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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骗别人,你能骗了我?我天天下班按时回家,有什么女人打电话来了?你倒有能耐先编个故事诈我……我真是小看了你……别不是孙雪那个骚女人传给你的吧?屎盆子扣了我头上。”徐海燕毫不惊慌,用她一惯颐指气使的腔调反驳丁文革。
没想到丁文革冷笑一声,比他俯首帖耳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他不紧不慢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从你去接琛琛那天起,你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已经失业了,工厂关门了。你儿子的文盲爸爸天天白天在家里睡觉,下午出去打‘够级’,半夜才回来。你和王淼的事瞒不了我,他老婆打电话来找你要人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孙雪我也去问了,她没事,那就只有你……”
丁文革这些话不谛一声惊雷,徐海燕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丈夫是靠这种方式知道宁波的事的,这又不是她一路上想象的场景了。而且,他一直没断和孙雪联系,白天晚上都联系。徐海燕忍不住大哭,却找不出一句准确的话去回击丁文革。
这件事,对她姐姐徐海霞却是当头一瓢凉水。徐海霞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就是她妈所一直标榜的恩爱夫妻。徐海燕夫妻俩是她妈惟一的骄傲,是她在不痛快的家庭生活中惟一的慰籍,她妈时刻要求徐海霞要以她妹妹为榜样,找个平庸的男人过踏实的生活,过平淡的日子,可是现在……
徐海霞对她父母和她妹妹这样柴米油盐的日子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恐惧,她不禁又想起曲莉莉的话,她要做个独立的女人,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这就去告诉袁建华,她不再要求他回家离婚了,她只要爱情,她当定了他的情人。
3
徐海霞回到东部海边的出租房里后,马上给袁建华打了手机,可是响了好久没人接,她又一连打了三遍传呼,一直不见回,又用手机发短消息,也毫无回信。
她坐在冷清的房子里,眼看着太阳从湛山寺的塔尖上一点一点落下去,心里也蒙满黑暗。
她拼命地打手机,打传呼,一遍接一遍,又往袁建华的办公室里打,没人接,甚至冒险拨通了他家的电话,侥幸想他可能在家,如果他妻子接了,她就放下,从电话传来的声音也能判断袁建华是否在家,可是,家里也没人。
在一个小时里,她没干任何事,只有不停地拨电话,像患了强迫症,而她也经常这样做。袁建华很少找她,都是她找的他,让她觉得袁建华能来这里简直是在施舍她。她总在等待,等待她的情人,又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等待,而且还得假装根本就没有等待,有意让袁建华认为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小部分而已,让他重视她。她不知道袁建华是否这样无情地对待他妻子,反正她觉得爱着一个移情别恋的男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是曲莉莉也爱着别人的丈夫,为什么就能将男人收放自如玩于股掌之间?她心里嫉妒得牙根痒痒。
看看表已经6点半了,她断定袁建华一定在一个不能脱身的地方,在见一些不便接听电话的人,那么他身边是些什么人?
徐海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或者说在袁建华主持设计的爱巢里游荡,想了半天毫无结果。在这里她永远没有思想,只有肉体。
袁建华是个风流倜傥的天才,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东墙上一幅巨大的书法,只有一个“祖”字,有一只大锅盖那么大,是袁建华请本市著名书法家写的。刚挂上墙时徐海燕站在字前不解风情,袁建华贴在她背上环着她的腰解释说:“没有祖宗哪有我们,人类的性爱天经地义,我们的祖先对生殖器崇拜到发明到了字上。你看这个‘祖’字,是不是男人勃起的阳具……”徐海霞的脸羞得通红,因为她不光看见墙上的字画了,而且后腰上真的有袁建华的“祖宗”在硬梆梆顶她,她把持不住了。
