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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张总你只管负责买,佣金我可以打折。”张仲平说:“为什么打折?是不是觉得欠我的人情实在太多了?”徐艺仰着脖子哈哈一笑。
张仲平心想葛云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女人。不过这也许是健哥的意思,健哥可能要等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最后敲定以后,才会让葛云往这儿送东西。那件事应该快了,健哥已经给他透了信,说顺利的话也就这一两个星期吧,正好跟徐艺征集拍品的时间对上。
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候了,徐艺说:“一起吃晚饭吧。我把江经理也叫上。”张仲平说:“哪个江经理?”徐艺说:“就是胜利大厦拍卖的业务经理,大美女。嗯,上次你不是还问起过她吗?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哩。”张仲平开始还有点担心,怕江小璐有意无意地在徐艺面前暴露他俩的关系。听徐艺的口气,不像是知道底细的样子,这让张仲平放心了,心里却不免唏嘘一回。张仲平惦记着曾真的事,更不会在这种时候与江小璐和徐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就说:“下次吧,说句实在话,徐总你是得好好请请我。”
曾真又来了电话:“老公你在哪儿呀?”张仲平说:“我刚从徐总那儿出来。”曾真说:“还要多久?”张仲平说:“怎么啦,你今天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阴谋诡计?”曾真说:“少啰嗦,你快点快点回家吧。”
曾真早就躲在门后面了,听到张仲平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便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却只打开了一条缝,曾真说:“你把眼睛闭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睁开。”张仲平就乖乖地把眼睛闭了起来。曾真拉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拖进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又引导他慢慢地往房子中间走。她要他向左,他就向左,她要他向右,他就向右,她要他抬脚,他就抬脚。曾真说:“好啦,麻烦你老人家把眼睛睁开吧。”
张仲平把眼睛睁开了。
他看到他扭着头在亲她的脖子,她怕痒似地那样笑,脖子有点缩,身体要躲不躲,眼睛要睁不睁的,又甜美又迷人,背景是擎天柱的飞云瀑——那是一幅巨大的照片,占了客厅整整一面墙。而他们两个大活人这会儿正站在客厅的中央,周围是一圈排列成心形的小小的红烛,已经点燃了,正摇摇曳曳地燃烧着,红烛的外围是恣意盛开的鲜红的玫瑰。
张仲平怔住了,他看到曾真的脸上有飘忽的光的影子在跳跃。外面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曾真却没有开灯。他想,同样的光的影子也在自己的脸上闪闪烁烁吧。
张仲平笑一笑:“怎么。这么隆重?”曾真说:“祝你生日快乐。”张仲平说:“我生日?”曾真说:“是呀,我看了你的身份证,你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张仲平的生日其实还要晚几天。身份证上的是阳历,他其实一直是过阴历生日的。张仲平不便说破,一把将曾真拥进怀里,在他的耳朵根底下轻轻地说:“谢谢你宝贝儿。”停了一下,把她的脸扳过来,看着她眼睛说:“墙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曾真说:“好不好看?”张仲平说:“好看。里面的男人真像是个采花大盗。”曾真说:“就是。打你这个偷花贼。”张仲平说:“可是,我怎么不知道照过这样一张照片?”曾真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又把他往卧室里拉。
卧室里的墙上也挂了七八张照片,有他们俩手拉着手一起朝前小跑的,有她趴在他背上,他一边咧着嘴傻笑一边背着她朝前走的,也有他搂着她的腰的,还有一张是他在给她送飞吻,很夸张,他的嘴撮起来,两片嘴唇大的像猪八戒。卧室里面的照片大小各异,大的有挂历那么大,小的也有二三十寸,有意东倒西歪地挂在墙上。一律郁郁葱葱的背景下,是她和他阳光灿烂的脸。
