个人做主,动了县直二十几个单位的班子,事先没有和王祈隆通气。王祈隆什么话都没说,有人替他抱屈,他却说,干部本来就是县委管的,如果政府也去插手干部的事情,那还不乱套了?但是,由于组织部事先也没有得到县委授权,意见很大。常委会和书记办公会只是履行了一个形式,差不多是听了一个通报,副职们觉得心里不平衡。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最后还是反映到市委领导那里。领导向王祈隆问情况,王祈隆说,哪有那么严重?都是酝酿很久的事情了,在常委会上征求意见不是一样的?只要有利于工作就行。
领导们这样问王祈隆,其实是掌握了一些内情的。王祈隆的回答,让大家对他的人品有了一个更好的认定。
王祈隆对班子的其他同志讲,团结才是最大的大局,相对于这个大局而言,其它的全是小局;小局一定要服从大局,不然的话,一旦暴露了班子的矛盾,既会毁掉我们的干部,更主要的是毁了我们的工作。遭殃的不还是百姓?
市领导见了胡大庆也询问王祈隆的情况。胡大庆说,不错嘛!年轻人热情很高。但毕竟没在基层待过,还需要摔打,光凭干劲是不行的嘛。话传到王祈隆的耳朵里,他只是一笑了之,仍然说,胡大庆是个很有魄力的好领导,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市里领导都觉得,作为一个年轻领导,能有这般的涵量,真是气度不凡!
王祈隆当了县长的第三个年头,他的奶奶去世了。老人家的死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痛苦不已。让王祈隆最伤心的一点就是,奶奶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但是,他却连一天孙子的福都没享到。王祈隆从背起铺盖卷儿到大学,后来基本上没跟奶奶在一起待过。参加工作等生活稳定后,他曾几次回来接奶奶到城里去,都被她坚决拒绝了。
王祈隆始终弄不明白,从小她就鼓励他到城里去,为什么她自己这么抵触城市?
王祈隆当了县长后,回家看奶奶的机会就更少了。他安排人给家里翻盖了房子,他主要是给奶奶盖的。她干净了一辈子,应该住上一间象样点的房子。奶奶住了新房,脸上并没有喜色,却是一天比一天老了。爹说,她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出屋子。王祈隆的儿子小龙会走了,会说话了。他为了让奶奶高兴就带了他们娘儿俩回去。小家伙咯咯地笑着在老祖宗的床头翻跟斗儿,鸭子一样趔趄着去亲吻她的脸。奶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