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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四娘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才来?”
三奶奶笑着望了三爷一眼,道:“临出门了,说是好久都没有喝酸辣汤了,又让人给他做。”
三爷在燕京住久了,生活习惯已和燕京人一样。
四娘笑道:“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三爷憨憨地笑,见满室的女眷,眼观鼻,鼻观心地给大太太行了礼就急急出门去了大爷罗振兴那里。三奶奶和十一娘见了礼,十一娘又让贞姐儿来拜见三舅母。三奶奶一时没有想到会遇到贞姐儿,把头上红宝石宝结给贞姐儿做了见面礼。六姨娘就领了四奶奶拜见三奶奶。三奶奶把早准备好的一对赤金柳叶耳环给四奶奶做见面礼,四奶奶的回礼是两双鞋。
大波奶就招呼大家坐下来喝茶。
钱明和五娘来了。
大太太听着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钱明。
钱明给大太太行了礼,俯身和大太太说话:“……您气色比昨天好多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也别急。横竖家里的事有大舅兄和大舅母,您只管养好病,就是我们做儿女的天大福份……”他笑容俊朗,态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大太太眼底的笑意就更浓了。
说了几句话,钱明起身:“我去看看大哥。等会再来陪您说话。”
大太太连连点头,咦呀了两句。
许妈妈忙道:“大太太说,让几位爷少喝点酒。”
亲昵的味道不言而喻。
钱明忙保证道:“不会,不会。有大舅兄在,我们不会乱来的。”
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钱明垂着眼睑朝着屋里的人揖了揖,快步去了罗振兴那里,留下了大腹便便的五娘。
三姨娘忙端了个太师椅给她坐。
她撑着腰坐下,身边服侍她的是紫苑。
“紫薇呢?”三姨娘笑着问她。
“哦!”五娘不以为意地道,“翰林院韩学士身边无人照顾,我看着紫薇年纪不小了,送给了韩学士做妾。”
十一娘愕然,见屋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知道大家和她一样,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她不由打量紫苑──只见她低垂着眼睑,面色有些木然。
十一娘看着心里觉得有些不好受。
从小服侍她,当成陪房嫁过去的,怎么能就这样送人做了小妾……
可这是五娘的家务事,她纵有意见,也轮不到她过问。
也许大家的感觉都一样。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大波奶看着笑着出来圆场:“咦,怎么十姑爷和十姑奶奶还没有来?”
六姨娘立刻跟着凑趣:“是啊,怎么还没有来。我去看看!”然后笑着去了垂花门。
这样一打岔,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四娘就携了四奶奶周氏的手:“这是我们五姑奶奶,你也见见!”
周氏恭敬地曲膝给五娘行礼,五娘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拿了一对赤金掐丝的手镯做见面礼,周氏回礼依旧是两双鞋。五娘笑了笑,紫苑上前收了。她扭头和十一娘说话:“……什么时候来的?”又笑着和贞姐儿打招呼:“贞姐儿可是稀客。”
贞姐儿上前给五娘行礼。
十一娘却眉头微蹙。
说起来,五娘和四爷是一母同胞,四爷是庶子,在罗家生活不容易,更应该亲亲热热给新进门弟媳体面,抬举四爷俩口子才是,她却做出一副要杀杀四奶奶威风的样子……还好只是个姑姐,要是婆婆,不知道要使出怎样的招术来!