张仲平说:“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曾真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那里有我的同行朋友呢。”曾真一提醒,张仲平好像想起来了,他们在擎天柱游玩时,老是有那么两个人围着他们转来转去的,当时心里就觉得有点儿奇怪,却也没有当一回事。
晚餐也早就准备好了。一份清炒百合,一份银耳去芯莲子羹,还有用一个小小的砂锅熬的小米红豆粥,当然还有生日蛋糕和一瓶法国红葡萄酒,很有中西合璧的意思。曾真早把电脑打开,页面是他俩在同心岩前的合影,轻柔抒情的萨克斯在房间里飘荡起来。
曾真说:“仲平,你开心吗?”张仲平说:“开心,谢谢你小女生。”曾真说:“以后每年我都要给你过生日,每年都不一样,都要让你开开心心的。噢,不,当然不止是生日这一天,我要让我们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张仲平不敢看曾真的眼睛,急急地说:“我们跳舞吧。”曾真说:“要不要先吹蜡烛,许个愿?”张仲平说:“等等,这会儿我不想吃东西。”
张仲平其实不会跳舞,他说的跳舞,是搂着曾真在心形的蜡烛圈子里慢慢地转圈,慢慢地摇晃。他开始还眼睛对着眼睛地看着她,后来干脆把眼睛闭上了。再后来,那些蜡烛一只一只慢慢地熄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张仲平轻轻地放开曾真,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让夜的气息和新鲜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
等到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仍然没有开灯。他们相拥着说话,有时候两个人抢着说,有时候两个人又同时都不说话,一同望着墙上的照片出神发呆。因为一直没有开灯,他们其实看不清楚照片里的影像。但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擎天柱风景区郁郁葱葱的环抱中,又听到了玉带溪淙淙流淌的清泉的响声。在那个还没有完全开发的风景区,他俩自由快活,就像水里的两条鱼。
曾真说:“这样,我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真的能够看见你了。猪八戒背媳妇,瞧你,多傻呀。”张仲平说:“对不起,宝贝儿。”曾真说:“仲平你别这么说。”
第十七章
一般情况下,张仲平的手机是不关的,二十四小时处于待机状态,很少有特殊的情况,除非是跟哪个女朋友刚认识不久,又处于头几次上床的敏感时期。张仲平主要是怕在这种情况下,唐雯突然来电话会对他精心设计的情节发展起不好的影响。心理作用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你正在花言巧语地做别的女人的思想政治工作,言传身教地说服她为你宽衣解带或者两个人正如火如荼地准备将做爱进行到底,老婆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想一想那会有多扫兴。其实张仲平的这种担心往往是多余的。社会上,老婆被称为纪检书记,负有对老公进行常备不懈地监督的使命,生怕他去犯作风错误。可是,越怕越出鬼,随便到大街上抓个男人问问,看一辈子只跟老婆一个人睡觉的人男人有几个,恐怕是比恐龙还难找。没有办法,这个社会对于男人来说,机会真的太多了。张仲平非常庆幸唐雯是在学校里工作,相对来说,那儿真的是一方净土,让她不知道自己老公身陷了怎样凶险的江湖。确实,唐雯对张仲平非常信任、非常放心。有时候张仲平自己都搞不懂,不知道唐雯到底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对他太在乎或者太不在乎。太不在乎可以让她对他不管不问,这很好理解。太在乎了呢?是怕管怕问,怕一旦真的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心理承受不起,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或大大咧咧地装傻。
丛林说聪明的女人才会装傻,一个男人如果连男女关系方面的错误都不会犯,那还叫男人吗?又说张仲平会哄老婆。会哄老婆的人才能做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张仲平抿嘴一笑,不想显得太得意洋洋。他觉得自己比丛林说的那种男人段位还要高一点,运气还要好一点。因为唐雯根本就不需要他哄,他对她只要稍稍地说说假话就可以了。说假话算什么呢?这个社会谁不说假话?不说假话能办成什么事?
