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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已!因为,向来他非常崇拜银夜,他作梦都没想过她会请自己吃饭!
尽管十分陶醉,他还是把银夜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乖乖从命,端了餐盘再去拿了一些沙拉和海鲜回来。
“银夜姐,你怎么都不吃?”
小胡一边乐陶陶地享受美食,一边不忘关怀他的偶像。
“我今天的食谱是一个水煮蛋和两条小黄瓜,已经都吃过了。”
银夜若无其事地告诉他。
小胡听了感慨地放下刀叉,呻吟了一句:
“哦,银夜姐,你好伟大!”
他说的是真心话。模特儿为了自己的职责而挨饿,真的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其毅力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他又哪会知道银夜其实是为情忧烦、食难下咽!
“别皱眉头呀,赶快吃,吃饱了,我有话问你呢。”
银夜只比小胡大三、四岁吧,却是一副老练世故的样子,和小胡的稚嫩简直相去千里。
听银夜这么说,小胡果真快马加鞭把盘里东西扫光,然后用白开水漱漱口,用纸巾擦擦嘴,正襟危坐等着银夜发问。
银夜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娇媚地失笑起来,为免让他太害臊,只好单刀直入问他:
“不是麻烦你帮我留意你老板的电话吗?现在就告诉我,这几天,她和哪些男人通过电话?”
她向来对小胡特别青睐,当然首要条件是觉得他单纯可靠。所以她买通了他当眼线,再其次是蓝霞在办公室的电话都由小胡过滤,所以,他又理所当然成了她的探子。
小胡想了几下,正经八百回禀道:
“都是谈生意的人,还看她那些朋友。”
言下之意是并没有特殊状况。
银夜还是不放心,再问一句:
“没有其他男人?新近出现的男人?你确定?”
“我确定啊,完全没有。我都会叫他们通报姓名的。”
小胡很努力地点头,很认真地回答。银夜正觉满意,小胡又吐了半句:
“不过……。”
“不过什么,说出来,我要你知无不言,毫无保留。”
她不耐地撇撇嘴,眯眼瞪他,表示她很不喜欢这种欲言又止。
“不过,我发现我老板和西先生之间怪怪的……”
小胡也许是太老实了,还是不敢把他的揣测放心大胆地讲出来。银夜却是精神一振,急问:
“哦?她和西先生怪怪的?怎么说?”
“西先生打电话找她,她不听,只叫我问西先生是不是有公事要谈?然后叫我把电话挂掉。然后,这两天,西先生就没再打电话来了。”
小胡噘着嘴,好像一个目睹双亲失和的小孩那样委屈无奈。
“是真的?小胡,你告诉我,对于这件事情,你的直觉是怎样?”
银夜两只眼睛晶晶发亮,很有兴头地问,原本难掩憔悴落寞的神情也焕发起来。
“我的直觉嘛,就是他个吵架了!失和了!正在闹别扭!而且是我老板挑起战火,西先生想苦苦挽回!虽然看起来最后他也放弃了!”
小胡竭尽所能地奉献着他的智慧。
“很好,小胡,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
银夜很高兴,变成一副再也坐不住的样子,心神不定地又问小胡:
“你还想吃吗?这样吧,你在这里慢慢享受,吃够了自己去买单,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从皮包里随意抽出几张千元大钞往桌上一摆,匆匆忙忙走了。
她开着车往蓝霞别墅的方向走,思绪一路起伏变换。
晚餐时刻,蓝霞应该还在工作室绞脑汁吧?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想快见到蓝霞!她已经有好几天负气不和她见面了,虽然这段时间,她千叮万嘱叫小胡在暗中看着她。
蓝霞的工作室里,只剩下那只雪白的蓝眼波斯猫懒洋洋地踡在其一张工作上打盹,什么人也没有,更不见伊人影。
银夜的心一沉,虽然失望涨满心田,她还是拾级上了楼。
蓝霞的房门半掩,里面有沉沉的、悲凄的大提琴音乐流泻出来。
那么,蓝霞是在家的,她并没有外出。
银夜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从半开的门缝里把身子塞了进去。
蓝霞穿了一件白衬衫、牛仔裤、白短袜,仰天躺在她的大床上。她闭着眼睛,长发像瀑布一样从床沿垂下来。
她不知道有人进来。在银夜眼中看来,她像是正为着一个什么人而忍受着孤独、守着寂寞,在为一个人而等待着……
她不发一响地走近去,在披挂着蓝霞如瀑黑发的床沿那一头跪下来,伸手去按摩她的肩膀。
只是按摩了几下,蓝霞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用一种陌生而疏离的眼神看她。
“你……怎么一个人在家?没出去?”
