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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深圳一个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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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招果然管用,一下子将深圳人的眼球都吸引到门上,不过偷儿们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这就和古人打擂比武一个道理,乔大羽要“脚踢南山猛虎,手擒北海蛟龙”。偷儿们的脸往哪儿撂?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上擂台出口恶气。
  不过,这事儿让“偷王”七爷按下了。七爷淡淡地说了句话:“咱的活儿是吃饭的,不是治气的。”那意思是他摆他的擂台,咱混咱的日子,两不相干。
  当然,也有那些外地来的,心胸狭窄的偷儿当场犯险,结果手艺不到家出丑不说,一下擂台就被人群里的便衣盯上了。
  这一日,乔大羽在国贸旋转餐厅接待几位东北大佬,这帮人财大气粗、挥金如土不说,酒量那就像没底的海。
  一开始,大家斯斯文文,杯对杯;不一会,将上衣一脱,碗对碗;最后干脆一人抱瓶茅台,嘴对嘴。
  平日里乔大羽不喝酒,这回知道有东北客,还专门请了两个“酒仙”护驾,都是能喝一斤以上的主儿。结果,那几个东北人还没咋地,他们先钻桌子底下去了。
  东北人喝酒大家都知道,喝红了眼,连老虎的眉毛都敢拔。“喝!你……你……不喝就是不仗义!”一个东北老客揪住乔大羽的领子不撒手,再不喝眼看酒瓶子往头上招呼。
  乔大羽架不住东北的“死缠烂打”功,勉强焖了两盅,然后借故上厕所溜了出去。下楼后天旋地转,飘飘欲仙,比在餐厅旋转得还清爽。
  这时,他手中的电话响了,说是又有客户送花篮、放气球,请他到赛格广场讲几句话。
  乔大羽一直认为赛格的场子摆得经典。以前卖野药,在老东门设场子透着亲切;这会儿卖锁,在华强北设场子透着高深——那里是中国人的“硅谷”,做的可都是高科技的玩意儿。
  接罢电话,乔大羽钻进他的“奔驰”车,一路鸣笛,直奔华强北。
  当时,华强北的天空艳阳高照,他的场子上方全是大红的气球,映红半块天,四下里彩旗飘扬,锣鼓震得地面直晃悠。还没到地方,就被洋溢的气氛所包围。
  这是一种容易让人激动的气氛。乔大羽远远的听见锣鼓锵什咚咚咚响,耳朵就竖了起来,眼睛就睁大了一倍,血液一股劲地往上灌。
  乔大羽站在主席台上,望着台下数不清的陌生面孔,一激动忘记了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也是酒闹的,往日遇到这种场合,乔大羽神采飞扬。此时,神采飞扬的乔大羽显得拘谨笨拙,一激动调门拔到高八度,就是人们常说的声嘶力竭。
  他扯着嗓子道:“都道深圳有能人,那是没碰我这把锁这扇门,家里安上我的门,神偷也要避三分……”
  他仿佛又回到当年卖野药的场子里,满口老江湖的词汇,说到兴奋处,一跺脚,一挑大拇指,拉开架势:“今日哪位朋友破了我的门,我一时三刻卷包袱,我出深圳!”
  乔大羽的表演博得一片叫好声。他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退到后台。
  第二天早晨,乔大羽一梦醒来,心里咯噔一声:说漏嘴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酒醒之后,他一品味昨天的话,汗珠子立刻从脊梁骨冒了出来。他是个老江湖,人家放个闷屁都能嗅出腥膻。
  乔大羽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此时他躺在自己的秘密别墅里。这儿是他的快活林,只有他和司机以及新搞上的漂亮秘书知道。司机早就回家睡觉了,小秘被他折腾半宿,这会还在梦里呻吟呢。
  可是,他卧室的门大敞着,客厅中灯火辉煌,飘来一股股燥人的旱烟味。
  来了,报应来了。乔大羽的心像小鼓一般,咚咚敲得皮肉胀痛。他反复琢磨半天,没有一丝头绪;最后,索性心一横,跳下床,抓起衣服冲到门口。
  乔大羽露出光秃的脑袋。客厅里静得吓人,只听见墙角的仿古座钟来回摆动的声音。
  没有人?
