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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可千万别让她受到伤害。
他将那手绢凑到他鼻前,闻了闻那刺鼻的味道。
乙醚。
他检查了卧室——空无一人——然后又转到厨房。他看见了桌上那张纸条。他读了纸条,脸色顿时变得更白,身子直打颤。他冲下楼梯寻找那大楼管理员。在锅炉间他找到了那管理员,老头正抿着他的伏特加。
是的,一个男的早上很早的时候来过。说他认识你。是战争期间的战友,他这样说的。当你的妻子不在时,他说想等会再回来,要给她个惊喜。怎么了?没出事吧,路金少校?你的脸看上去很白,路金少校。
路金神思恍惚地看着这老头,随口敷衍着。“是的……是的,这很好。谢谢你。我猜想他们一起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回到楼上,坐在厨房间的桌子上几乎有一个小时,苦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什么也想不出。
在他跟史朗斯基见面以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直想要宰了这个人。要是这家伙伤害到娜蒂亚头上一根头发,他定要将他撕成两半。
要是她被伤害了怎么办?要是史朗斯基弄伤了她怎么办?
上帝……保佑她安全。她可是我的全部。
然后另一个问题又冒出:史朗斯基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在盯他的梢的吗?还是他只是从城市的电话簿上找到了他的住址?路金的脑子太乱了,无法好好思考问题。他将这些问题撇在一边,现在关键的是娜蒂亚的安全。
他脑子里涌出的是娜蒂亚被伤害的场面,娜蒂亚病倒了,娜蒂亚惊怕万分,并被囚关在什么地方,路金几乎要被这些忧思弄得发疯了。
他得停止这样。他走进浴室,往他脸上泼了些冰冷的水。他的情绪并没怎么平复下来。上帝,他真恨不得将史朗斯基碎尸万段。
为什么要带走娜蒂亚?
为什么?
随即他便明白了。
史朗斯基想要做交易。娜蒂亚换安娜·克霍列夫。
这其实很明显,他刚才是一时急昏了而没有看清这点。
但这根本是行不通的。
两个小时后路金离开了公寓。史朗斯基挑了个非常合适的地方。诺夫德维奇女修道院没有人居住,修女们早就被枪毙或送到劳改营去了。
当路金坐在冰河的岸旁时,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那狼会亲自来还是派另外一个人来?
他听到身后一阵沙沙响便忙转过身来。
一个人从暗影下踱步而出。他身穿一件长长的黑色大衣,他的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史朗斯基。他的右手握着一支托卡雷夫手枪。
怒火顿时在路金的胸中燃升起来。他真恨不得冲向史朗斯基将他手中的枪夺过来。
“我的妻子在哪里?”
“站在原地。不许动,不许讲话。”
史朗斯基小心地移近身,他那空着的手搜索着路金的身体。
路金说道:“我没带枪。”
“闭嘴。”
等搜完后,史朗斯基退回身子。路金又问道:“我的妻子,她在哪里?”
“她很安全。这是指到目前为止。但是她的安全完全取决于你。”
“你想要什么?”
“我要安娜·克霍列夫。而且我今晚就要她。”
路金感到背脊上渗出冷汗来。他摇了摇他的头。“这不可能。我不能放了她。我没有这个权力。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别跟我撒谎了,路金。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都能做到。”
“不经上面的许可我无法放她。这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可能不可能,今晚你把她带到这里来。八点钟。就你和她。这一切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的人会一路监视你。就象昨天下午我们监视你把她带进卢比扬卡一样。有一点——你要不照我说的做,或者想动什么愚蠢的脑筋的话,你就再也看不到你的妻子了。明白了吗?”
