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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上直催乔大力:“快!快!”
乔大力道:“你总不能叫我把腿卸下来当翅膀飞上山。”
乔小七没办法,只得走一程,等他一会儿。这样,不知不觉就与师父拉开了距离。
其实,乔大力也是从小走惯了山路,脚程并不慢,只是乔小七着急,再加上专门练过脚力,所以就快一些。
走着走着,乔小七觉得不对劲儿,总感到旁边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四处观察了一下,除了身边茂密的树丛,就是已走过的弯弯山路,四下里静悄无人,就连乔大力也失去踪迹。奇怪的是刚才还看到他努力攀援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呢?正在诧异间,只听唿哨一声,从树丛中如箭矢般射出一条黑影,然后只听脑门一声闷响,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恍恍中他看到黑影像弹丸一般,穿向树丛的另一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小七从昏迷中醒来。只见乔大力将自己抱在怀里,正在掐人中穴,脑袋像裂开一般的痛。
乔小七心里惦记着师父,勉强挣扎起来,继续往山顶爬。
山风越来越凉,天越来越暗,等二人快爬到山顶之时,夕阳已隐没在松涛林海之中,模模糊糊看到两个人影在悬崖边激斗,时分时合,然后就听一声怒吼,两个人影缠到一处,向崖下坠落……
等乔小七、乔大力赶到崖上,只剩一只皮鞋遗落在崖边,鞋里余温尚存。
乔小七手里捧着皮鞋,认识那是师父何守义的;昨天晚上,他还给这只鞋擦油上光,想不到今天已是鞋在人亡。
乔小七趴在悬崖边,望着底下苍茫的大海,已是痴了。难道“天湖之眼”也和它的母体一样是“厄运之钻”,凡是沾上它的人,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
再说乔大力,看到此情此景,几疑在梦中。乔小七被击昏倒之前,他头上先行挨了一棒子,被拖到树丛中;等他醒转过来,发现乔小七瘫在石阶上。
他顾不得自身的伤痛,赶紧施救,想不到救了这个耽误了那个,何守义竟出了事。
虽然他不知何守义为何与人争斗,但他们毕竟是多年的朋友。看到朋友在眼皮底下跌下悬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前后只差一步呵!他懊恼得捶胸顿足,就像一匹受伤的狼,迎着远方的夕阳发出凄厉的号叫……
报仇,我要报仇!这是有过同样遭遇的人共同的想法。乔小七也不例外,他浑身颤抖,拳头捏得发白。
师爷韦一平的死,带给他的是忧伤;师父何守义的死,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
如果此时仇人在身边的话,他会将他撕成千片万片。
然而,仇人何在?与师父何守义一起跌下山崖的人,是不是杜飞飞?这一切,又是谜团中的谜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何守义是死是活,尚无定论。他真的葬身大海了吗?也许,这永远是个谜。
在这一年,乔小七的生活发生很多变化,他越来越成熟了。因为他不得不成熟。就在何守义跌落悬崖的第三天,宝安县公安局接到一个神秘人物的举报,从何守义家的葡萄架下挖出了韦一平的尸体。
至于这个神秘人物是谁,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他只不过写了一封匿名信。乔小七后来查过,就连匿名信都是用报纸上的字拼贴而成的。
经过审查之后,何守义被定性为“畏罪潜逃的特务分子”,燕儿成了“特务家属”,乔小七、乔大力二人成了“特务嫌疑”。在监狱里关了六个月后,被押回原籍进行劳动改造。
可怜的燕儿原本是个纯朴善良的孩子,乍遇变故,差一点疯掉;后来无法生活,干脆利用自己一技之长,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最后和火车站的四个流浪女孩联手,成为专偷珠宝店的“五朵金花”。她把所有的不幸,和一肚子怨气,都归结到珠宝身上。
乔大力是个直性子,爱钻牛角尖,总觉得自己冤枉。我好好的卖自己的野药,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成“特嫌”?天下哪有这理儿。他终日嘀咕,借酒消愁,郁郁而终。临死前,他拉着乔小七的手说:“七叔,我冤哪!”就这样呢喃着,渐渐停止了呼吸。