这屋子里始终环绕着男女体液的味道,直冲着床的整面墙,是袁建华创作的伊甸园,他用玛丽莲梦露和一个白种男人的裸体换上徐海霞和他自己的头像,用4片叶子盖住两人私处,喷绘写真成一幅巨大的画面,在4盏射灯的照耀下,神秘诡怪,很快就能激起床上人的性欲。
还有床头上挂的那张老虎皮,那是袁建华从西藏文化展死皮赖脸加重金磨来的,发散着原始的欲望。
在伊甸园里,在袁建华的“祖宗”面前,袁建华可以一夜无数次给徐海霞战栗和晕厥。他是徐海霞的海洛因,吸上了,终生难戒。
徐海霞只好关上所有的灯,在黑暗里她的脑子才能不跟性联系起来。
袁建华为什么就是不回电话?他又不是不认识这个电话。
这种情况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发生,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过年,袁建华没有任何理由不带他的原配和儿子回父母家过年,过年是挥舞夫妻大旗的时刻,外面的彩旗只能眼巴巴往肚子里猛咽酸水。
那么过节,为了“五·一”,为了“十·一”,这些难熬的假期,徐海霞和袁建华踏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从九寨沟到海南岛;再走出国门,从泰国芭堤雅到韩国济州岛。徐海霞是高级白领,英语口语极棒,几个国外大客户每年给她带来的业务提成,足以使她过上小资生活;又有她揽额外的业务给袁建华干,他们的财力罩得住亚洲。
但是,在与袁建华原配的争夺战中,徐海霞却并不像她谈业务那样屡战屡胜,因为他们有个碰不得的雷区,两个字:“离婚”。
为了这两个字,去年“五·一”,他们在马来西亚的过街天桥上再一次大打出手,起因是袁建华给他老婆买了一件带大象图案的人造棉裙子,让徐海霞试穿,她一套上身,刚刚遮住了内裤,袁建华却说正合适。他妻子刚过1米6,比徐海霞矮,徐海霞马上就明白了。哼!拿她的钱给他老婆买东西,她扯下来把裙子撕了粉碎,袁建华马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惹得桥下的印度人、马来人、新加坡人都在免费观赏“中国野人”大战吉隆坡。现场好不热闹,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哼!过节,我恨你!
徐海霞咽了口唾沫,突然间站住了。对,过节,不光“五·一”,还有他家人的生日,亲戚间的家宴……这都没有她的份,她是男人锁在办公室抽屉里的私房钱,见不得天光的。但是,徐海霞眼前却亮了,她打开了灯。
今天下午,她陪妹妹徐海燕去妇科查性病,童大夫说过什么?她儿子韦悟说过什么?当时韦悟拿了个硕大的白信封,匆匆跑来找他妈说,生日蛋糕定好了,他不方便带来医院,让袁建敏下了班去取,直接拿到云霄路饭店里了,36根蜡烛也准备好了。让他妈早点来……徐海霞是英文系毕业,她清楚地看见信封上的英文是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理工大学……
“对了!”徐海霞一拍脑袋,36岁,一定是36岁的袁建敏过生日,请她的哥哥姐姐带家眷来过生日,袁建华现在一定在那里,错不了。他一定在闹哄哄的餐厅里喝酒,那么和谁呢?……
徐海霞不愿看见的画面出现了,他和他妻子学他兄弟姐妹的样子在喝交杯酒,他们姐妹都是搞文艺的,都爱热闹,一定是这样。
哼!徐海霞的胃里搅起了酸水,它们不往眼窝里流,却酿造成汽油,一直浇向正冒着火苗的心脏,“呼啦”点起了冲天的怒火,烧毁了那个叫理智的东西。
徐海霞彻底按捺不住了,冲出去。“嘭”!门被一把摔上了。
徐海霞凶神恶煞地赶到云霄路,一眼望去,整条美食街灯红酒绿,餐馆一家接一家,家家门前车水马龙,火树银花不夜天。
徐海霞无心赏景,既然来了,搜!她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找到袁建华是为了什么?从香港中路上的中苑酒店开始,徐海霞像打非扫黄的公安一样,进行地毯式排查,每个酒楼,每个单间,决不放过。
好在徐海霞一身体面的灰色条纹职业套裙,染成黄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并用一个精致的头花套好。不像妖冶的应召女郎,也不像来暗访的女记者,看她焦急的样子,倒真像来吃饭找不着地方的,各饭店都给以配合。很快就排除了许多家,才过了半小时,在一家酒楼门前,徐海霞突然站住了,她听到了袁建华的歌声,那是他最爱唱的《康定情歌》。
“跑马溜溜的山上……”
袁建华的声音带着很有穿透力的磁性,声音特殊,错不了。