路金惊得呆住了身子。史朗斯基在监视他。在莫斯科里,在光天化日下,这个美国人竟然监视他。他的内心被激怒了,直咬紧着他的牙关。
“我有一个条件。”
“没有条件可谈。”
“你今晚把我的妻子带到这里来。当我交出囚犯时我要得回她。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带那姑娘过来。”
“我会考虑的。”
路金紧摇了摇头。“不,没什么考虑的。你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我不相信你的含糊。”
“那好吧。但记住了。你要做什么愚蠢的事,你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你也明白一件事。等这一切过去后,我一定会找到你并且一定杀了你。”
史朗斯基咧嘴冷笑了一下。“那你要先抓得了我。”他将托卡雷夫对准着路金的脸。“闭上你的眼睛,好好闭上。数到二十。要慢慢地数。”
路金闭上他的眼睛。四周一片寂静。气温低寒。但他却感觉不到寒气;他的怒火浑身燃烧着,就象有一个火炉点燃在他的脑子里。一阵寒风刮过,在树叉上呼呼作响。
他数到了二十。
当他猛睁开眼睛时,那狼已经走了。
列宁山上一片皑皑白雪,路金将宝马停在一个山岗上,然后钻出车外。他沿坡狂奔着,直奔到山峰顶上。
山谷底下,是如繁星点点的莫斯科夜景。他爬上顶峰,屈膝跪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气着。他浑身颤抖着。刚才是那样靠近史朗斯基。靠得那样近,他却无法杀死他。他只觉得他都快要失去理智了,一想到娜蒂亚无辜地被牵连进,愤怒便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思绪一片混乱。
他感到他彻底地失去了方向。
这狼真的是聪明绝顶。非常、非常地聪明。
他狠狠地捶击着雪地。他想冲天大喊一场,但还是抑制住自己转而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这样睁闭着眼睛好几回。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他都死定了。
放掉安娜·克霍列夫就意味着他在签自己的死亡令,或许再加上娜蒂亚的。
他怎么去跟贝利亚解释这一切?怎么解释?
这人才不会听呢。
应该有一个对策可以来对付这件事——一定有的,只是他还没有想到罢了。
史朗斯基怎么会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又怎么会知道昨天早晨他带着那女人离开过卢比扬卡?
史朗斯基在莫斯科一定有帮手。这个人远要比他原先估计的厉害得多。
路金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再重重地吐出来。他竭力想要谋划着对策,但他的头就象一块硬实的坚冰一样。毫无反应。
想想。
好好想想。
他强逼着自己凝神思索着,这种凝神直弄到他的头顶阵阵发痛。一阵寒风猛烈地刮过山峰。那刺冷的气流直抠着他的眼窝,但是他的大脑被激活了,一个计划开始在他的脑中形成。
这样做是危险的,非常的危险,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要是这个计划出了岔子,他和娜蒂亚就死路一条了。反正只要他把那女人放了,他们俩个人本就没有活路可言。
这个计划还能给他们几分机会。他必须去冒这个险。
他看了下他的手表。下午四点。在把安娜·克霍列夫从卢比扬卡带到修道院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做他需要做的事。
他转回身,开始奔下坡去。
奥地利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维也纳林地里格林兹因老酒镇的那些斜坡街道非常的繁忙热闹。那些暖和舒适的小酒馆和餐厅挤满了放假的同盟国占领军的士兵和一对对的维也纳夫妇,都是来享受这今年的第一个春季周末。
格莱切夫从38路电车上下来,穿过街道。地上的积雪层已经变薄了,但空气仍觉得寒意而干燥。他走了几分钟,最后来到靠近这个小镇边端的一个小酒馆门口。当他确认他没被跟踪后,他走了进去。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漂亮、黑发的女人独身坐在火车座木栏包厢里。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光景了,她那苗条而又饱满的身子初见之下仍会让他的身心产生冲动。当她一看见他,她便嫣然一笑,但格莱切夫并未以笑脸回应。
他走了过去,将他那粗壮的身子重重地落坐在对面的座位上。他个子矮而壮实,再加上两道浓浓的粗眉,象许多军人终生穿惯了军队制服一样,他穿着现在的这身平民服装感到很不自在。
那女人说道:“见到你真高兴,伏沃亚。”
格莱切夫看定着她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我希望我也能说同样的话。”
“要点什么?伏特加?”
“这些日子来,我更加喜欢美国的威士忌。再来上冰块和水。”
那女人将侍应生叫过来,点了他们的饮料。当那侍应生走开后,她点燃一支香烟,并给她的同座也递了一支。
格莱切夫接过香烟。“怎么会想到挑这个地方?”