最惨的还是乔小七,听说何守义被定性为“特务”,自己成了“特嫌”,吓懵了,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何守义;怎么认识的;与他是什么关系;韦一平为什么来大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等等。可笑的是,他这样做,不但没有洗清自己的罪名,反倒被认为是狡辩,挨了一顿又一顿毒打,非要他交代是怎样从事特务活动的。就这样,他的一条手臂被打残,做了截肢手术。
乔大力死后,乔小七懊恼无比。他觉得自己一生最不可原谅的,就是将乔大力拖到这滩子浑水里头。乔大力死后,他再也无法面对他的家人,于是在一个星夜悄悄出逃,历尽磨难,成为闻名江湖的江洋大盗。
深圳的贼干了一件大活
人生无常,瞬息万变,充满了不确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在人生的旅途上,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还真是千古之谜。伟大的释迦牟尼佛,他放弃了尊贵的王子身份,在菩提树下打坐七七四十九天,试图参透世界的真谛,最终悟出一个“空”字。道家的老子,他骑青牛过函关,留下道德三千言,留下的是“无为”二字。还有孔夫子,面对自己的困顿,所发出的一声叹息,那是“命也夫!”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生而为贵人,那是你的命;赌钱输钱,做生意赔本,那是活该。
所以有为不如“无为”,随遇而安,享受人生。
2001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在蛇口最大的清吧“了了聊”,我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抑扬顿挫之间,烛光摇曳,似乎心有所感。如果它有心的话。
可惜的是,在烛光的对面,映照的是一张毫无感觉的脸。脸上面有两只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脸上面有一张嘴巴,毫无表情地呷着78年份的XO。
这张脸的主人当然是豆子。如果是小赖,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从七爷房里一出来,豆子就拽住我,将我拽上车,然后一路狂奔,来到“了了聊”吧。
从人家晚上开门营业,一直到11点,三个小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这样,看着我喝酒。好像我是下酒菜。
“了了聊”的环境挺别致,设计得宛如一个浪漫的仲夏梦,轻柔的小夜曲像森林里吹来的微风,爽得使人发酥;四下里烛火一片,似有千百只萤火虫窃窃私语;尤其是情侣座上的秋千椅,两根粗麻绳吊一块木板,既便宜又实用,荡呀荡,荡得头晕。
豆子看着我喝酒,一喝就是仨钟头。她不吭声,我不能不吭,不然人家以为是俩酒鬼。于是我就滔滔不绝发表演说。
我知道对面这个女孩患了什么病——她得了“吃醋综合症”,吃阿飘的“飞醋”。
干嘛爱她不爱我,我比她差吗?这是女孩子的普遍心理。如果你真的追她,那就上当了,她肯定不理你。
被人追是一回事,人家不追又是一回事。这就是女人。
给足她面子,让她以为是天上的仙女,摆出个“想追不敢追,追也追不着”的架式,等过了这个劲,就没事了。
于是我假装不懂她的心,口若悬河,给她讲我也说不上信的真理。老谋深算地敷衍她,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心里一激动出家算了。
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开导豆子,不如说是开导自己。因为讲着讲着,我自己心里备感激动。在这之前,我脑子里全是七爷的悲苦故事,并由此联想到一个诗人的堕落,联想到葳葳的死,感慨万千。“命也夫!”唏嘘不已。
人心向善,没有谁生而为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七爷啊,当贼王是你的命,失去亲人和朋友也是命。当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进肚里。
无从发泄之际,豆子给了我一个表现的舞台,就一口气讲了仨小时。
“讲完啦?”豆子甩出一句话。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就走,我赶紧就追。不过,刚站起来,被侍应生拦住。
“先生。”他面无表情地叫道,似乎在提醒什么。
“干吗?”我有点莫名其妙。
“580块,谢谢。”他礼貌地看看菜单。
对了,忘了这个岔儿,光消费没付账。这些哥们穿着大领结白衬衫,静静地站在暗处,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想不到是酒吧“暗探”。
我迅速从大皮夹子里抽出六张一百的,往菜单上一扔,夺路而走。“欢迎下次光临!”侍应生的声音不愠不火。