  不!在宽大的意大利沙发中,蹲着一位干瘪的独臂老头。他的身体就像透明一般,丝毫不起眼;若不是手里端着细长的烟袋锅,差点从乔大羽的眼中滑过去。
  是他?!乔大羽的头倏地缩了回去。
  过了一盏茶工夫,乔大羽西装革履从卧室里冒了出来。他一溜小跑,腰弓得如同南澳的龙虾仔。
  “哎哟!这是哪阵风,惊了您老人家的驾。”他说。
  小老头不说话,只顾眯着眼睛吸烟。仿佛他到这儿,就是为了抽他的旱烟。
  乔大羽轻咳一声,从卧室里走出一位穿长裙的女孩,白嫩的手托着带盘的紫砂小壶。
  她半跪在玻璃茶几旁边,端起壶冲了盏茶,递到乔大羽手里。
  乔大羽摆摆手,那女孩退了回去。乔大羽见没了旁人,双手捧杯盏,躬身相敬。
  “七爷爷。”他叫道。老头斜睨了一眼,不说话。
  “七爷爷。”乔大羽嬉皮笑脸地说:“弄这事还不是卖的糊弄买的,做广告当不得真!”老头依然不说话。
  乔大羽沉不住气了,双膝跪倒道:“七爷爷,都怨小的贪了几盅酒,口没遮拦,犯了您老的忌讳。”
  “都是为了吃饭嘛!”他抬高声音,又为自己辩护。
  小老头轻声一笑,说:“大羽,我知道这是市场经济,讲竞争,我也是为了吃口饭,来领赏的。”
  乔大羽的脸涨得通红道:“瞧您老说的,我这点道行,在您眼里屁钱不值。”
  老头道:“不说谎,都是手艺人,靠本事吃饭哩。”
  乔大羽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起身快步走进卧室,眨眼间从里面拎出个枕头大小的包袱。
  “就这么点现金,要不您老交代个数儿,改日小的登门拜访。”
  小老头在鞋跟儿上磕磕烟锅,搭在肩上,将惟一的手探进包袱,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道:“不值这么多,没走空就好。”说着,一闪身没了踪影。
  “记住,路别总往绝处走。”人没影儿了,话兀自在客厅盘旋。
  乔大羽站在厅中间,愣了半晌儿,丢下手中的包袱,一屁股蹲在上面。
  那小秘书手扶门框,探出头,问道:“这小老头是谁?”
  乔大羽仰面躺在地板上,扑哧一笑,自语道:“小老头?在深圳敢叫七爷小老头?”
  突然,他一骨碌爬起来,指着小秘书的鼻子:“马上停了报纸广告,撤掉华强北的场子!”
  是的。在深圳,没人敢把神偷小七叫做“老头”。
  七爷买去了我的双手
  “神偷小七”是我师父,他的名字早就没人记得,尊敬他的人都叫他“七爷”。“七爷”是我两只手的主人——早在几年前,我的双手就已经不属于自己,它们被“七爷”买走了。
  几年前,我是一个诗人;在京城漂泊,趴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写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句子。像什么“红红的太阳白晃晃/妹妹的腰肢压太阳”等诸如此类的玩意儿。
  想当年,京城里有一大群像我这样自命不凡的人。
  那时候,诗人都很穷。用一句欠文雅的话形容,那时候我们穷得卵蛋叮当响。
  尽管这样,我们毫不在乎,常常邀三五知己,钻到胡同里的小酒馆乐呵。“一盘凉拌海带丝,一盘炒饼,二锅头随喝随上。”我们冲老板娘吆喝。因为经常来,老板娘也不见怪,诗人诗人地叫,透着亲热。
  几杯酒下肚之后,哥们儿一个个活泛起来,筷子往桌上“啪”一搁,道:“今儿高兴,谁得了好句子,咱们切磋切磋。”
  另一位就站起身,一脸的严肃,说:“今儿早晨我拉肚子,跑厕所的工夫来灵感啦,各位老师给批评批评。”
  他是个少白头,不到30岁就成了“白毛男”,给人一种沧桑感,再加上长发齐肩,简直酷毙了。
  “疯狂的鸡冠花。”那哥们儿干咳一声,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疯狂的鸡冠花。”
  “是什么带着神秘的暗示
  在战栗的高空盘旋尖叫?
  是什么狂舞着如蝠的翅膀
  在烈风中燃烧?