那女人笑了笑。“这里所有的人都忙着喝个痛快,顾不上去注意两个老朋友的谈话。况且,你们的人在市里监视得很严。”
“这倒是事实。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侍应生端着他们的饮料走了回来,当那女人为她的同座点燃香烟时她打量着他的脸。这是张饱经世故的脸。深深的纹线就象疤痕似地布在他的下巴、前额和眼角上。那双狭细的斯拉夫人眼睛是眸子乌黑且莫测高深。毫无疑问,这是张典型的俄国人脸。深沉阴鸷,但当感到乐趣时,那人的嘴角边便会因微笑而浮起数道皱纹线。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毫无笑容。
她问道:“你看到我的留言了。”
“要是我没看到我还会在这里吗?”他急不可耐地看了下他的手表。“我想你专程前来不只是为了插科打诨吧,伊娃。我现在是装作去看午后的交响乐会。它是五点结束,我得六点赶回基地。我得告诉我的司机我要去会一个女相识。这化了我一瓶伏特加来封他的嘴。而这样还是有泄露的可能。所以快点告诉我为什么你来这里?”
那女人朝前倾了下身子。“我想请你帮个忙,伏沃亚。”
“我就猜到了八、九分。”这个俄国人几乎是怒气冲冲地放下他的威士忌。“你们这些犹太鬼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安宁啊?”
“摩萨德要求你的只是帮很小一点忙,伏沃亚。但要是你做了这一件事,我们就一笔勾销,我们再也不来找你了。再也不。”
格莱切夫的眉毛扬了一下。“这话当真?”
“你就相信我好了。”
格莱切夫叹了口气。“那么这次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事。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又有朋友要运到维也纳?”
那女人扫了一眼房间里四周。酒馆里是一片嗡嗡的谈话声还有音乐声,有三个乐师边弹奏着乐器边在桌子间转来转去。没有人对她和她的同座产生丝毫兴趣。她掉转头来又看着这个俄国人。
“这次不是。我们需要让一个人秘密地潜入莫斯科,需要的话再回出来。我们要你办这件事并给他提供必需的出入证明和证件。”
格莱切夫的眼睛大张开来。“莫斯科?这不可能。”
“不会吧。你是苏联空军的一个上校。办这种事是不会无法可想的。”
“我是一个上校,但你要求的是桩危险不可行的事。那人是谁?”
“是我们的一个人。”
“摩萨德的?”
“是的。而且我们需要今晚就办这件事。”
俄国人眨了眨眼,然后身子往座背一靠大笑起来。“我亲爱的伊娃,你需要冷却一下你那漂亮的脑袋瓜了。它在中东的太阳底下烤得太久了。”
“我不是说笑,伏沃亚。”
俄国人惊疑紧张地用手指点击着他的酒杯。“那么你一定是疯了。”
那女人停顿了一下。“要是你不肯帮忙,你的资料今晚就会被送交到特拉维夫的苏联大使馆。”
格莱切夫的脸顿时转红,他紧捏着他的杯子,看那股劲,那女人心里觉得杯子都要被捏碎了。
“你这小娼妇!亏我当初还爱上过你呢。”
“镇静些,伏沃亚。我只是个递话的。”
那三个人带着手风琴和齐拉特琴转到这张桌子来了,笑容可掬地演奏着。
格莱切夫冷眼怒盯着他们并脱口斥骂道:“为什么你们不滚远点吵别人去?”
三张笑容转而变成面面相觑,乐师们忙嘿然离去。
那女人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你的脾气性子和讲话风度还是一点没变。”
格莱切夫没好气地哼了声。“还记得这些混帐东西在前线拉着同样的曲子吗?都快让我发疯了。”
格莱切夫脸上的怒气消失了。他的大脑又闪回到了将近十年前的岁月。当时他是个上尉,43年在波兰南部地区的上空被击落下来,并被德国人俘虏。有四天四夜他是处在万分害怕的状态下,人被单独囚禁。盖世太保在当地警察所对他审讯,在这过程中他被打得死去活来。在第五天,一支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