银夜仍旧跪在地毯上,怯怯地和她搭讪。
“我要去哪里?要因为爱好自由而遭人指责?还是安分守己待在家引人同情好些?”
果然!蓝霞是爱我胜于一切、重视我胜于一切的!我的抗争终于有了回报!她不再和西靖广约会,在等着我!她是在乎我的!
银夜这样想着,心中涨满了柔情和感动。
“对不起,我闹得太凶了,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过不去的!”
她情不自禁开始向蓝霞忏悔。不料蓝霞却说的是:
“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希望你和西靖广在一起能真正感到开心、快乐,其他都不重要。”
银夜听了如同从温暖的火炉边在瞬间被抛进了冰窖,挺直了身子,张大了杏眼愣了一下,才喃喃悲鸣道:
“什么?你说什么?难道,你下决心和西靖广疏远并不是因为我嫉妒你们,而是因为你要把我推给他?”
“别说这种话,他是个好男人,不是资源回收或者让你吃回锅面!你有这么多思考的时间和空间,为什么还领会不出我的心意?”
蓝霞眸中闪着利刃游光般的痛楚。
“你的心意!你的好肝好肺、你的菩萨心肠,就是要把我推给别人,好去成全自己的新版鸳鸯蝴蝶梦!”
银夜刷地站直起来,抓起床上的软枕就往蓝霞身上扔去。
蓝霞稳稳接住了枕头往角落一丢,也下了床。她走向衣橱,取出她的花纱洋装和小小的旅行袋。
“你!你要去哪里?”
银夜抓狂一般,扑过去摇晃她。
“出去晒晒太阳!你也许不知道,晒太阳也会上瘾的!”
蓝霞把花纱洋装塞进小行李袋里去,又抓了另一件打量着。
“晒太阳!你又要去找那个男人对不对?”
银夜夺下她手里的衣服,狠狠摔在地毯上。
“你要这么穷追不舍,我就承认吧!那个男孩子,肤色上镶满了阳光,还绣着亮晶晶、闪闪发光的盐花,脸上有未经世事洗练的纯真笑容,他也许真的会让我上瘾,要是你老是对我这样耳提面命的话!”
“你……,你终于承认了!你想甩掉我,甩掉西靖广都是真的!你终于承认了!还冠冕堂皇地说要成全我们!你太可恶了!”
“别说得这么委屈!靖哥和那个阳光皮肤的男孩比起来虽然苍白得像发酵过的面团,但他到底还是很俊逸!以一个男人来讲,他绝对是一个上上之选!他配得过你的!”
“你……,你再这样逼我,别悝我不计后果!我说过,你再去找那个男人,我就马上和西靖广上床!”
银夜汗流浃背,浑身打颤。
“噢?我以为你们已经上床过了!你不是早告诉过我,我能做的,你也一样能做吗?”
蓝霞冷笑着,又动手去挑选衣服。
银夜攀住她的手,又转变成了苦苦哀求:
“蓝霞,别生气,别吃味!求求你,那是假的!我从来都不曾和靖哥或任何男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想气你!我知道你吃醋、你生气了!是我不好、我贱!是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这么紧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蓝霞!你说,根本没有阳光男孩,你也只是想气我,是不是?你不会走,是不是?你不是真的要离开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蓝霞终于也扯开嗓门大吼:
“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想依赖我,更不要想绊住我!让我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自由、正常的女人,一个需要男人的女人,好不好?相对的,你也一样!你去找西靖广,去做一个需要男人的女人,做一个让好男人珍惜疼爱的好女人,成不成?我拜托你!”