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张仲平自认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要跟谁有了那层关系,会对她很好,一旦分手拜拜,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因为总是能够及时找到新的来填空。认识曾真以后,张仲平其他的花花事儿几乎就没有了。一是他的精力顾不过来,另外一个原因,是他感觉到曾真这个傻姑娘太会黏他,太会发嗲,也太会耍小性子,张仲平还就吃这一套,要再到外面去招惹,就有点过份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张仲平一愣,一看号码,心更是一沉,他没想到曾真会在这会儿跟他打手机。这是星期天,上午九点多钟,张仲平在家里还没有起床。他跟唐雯刚刚做完,觉得有点累,还想睡个回笼觉。唐雯也在床上,正在打扫战场。
曾真打通了张仲平的电话,却没有说话。幸好没有说话。张仲平故意抽抽鼻子,从鼻腔里弄出来一些响声。那声音可以解释为他那患有鼻窦炎的鼻子正在发痒,也可以说是对电话那一头的曾真的一种警示,因为从紧贴在耳朵边的手机里,他听见了曾真隐隐的哭声。唐雯要是听到了那还了得?为了不让唐雯听见,只好拿自己的声音去掩盖,还得摸索着把音量调小。张仲平还算反应快,说:“哦哦哦胡总呀,你好你好,你到了吗?在哪里?是吧,好呀好呀,我争取半个小时左右赶到吧。”张仲平把上面的一席话一说完,赶紧把折叠的盒盖一合,装着很随便的样子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幸好曾真那边一个字也没有说。
张仲平对唐雯说:“擎天柱的胡老板来了,你上午有事没有,去不去见见面?”唐雯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你是怕我太累了是不是?小雨在家里,我陪她吧,否则,她一上网又是大半天。”张仲平说:“我得出去一趟,没办法,对不起了。”唐雯说:“没有呀,不是刚交完了家庭作业吗?”张仲平笑一笑,在唐雯腰上拍了拍。唐雯扭身去卫生间了,张仲平这才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张仲平一到车上就想给曾真打电话,他心里急,知道她那里肯定出了什么事,又怕电话里面说不清楚,反而误了开车。
曾真房间里的门大开着,里面已经有了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位警察。曾真一见到张仲平就扑了过来,也不管有那么多人在场,哇地一声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张仲平问怎么回事,曾真止不住哭。一个矮矮胖胖的警察回答说:“入室盗窃。”他对张仲平挤挤眼睛,又说:“到外面打牌去了吧?手气怎么样?”张仲平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时候问这种话真是愚蠢,脸上却不能不笑,算是回答。他认出了另外的几个人,是小区物业管理公司的。
张仲平说:“怎么会有小偷?你们物业管理公司不是承诺二十四小时保安巡逻和电视监控吗?怎么会出这种事?”那几个人笑笑,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不需要回答。警察勘察现场的任务早就做完了。拍了照,取了脚印、指纹。张仲平自己不抽烟,身上也就没带。要帮两个警察续水,也被他们拦住了。他们说:“就这样吧。”张仲平说:“什么时候有消息?”他们说:“等着吧。有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的。你太太跟我们留了电话。”说完就走了。物业管理公司的人安慰了几句也走了。
那些人一走,本来忍着不再哭了的曾真又哭了起来,比刚才哭得还厉害。她把他箍得紧紧的,生怕他会突然跑掉。张仲平把门关上,使劲地搂着曾真,让她畅畅快快地哭一场。
小偷是沿着下水管道从窗户里爬到屋里来的,卸掉了厨房里的排风扇。案发时间大概在凌晨四点多钟的样子。昨天晚上张仲平走了之后,曾真一直在看韩剧,那会儿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不久。她听到声音就惊醒了,看到那个男人头上带着一个丝袜,嘴里横咬着一把匕首。曾真很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知道家里进了贼。她真的是吓懵了,她没有叫。幸亏没有叫,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那个小偷可能也只想偷东西,没有想到劫色,否则曾真也惨了,因为曾真学张仲平的样儿也习惯了裸睡,一丝不挂的。那个小偷将卧室的门轻轻地推开,在门口盯着曾真的脸看了好几秒钟。曾真并没有与他的目光进行对视,她是感觉他在看她的。她裹着毛巾毯一动不动,觉得那几秒钟真的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还好,小偷看到了梳妆台上曾真的手机和小手袋,拿了东西就走了。他是从门口出去的,很从容地将防盗门的锁拧开,然后身子那么一闪,还很负责任地把门给带上了。听到那扇厚重的防盗门撞上时发出的咔喳声之后好一会儿,曾真才哇地一声尖叫出来,接着发现自己尿了床。
损失倒不是很大,也就一台手机和八百多块钱。其它的东西,包括掏空了的钱包,身份证、化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