思忖间,六姨娘笑着走了进来:“大波奶,茂国公府差人来,说十姑爷今日要当差,不能来。十姑奶奶身体微恙,就不来了。”
气氛不由一冷。
十一娘睃了一眼大太太──她眼底满是嘲讽。
大波奶见了掩袖笑道:“这个十娘,十姑爷不来,她也不来。到时候添了外甥,我这个做舅母的也要拿拿乔,非要三请四催才去不可。”
“说到底,还是要去!”四娘揶揄道。
大家都笑起来。
四娘就拉了四奶奶的手道:“你不要笑。我们姑嫂打趣惯了,一向没大没小的。”
四奶奶笑道:“四姑奶奶哪里话,我看着大家这样亲热,只有羡慕的,哪有取笑的。”话说的十分好听。
四娘就和大波奶开玩笑:“看见没有。又是个能干的。你可要小心了,别让弟妹看笑话。”
大波奶不以为意,笑道:“双手难敌四拳。我巴不得有个能帮我忙的人。”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十一娘却看见大波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又联想到自己进门时看到的情景,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
只是没等她找到机会问大波奶,有小厮进来禀道:“十一姑奶奶,大老爷请您去书房问话。”
十一娘一怔,让琥珀陪着贞姐儿,又交待了贞姐儿一声,这才和小厮去了书房。
书房里除了大老爷,还有大爷罗振兴。
两人表情凝重,颇有些三堂会审的味道。
能让他们这样郑重其事,只可能是徐令宜的事。
她曲膝行礼,大老爷指了门前的小杌子让她坐。
“侯爷怎么没来?我这次请客就是为了见见侯爷?”
十一娘很是惊讶。
她还以为聚会是为了把四奶奶周氏介绍给大家。
“侯爷有足痹之症……”她老生常谈。
“真有足痹之症?”大老爷满脸的不置信,随后眉头紧锁,“侯爷当年一杆银枪虽然不敢说横扫十八万御林军,但也鲜逢敌手。怎么会因一个小小的足痹之症就辞官呢?”。
一百七十八
侯爷当年一杆银枪虽然不敢说横扫十八万御林军,但也鲜逢敌手……
十一娘觉得自己鬓角好像有汗流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更别说是看见徐令宜挥刀弄枪的……
思忖间,就听见大老爷问道:“侯爷要辞官,太夫人怎么说?”语气很是迟疑。
太夫人自然是赞成的。
可十一娘对这个父亲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和蔼可亲、风流倜傥、怜香惜玉之类上,其他的,可谓是根本不了解。又怎能直言不讳?
她含含糊糊地道:“太夫人没说什么。家里一切如常。”
大老爷微怔:“家里一切如常?”
十一娘点头:“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常叫了我去询问罢了。”
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背手在屋里踱起步来。
罗振兴看了就低声道:“爹,十一妹回来是做客的……”
大老爷听着就叹了一口气:“也是。她一个女人家,知道些什么。我这也是太担心了。几位御史上书请皇上在万寿节大赦天下,皇上不仅同意了,还赦免了北边于中庭等马贼、南边王九保等海盗……实在是让人忧心忡忡啊!”
罗振兴一面朝着十一娘使眼色,示意她可以退下了,一面安慰大老爷:“爹,如今四海升平,他小小一个王九保,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何况还有靖海侯……”
“所以我才担心啊!”大老爷表情苦涩,“区家和王家一为官一为贼,斗了几辈人。那些朝堂上的人不明白,我在福建待过,感触最深。要是真让王家的人上了岸,那区家这么多年剿匪的功绩、为保大周江山立的汗马功劳岂不是个笑话?我最担心的是区家的人寒了心撂挑子,那南边可就真乱了。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可恨我现在无官无职,不能上奏皇上……只能求助侯爷……”话到最后,已怅然若失。
十一娘听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老爷竟然要求徐令宜去解开自己亲手布下的局……
她更担心大老爷会乱来。
既然大老爷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内阁的大学士们难道看不清楚?皇上难道看不清楚?说到底,这件事能成,到底是徐令宜的计策起了作用还是正中了皇上的心意,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像大老爷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乱撞,到时候说不定会倒大霉的。
看样子,徐令宜不来一趟是不行的。
至少,得说服大老爷别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事端来!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老爷,说起来,侯爷身体微恙。大哥也应该去看看才是!”
大老爷不免有些讪讪然:“还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真的病了!”然后嘱咐罗振兴,“你明天就去看看!”