说完,她甩开银夜的手,任凭她怎样哭喊都置之不理,提了行李袋冲下楼去。
她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对着整片墙的大镜子凝视自己。
她厌恶自己的身体,只觉赤身露体还不足以宣示对自己的憎恨,只想再剥掉一层皮,把头发也撕扯下来。
她憎恶它,因为连它都不属于自己!
她的身体属于摄影机、属于闪光灯、属于衣服、属于群众、属于时装杂志的编辑、属于设计师……属于所有的人,就是不属于她自己。
一个人,一个人人奉承夸赞的美丽女人,如果连她的美丽都不属于自己,还有什么感觉是真实的?
她觉得,她的身体就和塑胶人体模特儿没有什么两样,而她的辛苦,却比它们多过千万倍。
“银夜,你最好从现在起,每周上两次健身房的时候把时间多延长半个小时!”
蓝霞总是这么提醒自己。
延长半个小时的真正意义就是,你年纪一天一天大了,要注意别让紧绷的皮肤垮下来,要小心让它保持光光滑滑地好好包住你漂亮的肩线和臀线,你要拚命去和地心引力对抗,别让自己从巅峰上摔下来,提早就让出顶尖名模的宝座……
健身、节食、饥饿、汗水……,她宁愿自己是一个塑胶人像!
然而,现在这一刻,她对自由身体的憎恶才真正达到了顶点!
她得用它去抗争蓝霞对她的无情无义!她得作践它来换取报复的快感!
“西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她又拨了电话,得到的是同样的答覆。
西靖广应酬去了。他的行动电话关掉了,她找不到他。
“请务必转告,这个电话请他尽快回覆,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她再一次交代西靖广的管家,把电话号码留给他。
又等了两个小时,电话仍像一座永远不会发出声响的化石。
她忍无可忍,又拨通电话。
“西先生还没消息吗?请你们务必设法联络他,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她劈头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吼。
“我就是西靖广!你是?”
西靖广的声音带着醉意,似乎并未被吓倒。
“我是银夜,靖哥,你是不是故意回避我?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从楼上跳下去……。”
银夜哭了起来。
“慢着!慢着!听我说!”
西靖广这才清醒了过来,紧张地解释道:
“银夜,我不知道是你,一直以为是蓝霞……最近我和她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不想打电话过去……,你怎么了?不会真的想做出什么傻事吧?”
他听见她的啜泣不断,声音颤抖着。
“你们吵架了是不是?”
他又问一句,牵挂着另外一个人。
“不要再问我!靖哥,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毁灭!你知道吗!毁灭!”
“别这样!蓝霞在哪儿?你们之间有什么严重的争执?不要太冲动!”
“靖哥,你关心蓝霞?还是关心我?如果我杀了她,你会怎样?”
“银夜,你……你千万别开这种玩笑!千万别做傻事!”
西靖广已吓出一身冷汗,酒都醒了。
“你很担心是吗?是害怕她死了!还是不想看到我被拖去枪毙?”
银夜停止了哭泣,声音变得阴恻恻的,教靖广更加毛骨悚然。不等他再说什么,她又讲。
“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么你立刻就赶过来,我等你。”
“我马上就过去!”
她听见他急促的回答,仿佛也看见他疾如风的动作。在最短的时间内,他赶到了蓝霞的别墅。
他系着一件粉红的袍子,看着他焦灼地走进房间来。
“蓝霞呢?”
他四处找望,真的就像进入了一个凶案的现场,找寻一个怵目惊心的尸体似的。
“她死了。”
她恶谑地告诉他。
“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到每一个角落去搜寻张望,面色惨白如纸。
“你真是一个枉费心思的傻瓜!她死了!你找到她又有什么用?”
“赶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靖广再也按捺不住,摇晃着银夜逼问。
“别急、别气啊,听我说!她去找另外一个男人去了,就这个事实来讲,不就和她死了是同样的意义?你了解了吧?她已经弃我们而去,不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