  啊,鸡冠花
  你这来自地狱的小火焰
  就像一百个初夜中的少女
  分张着饥渴的大腿
  在痛苦中快乐地奔跑“
  ……
  那哥们儿是标准的男高音,比帕瓦罗蒂差不多少。激昂处,泛白的长发舞动,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声波震得斑驳的墙皮簌簌直响,往往吓人一跳。
  每到这个时候,喧闹的酒馆一片寂静。北京人毕竟是大都之民,处变不惊。等我们折腾完,他们附和地鼓鼓掌,继续聊他们的。
  现在想起来,那会儿真是我生命中最闪亮的日子。
  在北京当诗人的时候,我曾疯狂地爱上一位摇滚女歌手。她叫毛葳,是金太阳乐队的女主唱。
  毛葳以前是一个书商家的小保姆,那书商曾在湖南电视台工作过,主持策划了中国第一套限量版金字《二十四史》,后来他把这套书折腾上市,坐庄家,玩股票,变成“亿万富豪”。据说因为这个,省里还给他一个政协委员的头衔。现在则一落千丈,还是因为这个,成了“诈骗在逃犯”,据说躲在北美洲一个印第安人的部落里。
  书商和我一位姓张的朋友是亲戚。老张是我们当时的穷哥们之一,写诗,写歌词,当时还没成为“药业大亨”、“歌坛大鳄”。
  那时候,我们都渴望出名,渴望缪斯女神抛来媚眼,引灵感之水,浇灌我们饥渴的心田。直截了当地说吧,就是一夜之间名扬天下,走到哪儿都有美女和饭局。
  毛葳和我们一样,也想在北京混出个人模狗样儿,从湖南师院毕业之后,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她是个彻底的女人,为了理想什么都肯干,包括当保姆。
  跟老张去书商家的时候,我从没注意过这个单眼皮的小女孩。诗人的理想都是双眼皮的,比如晓庆姐那种类型。
  书商是湖南人,却不喜欢吃辣椒,特爱喝56度的红星牌二锅头。这一点对脾气。本来他又有钱又有名,诗人们都有些歧视他,三杯酒一落肚,我们就成为亲朋好友。
  “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哥们儿!”三杯酒一落肚,他拍拍我的肩膀,叫得黏乎乎的。
  那时候,北京刚流行卡拉OK,在酒店包房里面唱,要120块钱一小时。书商家的客厅里,一色原装日本进口的“健伍”牌音响,比星级酒店里的都高级。
  于是,老张就说:“哥,您这音响,哎呀!”他竖起拇指。
  为了充分满足书商的虚荣心,我也在一边夸:“大哥,您的音响是一流的,您也是。”
  夸着夸着,书商就迷糊了,道:“来,唱两首,助助兴!”
  “不啦不啦,还有事。”这时,大家就推辞。
  书商的脸一板,道:“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
  “既然都是朋友了,就满足他一回吧。”我说。
  书商一高兴,赶紧找话筒,将音乐弄到最大音量,我们一首接一首地唱,唱得不着调。《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朋友》、《冬天里的一把火》……把费翔、崔健、朱明瑛、彭丽媛、毛阿敏演绎得支离破碎。
  在书商家喝酒,我们不必为安全担忧。这是私人领地,再说他家还养着大狼狗呢。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夫妻双双把家还》是什么时候唱的,那天费翔在工人体育馆开演唱会,把全北京的女孩子都迷跑了,就连书商的老婆也不例外。书商总爱骂费翔杂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夫妻双双把家还》是男女声二重唱,没有女孩子配合,男人又怕捏起嗓子被人骂“二尾子”(也就是“同性恋”的意思),就想把那首歌删除。
  书商睡着了,我们又不懂,就叫小保姆摆弄。
  毛葳挺大方,说:“别删,我来唱吧。”
  老张踢了我一脚:“你上吧。”
  “上”这个词是男人的黑话,内容暧昧,和深圳的“搞”是同义词。
  “上就上,谁怕谁。”
  “关原唱关原唱。”
  “已经关了?”
  毛葳一开唱,把我们都震住了。她的嗓音又脆又甜,如果不是现场直播,还以为“七仙女”严凤英下到了凡间。
  望着这个单眼皮的湖南妹子,我这个写诗的董永眼里泛起万般柔情。不知不觉,俩人的肩膀凑到一块儿。
  那会儿,那位姓张的朋友后悔得牙痛,是他一脚把我踢到葳葳身边的。
  不久,韩野组织地下摇滚乐队,正缺一位女主唱,我就拍着胸脯,力荐葳葳入伙。
  毛葳也不简单,在花芗公寓的“摇滚之夜”音乐会上,一曲《爱我你就干我吧》,震得北京唱摇滚的眼珠子发绿。
  当时,著名乐评人黄了源也在场,当即一拍桌子,盛赞她为“用身体唱歌的美女歌手”,当即决定个别谈话。不过,当时他还没成名,葳葳没拿正眼瞧他。
  人永远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有时候人就像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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