罗振兴躬身应“是”,十一娘趁机告辞。
出了门,看见六姨娘端着茶盅过来。
“十一姑奶奶,”她笑盈盈地和十一娘打着招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大老爷说,大太太如今病了,家里的事全由大波奶当家。至于我们屋里的事,让我和五姨娘帮着挑起来。我想,我是后进门的,怎么能和五姨娘相比,自然一切都要听五姨娘的。谁知道,五姨娘却说她如今信了佛祖,每天要诵经、抄经,逢了初一、十五还要茹素,让我帮着管着。我一想,也行啊。那此琐事我帮着管着,有什么大事,自然要商量五姨娘。这样一来,也免得家里的俗事打扰到了五姨娘……”
难怪今天六姨娘这样的活跃──大波奶当家,再怎么,也不能管到公公房里去!
至于说她管琐事,有大事了再商量五姨娘,十一娘不免有几分好笑。大波奶主持中馈,家里还有什么大事轮到六姨娘去决定。不过,也好。又不是正经的太太,就是大老爷授了权,下面那些有体面的管事们给不给面子还两说。五姨娘这样想的通,十一娘放心不少。
她笑道:“能者多劳。五姨娘是个绵柔的性子。以后有什么事,还请六姨娘多多照顾才是。”
“我和五姨娘一向情同姐妹,”六姨娘好像得到了十一娘什么承诺似的,笑得十分高兴,“自然会有商有量的过日子。”说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十一娘,“像昨天夜里,大老爷歇在五姨娘屋里,我就在大太太屋里服侍的。大太太要茶要水的,我可一点也没有麻烦五姨娘和大老爷。”说着,隔着帘子脆生生地道:“大老爷,妾身挽翠,给您和大爷送茶来了!”
“进来吧!”帘子后面传来大老爷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
六姨娘朝着十一娘笑了笑,撩帘进了书房。
大老爷歇在五姨娘的屋里……大太太要茶要水……一个能在大老婆眼皮子底下得宠十年的小妾,十一娘可不敢小瞧,更不敢对她的话掉以轻心。
她望着晃动的帘子心中暗生警惕。
只要自己能在徐家站稳脚跟,罗家的人就不会太为难五姨娘。六姨娘则不同,十二娘还是风中的种子,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而大爷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当家已是势不可挡。有大波奶在那里,以六姨娘的聪明伶俐,她为什么要当这出头鸟呢?
十一娘很担心。她怕六姨娘有什么想法,五姨娘被当成枪使。
……
刚走到正屋的屋檐下,大波奶撩帘而出,和十一娘碰了个正着。
大波奶笑道:“正准备去找你?爹找你什么事?”
十一娘简洁地道:“没什么事,就是问侯爷为什么辞官?”
大波奶听着神色微变,把她拉到了一旁的耳房:“侯爷到底是为什么辞官?”她担心地道,“我听钱明说,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是侯爷功高震主,所以……”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她的神色。
竟然有这样的传闻!
要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又生周折!
十一娘嗔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侯爷真的是有足痹之症。我现在每天都给他烫脚。”
大波奶听着就松了口气,道:“还不是国子监的那些生员,最喜欢议论国家大事。”
这件事要跟徐令宜说说才是。
十一娘记在心里。正想携了大波奶的手一起回屋,大波奶却突然道:“前两天王老夫人把我请去……”
她听着心里一惊,联想到今天俩口子都没有来:“十娘那边出事了?”
大波奶点头:“金梅有了身孕,十娘把人藏在王家京郊的庄子里。十姑爷喝了酒,要金梅和银瓶去陪,结果找不到金梅,要十娘和银瓶一起……十娘不从,他就说十娘善妒,把十娘……又打了一顿……王老夫人去拦,左眼被十姑爷的拳风扫到,肿得不能见人了……”
十一娘只觉得全身发凉。
“那还把金梅藏着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反正是他们王家的子嗣,断子绝孙也是他们王家……”她说着,就气得发起抖,“王老夫人把您请去做什么?说来说去,媳妇再好,也好不过儿子。定是让您去劝十娘息事宁人!”
大波奶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十娘是个什么态度?”十一娘虽然在问,心里明镜似的。
要是十娘想闹,大波奶也就不用把她拉到这里来说话了,罗振兴、罗振达和罗振声三兄弟也早就打到王家去了。
“她