赶到停车场,豆子已驶出两米多远,我连叫两声:“等等,等等。”她耳朵里却像堵了软木塞,好在我腿脚利索,使出一招“八步赶蝉”,噌地蹿进她的敞篷车。
豆子一踩油门,敞篷跑车以“航天速度”驶出酒吧街,风吹得衣襟哗啦哗啦响。她脸上依旧木然,像戴了人皮面具,长发随风飘扬,犹如黑夜中的披风。
看来这小妮子今晚上不对劲儿,该不是她当真了吧?有点玄。一路上,我胡思乱想。
正在胡思乱想,豆子的车嘎地停在路边。她一把抱住我,将头扎进我怀里。“亲亲我。”她说。声音沙哑。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撤撤身子。“你……你好烫。”我说。
“躲吧你!躲!”豆子突然激动起来:“我身上有屎?!”她疯狂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空朦一片。“我的心好痛。”她说:“我的心叫你搅碎了!”她说。扑到我怀中嚎啕大哭,拳头不住点地往我身上招呼。
在这一瞬间,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我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本来我就是个情绪化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在那个晚上,我吻了豆子。
她的嘴唇很烫,就像一轮燃烧的太阳,野香裹着清香,将我从水里拖到火里,从地狱送到天堂。
她的舌尖很灵巧,就像伶俐的小猎人,围剿我,吞噬我,将我轻轻含在嘴里,又故意让我逃脱。
豆子激起了我内心潜藏的欲望,让我不顾一切地堕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让我将整个宇宙压在身下,拼命地碾压她揉捏她。
让我把她尖挺的小乳房当成温暖的家,将她当成家中温顺的小黑奴,任意撕咬她蹂躏她羞辱她。
在那一瞬间,她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水中的水,火中的火,是我为之献身的一切的源。
那天晚上,幸亏我和豆子都喝多了,吻着吻着,沉沉睡去,不然无法收场。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相继醒来,露水沾湿了豆子的发绺和睫毛,沾湿了我美好的梦。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离家很近,就在上坡的拐角,芭蕉树下……
一连几天,豆子都沉浸在幸福中。她就像从娘胎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姑娘,在家里再也听不到她大呼小叫。
日本木屐换成了软底鞋;平时走路低着头,说话小声细语;吃饭的时候悄没声息,还帮何姐端盘子刷碗。
七爷惊异地望着女儿的变化,悄声问何姐:“豆子是不是病啦?”
何姐白了他一眼,嗔道:“吃你的饭,瞎操心!”她疼爱地看着豆子,笑了。
豆子的开心成了我的地狱。一连几天,我都后悔自己的放浪;不该是这样?怎么成了这个结局?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豆子在身边的时候,我是强装笑颜;她一离开,我就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这一切豆子都没察觉。一有空闲,她就找借口,腻在我身边。比如说,她会拖着我陪她逛商场买衣服,一件一件在我跟前试穿(以前这都是阿飘的活儿),如果不去的话,可就了不得了。她噘着嘴,拽着你的胳膊耍赖;搂着你的脖子,亲哥哥好哥哥哀求你,直到你举手投降为止。
尤其邪乎的是,那段时间不能跟她开玩笑。有一次,大家在客厅聊天,也不知是谁骗她,豆子,门口有个帅哥找你,抱着一筐玫瑰花,跪在门口不起来。
她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哭丧着脸说:“有没搞错,我……我早给他说不喜欢他。”她偷偷瞧我的脸色。
我假装没听见,大声和别人说笑,走到大厅的另一头。
见我没有注意她,豆子暗暗松了口气,一闪身溜出客厅,往门口狂奔。回来后,笑着对骗她的那哥们儿说:“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豆子的模样像张曼玉,笑起来妩媚杀人,她一笑,那哥们就晕了,糊里糊涂跟她上了楼。一分钟后,那哥们原路返回,两眼乌黑,成了熊猫。
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和豆子之间的事情,传来传去传到七爷耳朵里。
当爹的都想给女儿找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