徐海霞顺着他的歌声,“跑马溜溜”地上了二楼,站在标着“阿里山”的单间门外,没错,歌声是从这个门里钻出来的。从开着的门缝,正可以看见袁建华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搂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在男女对唱。那个女人40岁左右,打扮和化妆得有些土气,比之旁边的袁建华大相径庭。
二人情意绵绵地唱完了,有个上初中模样的漂亮男孩上来献花,伸开双手,搂住他们的脖子,分别在脸腮上亲了一口。屋里响起巴掌和喝采声。然后门缝里换成韦悟,他拿起话筒,正要说什么……
徐海霞再也看不下去了,胃里的浓酸终于冲破眼窝倾泻而出,她突然间身子一抖,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因为她看见穿着对襟小花祅的女服务员端着一大透明托盘水果从楼下走上来。
徐海霞要出手了。
她像把脸扣上了一个面具,马上堆起微笑,对服务员说: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我端进去就行了。”
女服务员一点没犹豫就给她了。徐海霞穿着体面,站在门口,太像个客人了,一点不像个女刺客。
徐海霞接过水果盘一手托住,一手推开了大门。
第十三章 蜕皮
今天的确是袁建敏的36岁生日。
她作为袁家最小的女儿,邀请了她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四家人过来,今天这个值得喜庆的日子,既是她的生日,她的丈夫韦悟还要公布另一个喜讯,他申请去澳大利亚布里斯班一所大学读博士,通知书刚刚寄过来,可谓双喜临门。
与袁建敏同龄的韦悟是童大夫和海洋大学韦教授惟一的儿子,韦教授英年早逝,是童大夫独自把他抚养成人,现在是海洋所的一名研究员。韦悟立志继承他父亲的遗志,投身海水养殖病毒的防治研究,现在机会来了,他马上要去澳大利亚留学,童大夫也露出少有的轻松和微笑。她退休后被反聘继续坐诊专家门诊,她的工作性质不允许她轻松。
生日宴接近尾声,生日的主角袁建敏才匆匆赶来,她刚去机场送走一帮北京来的大腕演员。韦悟等袁建华和他妻子汪萍唱完《康定情歌》,就打算上台把出国深造这个好消息公布出来,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妻子袁建敏现在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总经理,每天早出晚归,聚少离多,想见她一面不是太容易。
韦悟扶了扶眼镜,示意音乐停下,他要宣布他的喜讯了。他拿起麦克风,正要开口,单间的房门“呼”地带进一阵风,不素之客徐海霞托着水果盘进来了。韦悟在台上看得真切,目瞪口呆,屋里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袁建华先站起来,冲过去往外推徐海霞。
“你怎么来了,找事?”
徐海霞的胳膊被抓得生疼,一甩胳膊恰好将一大盘水果泼向袁建华,漫天的草莓、樱桃、小西红柿下雨一样地落下来。然后,徐海霞把玻璃盘往桌上一撂,狠狠地甩掉袁建华抓她胳膊的手,指着他说:
“袁建华,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老婆不和你离婚’?我今天算看透了你……”闪电般的,她的脸上挨了重重一掌,掌风里裹着袁建华的骂声:
“你这个×养的,活够了,跑到这里来闹,揍死你个×养的!”
紧跟着又一掌,没打在脸上却打散了她的发髻。这一掌再一次将徐海霞从天使打成魔鬼,张牙舞爪扑向袁建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房间里大乱,每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问题,桌上的盘子就变成了武器,袁建华抓起一盘子糖醋里脊,向徐海霞泼去,却落在了拉架的他二姐夫身上,白衬衣立时酱红一片。屋里满地碎盘子,一只茶壶飞出去砸碎了窗户玻璃,袁建华被韦悟和他二姐夫拉住,没有人敢动狂怒的徐海霞。她被袁建华打破了鼻子,披散着头发,满嘴是血,血淋淋扑向袁建华。
突然,袁建华他大姐跑进来大喊:
“汪萍跑了!”她上气不接下气,“我追出去,她差一点被车轧上,可我找不着她了。”
“快!快去找!”袁建华一边招架一边指挥吓呆了的其他人,一屋子人蜂涌而出,转眼就不见了。袁建华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被韦悟和他二姐夫架到外面。
现在屋里只剩下徐海霞和童大夫。徐海霞扔光了桌上的最后一件东西,坐到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